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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崔勇的堅持:追潮36年 400标本說變遷

工程師崔勇的堅持:追潮36年 400标本說變遷
工程師崔勇的堅持:追潮36年 400标本說變遷

文/圖 半島全媒體記者 王媛(署名除外)

2018年1月,在青島市環境監測中心站的海洋生物标本室裡,60歲的工程師崔勇向他36年來采集制作的400餘個青島潮間帶生物标本一一作别。輕輕關上标本室的門後,崔勇從工作了42年的環保崗位上光榮退休。400餘個潮間帶生物标本,從1981年跨越至2017年,過灘涉水,潮漲潮落,在崔勇的執着之下,青島不僅成為全國最早在環保系統開展潮間帶生物監測的城市,也是至今為數不多的仍保留這一環境監測項目的城市,并在國内專業領域取得權威地位。

起步期的艱難“求經”路

作為青島市第一批環保人,崔勇走上這個崗位的時候,還沒有“環境保護局”這個部門。崔勇生于1958年,1976年參加工作,“當年的辦公地點在太平路37号,不到20個人擠在一間辦公室裡,沒有實驗室,沒有裝置。”崔勇回憶,1979年,機關擴出了一間小北屋,招進一批化驗員,開始做水樣分析,這間小北屋,就是青島市環境監測中心站的前身。1979年“青島市環境保護局”成立。1980年,青島市環境保護監測站正式組建,崔勇才有了正式的環境監測員崗位。

從1981年開始,崔勇開始對青島海岸的潮間帶生物進行監測。什麼是潮間帶?“簡單地說,潮水漲到最高位時淹沒的點到潮水退到最低位時露出的點之間的海岸就是潮間帶,也就是咱們青島人‘趕海’挖蛤蜊的地方。”崔勇介紹說。

“青島是一個濱海城市,潮間帶的生物是否能夠良好地繁衍生息,直接反映出城市環境、近海環境的優劣變化,對環境治理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崔勇退休後,後輩劉旭東繼續堅持在潮間帶生物監測的崗位上。

環境保護事業的起步期,無論是硬體上的技術裝置,還是軟體方面的人才學術,都極其匮乏,崔勇的監測工作面臨的最大難題,是缺少相關專業領域的參考資料,工作一度陷入僵局。于是崔勇下定決心,找書!

青島市環境監測中心站的海洋監測實驗實裡,劉旭東小心翼翼地搬出一摞老舊的書籍,“這些是崔工最早幾年剛開展監測工作時用的資料書,非常珍貴,他退休時就留給我們了。”其中最有歲月感的一本,是1959年印制的《青島濱海常見無脊椎動物》,泛黃的書頁散發着一股黴味,書的扉頁已經殘破不堪,書脊的鋼絲明顯是重新訂的。“那時候沒有賣這種書的,太冷門了,全國一共也沒多少本,都在個人手裡。”崔勇說,1981年,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老師那裡看到了這本書,被書裡的手工畫深深吸引,“遇到辨識的生物,一對照書裡的手工畫,立刻就能搞清楚是什麼物種,這正是監測工作需要的。”為了能買到這本書,崔勇一路打聽到了中科院,打聽到誰手裡有書,去找人家買。

不是所有的書,給錢就能買到的。1987年初春,崔勇為了尋求一套《中國動物圖譜》跑了大半個中國,最後找到持書人,人家堅決不賣。不能強人所難,可眼前的監測工作又急需這部書,這可如何是好?崔勇靈機一動,他懇求人家借閱幾天,而在這幾天裡,他找了個印刷廠将整套書影印出來,自己裝訂成冊,帶回了青島。

400餘标本講述“故事”

從1981年至2017年,崔勇制作了1000多個潮間帶生物标本,現有400多個标本存于青島市監測中心站海洋監測實驗室。标本瓶中,這些在某一瞬間被定格的小生靈們,講述着海水之下的環境故事。

