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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人際關系,這些事得向中國人學

關于人際關系,這些事得向中國人學

credit:steve bromberg photography

來到上海的西方人一般對中國人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他們會看到地鐵站争先恐後擁擠的行人,加速闖紅燈的汽車,甚至有在公共場合就地解手的人。

對于造成這種粗魯的行為的原因,可謂衆說紛纭。上海本地人責怪農村來的打工仔,而西方人則歸咎于“中式文化”——盡管“中式”的台灣和香港更加文明。但這種現象的背後其實有更深層的心理學原因:<b>群體心理在中國影響甚廣。</b>面對朋友,中國人甘願傾囊相助。但如果面對陌生人,插插隊又何妨呢?一面是對陌生人的粗魯,另一面是對親朋好友的關愛。

當然了,中國有14億個獨一無二的個體,而他們隻是被粗糙地貼上了“中國”的标簽,是以我說的這些不能涵蓋所有人。我的結論隻來源于我在上海、廣州和波士頓結交的幾個朋友。但無論他們是不是具有代表性,我都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是以,一個西方人(特别是像我一樣的北美人)可以從中國人那學到什麼處世之道呢?

在中國,慷慨的行為更像一種禮貌的反應,就像說“請”或“謝謝”一樣。這有時表現得很明顯,比如在飯店裡買單。但有時也很細微,比如當鄰座的人弄髒什麼的時候及時遞上餐巾紙,或者當她看上去想要一盤菜的時候及時給她夾菜。似乎每個人都在互相觀察對方的不便之處,使自己可以及時幫上忙。

這是一個人際關系的原則:一個人應該始終給予更多,遠遠超過對方所需要的。有一個周末我和我的同僚丹丹(音譯)、我們的上司安吉拉和安吉拉的兒子本一起去宜興玩。因為丹丹的母親是宜興人,而安吉拉是丹丹的上司,是以丹丹的母親很講禮節地為我們預定了一輛黑色的奧迪a6和一名專車司機。

在我們駛離上海前,丹丹、安吉拉和司機都拿出了一些點心。但是每個人拿出的點心都夠全車人吃了。這引發了一場“禮貌戰”:丹丹拿出了樂事薯片。安吉拉謝絕了薯片,拿出了花生醬拌涼皮。而司機謝絕了兩人的點心,又給大家倒了烏龍茶……在幾分鐘的混亂之後,安吉拉赢了這場“禮貌戰”,是以最終在g2高速路上的時候大家都安靜地吃上了花生醬拌涼皮。

一個小時之後,丹丹打電話告訴母親我們已經吃過了,不用再準備晚餐。她母親說:“好的,我就準備一些小點心。”但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丹丹母親準備把我們帶到宜興最好的酒店。而她說的“小點心”其實是八大盤宜興名菜,例如太湖龜、甜百合湯、桃仁雞丁、醋溜山筍……她甚至特地為了我這個“外國客人”點了一份澆了蛋黃醬的田園色拉。而且在後來的兩天裡,我們又被招待了5次這樣的“小點心”。

當中國人招待上司、外國客人或是戀愛對象的時候,這種程度的慷慨也就隻是“達标”了而已。是以住在上海的外國人以小氣聞名,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剛開始和簡交往的時候,我感覺很不安。因為那些我很想聽到的甜蜜情話,她從沒說過。有一次,我去印尼出差一周終于回到上海。在我到家的時候,簡沒有說“我想你了”或者是“見到你真高興”,而是直接開始聊天,感覺更像是在公司自助餐廳的一次普通的偶遇,而非久别後的重逢。當我告訴她我愛她時,她隻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我開始擔心:她有像我愛她那樣愛我嗎?

但與此同時,她又默默地向我表現出無數小體貼,而且是無私的。她在old navy給我買了短褲。她用拍立得拍下我們倆蠢蠢的樣子,放進裝飾着兔耳的相框裡,然後送給我。為了我的生日派對,她用氣球裝飾了房間,買了薯片和色拉,甚至安排了一輛輪椅使我那位扭傷了腳的朋友也能參加。她似乎覺得這些還不夠,又給我做了一頓美味的香蒜大餐,配上了紅酒和香氛蠟燭。她還給我畫了一幅油畫,畫的靈感來自于一個月前我發給她的一條短信,而我都快忘了有這回事兒了。她為我做了那麼多,而我卻因為她說的少而擔心她不愛我!

我的中文老師蘇偉(音譯)也深谙體貼之道。有一次聖誕節期間,我從紐約坐火車去看他。即使我隻待2個小時,他也不惜往返各40分鐘的時間帶我到他新家坐坐。他送了我一本書,一盒給我母親的茉莉花茶和一大袋可以帶到路上吃的開心果。

從我的大學時期以來,蘇偉的房子一直是向他喜愛的學生們開放的,他說:“這就是你的家!”無論我何時拜訪,他的妻子劉夢君(音譯)總會做一頓大餐招待我,客房裡的床也總是鋪好的,以便我在那過夜。有一次,我随口問了一句“有沒有橙汁?”,自那以後,每次我造訪,冰箱裡總有大瓶裝的純果樂。蘇偉總是積極地關心學生們的生活,并且在學生畢業以後仍以朋友和導師的身份繼續支援着他們,這在我的大學教授們之中是不多見的。作為一位作家、教師和詩人,蘇偉老師比簡更懂得表達,但他仍以行動為首。

