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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臣與百花洲

宗臣與百花洲

(一)百花洲

鹹豐《重修興化縣志》載:“百花洲,南郭外,明邑人宗周與其子臣讀書處,有芙蕖館,通文橋。臣歿于闵,歸葬其下,立祠祀之。”據此,百花洲位于興化古城南城外,建有芙蕖館,與城内的文林橋相通,是明代興化人宗周及其子宗臣讀書之處,也是宗臣安葬與祭祀之處。

宗周、宗臣何許人也?鹹豐《重修興化縣志》:“宗周,字維翰,一字理庵,嘉靖十年中鄉舉,授金鄉知縣,遷四川叙州府通判,進廣東肇慶府同知,擢南刑部郎中,轉四川馬湖知府。剛正廉直不可幹以私,所至有惠政。 …… 官至太守即乞休歸,杜門不見賓客。……讀書百花洲,早謩勤勞一如寒素。”《明史宗臣傳》:“宗臣,字子相,揚州興化人。由刑部主事調考功,謝病歸,築室百花洲上,讀書其中。起故官,移文選。進稽勳員外郎,嚴嵩惡之,出為福建參議。倭薄城,臣守西門,内鄉人避難者萬人。或言賊且迫,曰:“我在,不憂賊也。”與主者共擊退之。尋遷提學副使,卒官,士民皆哭。 ”

古城興化濱水而建,城牆依水勢而走。百花洲位于南城外濱水地帶,與城内的興化文廟、學宮相近,僅僅一牆之隔,由于城牆的阻隔,此處背城面水,僻靜幽深,風景秀麗,确實是好的讀書之處。宗周父子于此築室讀書,既享受此處的甯靜,又便于與同好交流,可謂獨具慧眼。

興化宗氏是宋代抗金名将宗澤之後,也是興化元明之際大姓家族之一,在興化西城門外石橋北侯家垛建有住宅。百花洲算是宗氏别業。宗臣早年常随父在此讀書。據載,宗臣早慧,“生而穎異。目閃閃有光。稍長,日記數千言,應縣試,令奇其文。十六入縣學,每試辄第一”。

(二)後七子

嘉靖二十八年,宗臣二十五歲鄉試中舉。嘉靖二十九年,宗臣進士及第,獲二甲第三名。與徐中行、梁有譽、吳國倫同科中進士,宗、梁、徐皆授刑部主事,吳為中書舍人。早在此前,由李先芳發起,李攀龍、王世貞等繼承前“七子”的文學主張,高舉“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旗号,已經在京城結社。因志趣相投,後來宗臣與徐中行、梁有譽、吳國倫加入,王世貞與李攀龍、徐中行、梁有譽、宗臣、謝榛、吳國倫合稱"七子",形成了明代文學史上的“後七子”。 "後七子"中,宗臣與王世貞二人年歲相仿,志趣相投,關系密切。由于宗臣與徐中行、梁有譽、吳國倫及王世貞均供職于刑部,實際上,刑部成了“後七子”的大學營。與“前七子”相比,“後七子”旗幟更為鮮明,聲勢更大,影響更為深遠。後來,宗臣調去吏部,吏部因掌人事,為避嫌,官員大多不與其他部門的官員交往,宗臣不理這一套,仍與刑部諸子過從甚密、往來頻繁,常在一起切磋詩文,互相酬唱。研究者認為,嘉靖三十年到嘉靖三十一年春,是諸子活動最頻繁的時光,凡休沐之暇,都在一起唱和。李攀龍、王世貞是核心人物,宗臣是積極參與者。後來王世貞追憶宗臣的這段經曆時說:“君日夜與其舊曹李于鱗、徐子與、梁公實及王世貞遊,益相切劘為古文辭。”李攀龍也贊揚宗臣:“婉婉維揚士,早歲絕人識。結撰有至思,先民乃遺則。時俗徒嗷嗷,此物知者得。郁郁獨往心,百折江河力。”七子惺惺相惜,度過了一段美妙時光。