從标本的時間标簽上來看,崔勇正式制作的第一個潮間帶生物标本,是1981年采自化肥廠石壩的一隻“蛞蝓”,同年的标本還有“日本關公蟹”、“長吻沙蠶”、“細雕刻肋海膽”等。其中,“日本關公蟹”最為吸睛,其背甲上的溝紋正好組成了三國時期蜀國大将關雲長的臉譜——一雙丹鳳眼、兩道卧蠶眉,“面如重棗,唇若塗脂”,好生威武。

1987年5月份,崔勇在采樣過程中,驚喜地發現了一枚化石級物種——“酸漿貝”。酸漿貝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海洋生物,約從6億年前的寒武紀演化至今,僅發現的化石就達3萬餘種。崔勇發現的這一枚酸漿貝可以說是“活化石”,長寬有2.5厘米,色彩十分美麗,呈柔和的肉粉色。“青島是酸漿貝的分布海域,能夠采集到,說明青島的近海環境到上世紀80年代還能保持比較穩定。”劉旭東介紹。

與酸漿貝同時在青島潮間帶活動的“活化石”還有“海豆芽”。“海豆芽”的學名叫舌形貝,是世界上已發現生物中生存曆史最長的一個屬,1987年,崔勇在大沽河入海口潮間帶發現了“大海豆芽”,1988年,在雙埠發現了“海豆芽”。從标本看,“海豆芽”的兩殼無論是顔色還是形狀,像極了兩片豆瓣,從兩殼之間伸出的長長的肉莖又酷似豆芽。

2013年4月,崔勇在浮山河的礁石上采集白脊藤壺樣本,發現其底部附着着小米粒大小的生物,仔細剝離、收集後,帶回實驗室反複考證辨識,确定這是“栗色拉沙蛤”,是世界上最小的蛤,成體不足2毫米,小的不到1毫米。

劉旭東告訴記者,潮間帶生物監測不是靠某一個獨立物種來反映海洋環境,“考察的是生物多樣性,隻有物種豐富、生态結構穩定,才能證明生态系統是否健康健全,生态環境是否受到有效的保護。”

過灘涉水不敢告訴家人

對潮間帶生物的采樣是一份非常艱辛的工作,崔勇透露,這36年來他從未跟家人講過他的具體工作,劉旭東同樣向家人“隐瞞”了工作内容,“隻說去采樣,不想讓家人擔心。”青島是半日潮,一天兩漲兩落,“采樣的時間正好是飯點,最難熬的是夏天,驕陽似火,在高溫烘烤下低頭彎腰,頭昏眼花是必然的。”崔勇說,到了冬天11月份采樣,不能戴手套,手都是僵的,“這份苦活沒多少人能堅持。”

潮間帶的質地不同,有沙地,有礁石,有灘塗,這30多年來,陷進灘塗是崔勇的家常便飯,“最深陷到大腿根”。後來,崔勇總結經驗,自創了一套灘塗采樣的方法,“跪着走,手裡拿着采樣工具,遇到陷的地方就爬着走,增加受力面積。”而遇到礁石,劃傷、摔傷、紮傷更是必然。崔勇還經曆過身陷灘塗最終呼救被養殖戶救起的事件。

“如果沒有崔工的堅持,青島的環保事業就不會有這個項目。”劉旭東感慨。崔勇直言,“我是在海邊長大的,從小深愛着青島的這片海,小時候在海邊玩,那時候聽漁民說,一個潮水能打300斤偏口魚,再後來魚少了,我就想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大海,保護海洋環境。”

在崔勇36年的堅持下,青島成為了全國最早在環保系統設立潮間帶生物監測的城市,成立了海洋與生态監測科。42年環境監測,崔勇奮鬥了一輩子,熱愛了一輩子,退休前,他還有個心願,向青島市環境監測中心站提出,在潮間帶生物監測的崗位上引進人才。而劉旭東,就是在他的提議下引進的高材生。

采訪最後,崔勇動情地說,“未來的環保事業,靠的是人才和知識,我這輩子出的是苦力,有了旭東這樣的專業人才,環保事業一步能登上好幾個台階。”目前,海洋生物監測工作逐漸擴大,人員隊伍和技術能力也在提升,全室8名人員中有博士2名,碩士4名。

[編輯: 張珍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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