中國人對于行動的重視可以追溯到孔子。《論語·裡仁》中的“君子欲讷于言敏于行”說的就是簡和蘇偉這樣的人吧。

在不熟悉的社交場合上,我的中國同僚們甯願保持安靜。他們在想:“我不想第一個開口”或者是“我不想說錯話”。這會使工作團隊的午餐及其乏味。為了推動員工間的社交,我們的美國業務經理梅麗莎在辦公室開設了“周五好時光”(friday happy hours)。但大部分員工還是不社交,他們拿了啤酒或爆米花,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這與美式的肆意張揚幾乎是完全相反的。美國人似乎早就為這些社交場合安排好了套路:“最近過得好嗎?”、“在忙什麼呢?”、“周末想怎麼過?”美國人一般是不在乎這些問題的答案的——抱歉,馬克,沒人想聽你的自行車旅行的——但這些套路使人們聚在了一起,促進了人際關系。

内斂與張揚,真心實意的對話與漫不經心的閑聊,這兩組不同的态度導緻了不同的結果。前者帶來一兩個真心朋友,後者帶來許許多多點頭之交。在中國沒有“交際網”這麼一說,将來也很難形成,畢竟孔子說了嘛:“無友不如知己者”。相對的,閑聊雖然可以結交新朋友,但是當你習慣了泛泛之交之後,你會發現那些所謂的“朋友”開始對你言不由衷、話裡帶刺,火藥味不濃,但的确危險。

(譯者忍不住吐槽:中國沒有交際網?現在還能奉行孔子的君子之道的又有幾人呢?作者太天真啦~不過像前文那些粗魯的例子一樣,都隻是特征,特征,我們看看就好)

當然了,中國也有自己的一套社交應酬套路,但也隻是圍繞着吃飯、喝酒、送禮和“禮貌戰”罷了。那些應酬套路即使不能創造出真誠的友誼,也至少能建立起堅定的共識。

當我成為一個中國人真正的朋友時,他或她常常會和我十分親近,而這種親近在西方隻存在于多年的老友之間。宜興之旅中提到的安吉拉是一位進階人事經理,但她對待員工就像對待孩子一樣。她會邀請我和丹丹一起帶着她的兒子去徒步旅行,她會經常在家裡辦晚餐派對。而我的中文老師蘇偉比我的父母更了解我的感情生活。

我的同僚林肯是一個很有想法的數字營銷人,留着像海盜一樣的山羊胡。他是我的遊泳夥伴兼政治辯論的搭檔。我們會一起去徐彙區的公共遊泳池,坦誠相見,換上泳裝,然後遊一兩個小時的泳。之後我們會去蘭州拉面店裡一遍吃面一遍讨論政治和曆史,直到末班地鐵發車的時間。

我的朋友查理斯8歲開始就移居佛蒙特州,他會說“yo(喲)”和 “a’ight(好的)”這樣的俚語,看上去就是達特默斯兄弟會成員的典型了。但即使是像他這樣的美籍華人,也沒有丢掉中式的特點。查理斯會毫不猶豫地花上整個周末與他的“哥們兒”或“姐們兒”吃喝玩樂。雖然他說着英語,待在美國,但他的處世形式仍然是中式的。

無論是安吉拉、蘇偉、林肯還是查理斯,他們都不像我的西方朋友們那樣有着誇張的多愁善感。他們絕不會說“見到你真是太高興啦!”他們隻是簡單地把我邀請到家裡,一起度過一段好時光。

戀愛作為人際關系之中的一個特殊等級,在中國與其說是一種“關系”,倒不如說是一種“結合”。理想的上海男友會為女友做飯、疊衣,還有理所當然地為一切東西埋單——這是我的美國室友喬聽說的。他有一個名叫塞布麗娜的上海女友。要想在中國戀愛,連續不斷地煲“微信粥”是标準,穿情侶裝也不是什麼怪事,甚至連“戀愛”這個概念本身就帶有堅定走向婚姻的暗示。西方的那種“約嗎”文化雖然廣為流傳,但是在像上海這樣的地方,恐怕不管用了。

最深的聯系莫過于親子關系。有一天,簡問她的母親:“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毫不猶豫,甚至沒有轉變表情地,她的母親說:“噢,那我會自殺的。”

我們的生活背景決定了我們待人接物的方式。在我成長的環境裡,人們aa制,謹慎地管理時間,非到緊要關頭羞于表現強烈的情感。潛規則告訴我們如何與他人聊天,如何話裡帶刺,如何說“真高興見到你!”這樣的語句。潛規則讓我們能夠交際,而不用深交。人們可以很慷慨,但通常需要你先開口要求這樣的慷慨。

我在中國結交的朋友讓我開始質疑這是否與人交往的最正确,或者是唯一的方法。他們傾向于少說多做,用體貼的行為表達他們的關心。陌生人之間或許有高牆阻隔,但一旦你翻過了那道牆,所有的東西都能共享。

文化之間有沒有優劣之分呢?我認為當文明禮貌勝過從衆心理,當鴻儒白丁都能坐下來談天,當人們還有隐私的時候,這樣的文化是具有優勢的。在我的故鄉波士頓,沒有哪個團體是占大多數的,每個人都來自他鄉,在那裡這種文化顯得尤為重要。而且當一個人掙脫朋友、家人和戀人之間複雜的關系網之後,他或她能去做更多的事情,變得更有創造力,敢于冒更大的險。

但是過多的個人主義會使人感到孤單。是以,在運用得當的情況下,中式文化能加強人際關系——把慷慨當做禮貌、用行動表示關心、用真誠取代閑聊、給予朋友足夠的關心。在中國,人與人之間互相支援。而且最棒的是,人們将這種支援視為理所應當的事。如果隻要更加關心他人就能變得幸福起來,那我們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