(三)考功郎

嘉靖三十年,宗臣得到吏部尚書李默的賞識,由刑部主事調吏部考功郎,仍然“門無雜賓,心淡如水,不樂華要”。

宗臣初入仕途時,有很高的政治熱情,他在詩中寫到“結發事明主,忠義諒獨持”,渴望“生當封侯,死當廟食”。

可惜宗臣生不逢時。其時,大明帝國還保留着表面的光鮮,仿佛如日中天,其實已經逐漸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境地。自明初以來一直威脅明朝的外部勢力有來自北方的俺答和在東南沿海騷擾的倭寇,大明政府一直沒有有效的應對辦法。内部,嘉靖皇帝數十年不上朝,以緻奸臣攬權,朝政日非。就在宗臣中進士的嘉靖二十九年秋季,俺答大舉入侵,直抵北京城下,大肆擄掠,如入無人之境。靠賄賂嚴嵩父子當上宣府大同總兵的仇鸾率“十餘萬騎,相視莫敢前發一矢”,由着俺答擄掠完畢從容撤退,史稱“庚戌之變”。此事震動朝野,也給初入仕途,打算大展宏圖的宗臣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嘉靖三十年冬,賞識宗臣的吏部尚書李默被嚴嵩陷害免職,讓宗臣在情感上遭受了直接的打擊,體味到官場的險惡,也引發了他的思考。吏部這段經曆,讓宗臣對嚴嵩賣官鬻爵、A錢腐化了解甚多。他沒有随波逐流,而是借複信的機會,創作了《報劉一丈書》揭露官場行賄受賄的醜惡現象,表達了自己的一腔憤怒,也表明了自己堅持操守的決心。這段經曆,也使宗臣起了歸隐之心,嘉靖三十一年,宗臣因肺部咳血獲準回興化養病,重回百花洲讀書兼休養,不複問世事。期間,“後七子”核心人物王世貞曾經到訪,宗臣到高郵迎接,攜手回到百花洲,痛飲三日,雙方作詩唱和。王世貞《題宗考功芙蕖館詩二首》:“汝築元亭倚釣矶,矶邊菡萏劇芳菲。個個紅妝出驚榜,雙雙翠羽飛明月。波翻吳女曲,西風涼入楚。臣衣石湖花,發應無限遲。兵戈畫鹢稀。 倚郭澄波香氣浮,芙蓉花滿大隄頭,雲間嶽墜仙人掌,海上風來太乙舟,近水碧筒堪自醉。誰家白苧起中流,接離子亦能颠倒,天末蘋霜任遠愁。”宗臣作《元美訪我百花洲上夜集四首》。

宗臣在百花洲讀書兼養病期間,創作了許多反映自然風光的詩作。病愈後,還非常留念百花洲的恬靜生活。其間還接待了一位同在京城做官的興化同鄉李春芳。李春芳(1510年1月14日-1584年4月18日),字子實,号石麓 ,揚州興化(今江蘇興化)人。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李春芳狀元及第,授翰林修撰。同科的有張居正,王世貞、楊繼盛等。以善寫青詞得明世宗賞識,升翰林學士。曆官太常少卿、禮部右侍郎、禮部左侍郎、吏部侍郎、禮部尚書等職,并加太子太保。嘉靖四十四年(1556年),兼武英殿大學士,入閣與嚴讷共參機務。隆慶二年(1568年),代徐階為首輔,累官至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其後屢疏請辭,終于隆慶五年(1571年)緻仕。李春芳作《訪宗考功百花洲》詩:“美人蔔築向就蒹葭,載酒相過坐日斜,莫欲逃禅先闢社,豈思浮海故橫槎,溪蓮葉葉鋪青荇,岸柳枝枝倚碧沙,共羨少年能奏賦,莫将勳業誤煙霞。 城 亭館即非遙,盡日垂簾淨俗嚣,蔣徑有溪堪種菜,習池一水正容舫,坐深海月移瑤,席望裡墟煙蘯畫 橋自是揚雄耽,著述倘容時,泛舟問奇桡。”李春芳長于宗臣,與宗臣父親是故交,為人低調,喜怒不形于色。詩中勸宗臣莫流連于湖光山色、自然美景耽誤了功業。

此後,李默重被起用為吏部尚書,給了宗臣很大的信心。在李默的催促下,宗臣重返京城,仍為考功郎。

嚴嵩專權期間的倒行逆施,也激起了部分正直官員的憤怒。宗臣等“後七子”才高氣銳,桀骜不順,屢次與權奸嚴嵩及其黨羽發生沖突。最尖銳、最直接、正面的沖突是在楊繼盛案上。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楊繼盛上疏力劾嚴嵩"五奸十大罪",遭誣陷下獄。在獄中備經拷打,終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遇害,宗臣等人趕往校場,與楊繼盛訣别、哭祭并出資幫助辦理後事。嚴嵩及其黨羽安能容忍這等事情?七子紛紛被貶放外地。

宗臣與百花洲
宗臣與百花洲
宗臣與百花洲
宗臣與百花洲

(四)福建參議

嘉靖三十六年春,宗臣外補為福建布政使參議。宗臣在其父資助下,一路南下,飽覽名山大川,憑吊曆史遺迹。

當時正逢倭寇肆虐,倭寇與内盜、貪官污吏勾結,無惡不作,人民苦不堪言。嘉靖三十七年四月,倭寇再犯福州,宗臣分守西門,日夜督戰巡查,“倭薄城,臣守西門,納鄉人避難者萬人。或言賊且迫,曰:“我在,不憂賊也。”與主者共擊退之。”後來又兩次西征,對客兵的危害、禦兵者的無能有了深入的了解。不久遷提學副使,提督福建學政,生活簡樸,一身正氣,秉公辦事,恪盡職守,頒布條規,教導士生報效國家,獎掖提拔人才。嘉靖三十九年,宗臣積勞成疾,英年早逝于福建提學副使任上,入祀“名宦祠”。後歸葬于他魂牽夢萦的興化百花洲下。

宗臣才華橫溢,陣前擊倭寇,案上铨人才,燈下著文章,文武皆宜,是個全面的人才。

百花洲原本是興化古城南城外的一塊濱水之地,因和明代後七子之一的宗臣有幸結緣,見證了一段塵封已久的明朝悠悠往事而受到曆代騷人墨客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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