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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作者:新周刊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希區柯克的電影素以懸念疊生著稱,通過一幕幕驚悚畫面,他展現了一座座城市的不同面孔。

法國導演戈達爾說,有一類電影,隻要看上幾分鐘,觀衆就能辨認出是誰拍的,并在十分鐘之内明白這是在哪拍的。 在希區柯克拍攝的懸疑片背後,你不光能窺探到一個個性情迥異的人,還能看見一座座輪廓清晰的城市。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1907年,8歲的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向人們吹噓自己記得倫敦有軌電車的所有站點。

兩年後,他在卧室裡挂了一幅世界地圖。他買了《勞埃德的記錄》和《庫克的越洋旅行》,整天幻想能來一次“橫貫西伯利亞的火車旅行”。

他把電影看成和“世界城市的一次擁抱”。為希區柯克作傳的美國作家帕特裡克·麥吉利根這樣描述道:

“他早年在倫敦看過很多電影,但記憶最鮮明的卻是那些讓他踏上難忘旅程、讓他認識世界各大城市的片子。”

如果說拍電影是希區柯克的主業,那麼推薦自己去過的那些有趣的城市,則是希區柯克在執掌鏡頭之外的“副業”:

從倫敦到紐約,從慕尼黑到尼斯,從拉什莫爾山到格林威治居民區。希區柯克講述的是被懸疑籠罩的故事,也是被故事包裹的城市。

希區柯克的電影就是如此。2019年是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在他編排的一樁樁曲折離奇的懸疑案背後,你不光能窺探到一個個性情迥異的人,還能看見一座座輪廓清晰的城市。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在電影《西北偏北》中,希區柯克通過這個視角呈現了聯合國總部的建築特色:光滑的黑色花崗岩、不鏽鋼立面。這是紐約曼哈頓的寫照,也是希區柯克對都市幻影的執念。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都市幻影

希區柯克喜歡用鏡頭展現都市幻影。

在《後窗》裡,詹姆斯·斯圖亞特用長筒望遠鏡“穿透”那棟由31間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組成的聯邦風格磚房,抵達格林威治村裡每戶人家的隐私地帶。

在這部有史以來“第一次把偷窺者拍得光明正大”的電影中,這扇後窗外的樓房形成了一個天井,進可推窗,退可關窗偷窺。

居住在格林威治村裡的所有人都被暴露在對方的視野中,也都能借助工具觀察到對方的隐私習慣。

城市主幹道在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外向外延伸,彼此交織的現代道路之間,形成了一個不稍加注意就很可能會忽視的都市真空地帶,這個地帶就是希區柯克腦海中微縮版的故鄉——東倫敦的萊頓斯通。

這位驚悚電影導演,把童年記憶中的都市輪廓照搬到了一次次充滿驚險的生死懸案裡。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電影《後窗》的場景。透過男主人公的望遠鏡,希區柯克勾勒出格林威治村的全貌。

希區柯克對萊頓斯通有哪些印象?

他的家其實是倫敦一家普通的蔬菜零售店,處在瑪麗維爾路和索斯維爾路的交叉處,和《後窗》裡那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地緣特征完全一緻。

從他的家也就是那家蔬菜店出門,不管前往哪個方向,你都會看見家庭經營的肉鋪、面包店、修鞋鋪、煙草店、縫紉鋪、甜品店、針織店和各類海鮮攤位。

如今,在倫敦的萊頓斯通地鐵站外,你可以和印有希區柯克電影場景的馬賽克藝術畫合影,其中被留影次數最多的,當然是影片中的社群環境以萊頓斯通為原型的《後窗》。

在這樣一個既開放又封閉的空間裡,芭蕾女孩,作曲家,整天睡在露台、沒有孩子卻養了一條狗的夫婦,以及最後被斯圖亞特斷言為殺人犯的推銷員,形成了一幅上世紀50年代的歐美社群微型素描:

在《後窗》裡你能看見全世界,全世界也能通過你家的後窗看見你的全世界。

《後窗》裡的那棟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是在希區柯克親自監督下,耗時6周搭建而成,一度成為美國派拉蒙影業曆史上最龐大的室内布景。

美國作家唐納德·斯波托認為,希區柯克對都市角落的癡迷,源自他自小在倫敦東區的生活經曆。

“他們穿梭在柳條箱和貨架之間,除了房後的走廊通往窄小的後門,他們出入起居必須穿過商店。在狹小、陰暗和破敗的花園裡有他們的戶外廁所。隐私比寂靜或者長時間的陽光照射更難得。”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借主角之眼,觀衆得以窺探到城市生活中不為人知的一面。/《後窗》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異域風情

1928年拍攝《訛詐》時,由于攝影棚裡沒有風扇,也沒有冰塊,演員把棚内稱為“蒸籠”,希區柯克身穿黑色西裝、白襯衫、灰領帶、黑襪、黑鞋,在棚内走來走去。

當燈光師将照明裝置打開時,希區柯克差點熱昏過去。

這還不是“希胖”最慘的拍攝經曆。

1934年,希區柯克選址摩洛哥,把斯圖亞特和多麗絲·戴帶到馬拉喀什,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北非的尋子懸疑故事,片名叫《擒兇記》。

希區柯克顯然對北非的氣候不熟悉,拍攝期間白天溫度高達43攝氏度,但據現場的演員透露,他們從沒看見希區柯克脫下過那件深色外套,連領帶也從沒松開過。

不過夜間回到房間後,導演的第一個動作,是飲盡一杯“多加冰塊的威士忌”。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隔着螢幕都能感受到希區柯克的迫切。/《擒兇記》工作照

《擒兇記》中出現了希區柯克電影裡為數不多的非洲色彩。

1934年,歐美對摩洛哥這個國家知之甚少。這時,《擒兇記》橫空出世,斯圖亞特飾演的美國醫生在巴黎開完國際會議後,帶着老婆孩子“順道去馬拉喀什度假”。

從馬拉喀什的無人區出發,曆經輾轉來到市中心的拉瑪穆尼亞(la mamounia)酒店,這讓北非的異域風情開始在歐美觀衆腦中留下印記。

拉瑪穆尼亞酒店是18世紀時摩洛哥國王送給兒子的結婚大禮,擁有摩洛哥最大的花園之一,占地接近8公頃,被譽為馬拉喀什邊陲的城市綠洲。

也正是在這個酒店附近的馬拉喀什大集市,讓端坐在壁爐邊和咖啡廳裡的觀衆看到了政治、金錢和宗教交織而成的兇殺故事。

從此,馬拉喀什走紅,拉瑪穆尼亞成為旅行達人和電影發燒友的“打卡聖地”。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擒兇記》中,導演悄悄出鏡,貢獻了一個醒目的後腦勺。

最能展現希區柯克“城市營銷大師”的電影,非1955年的《捉賊記》莫屬。《名利場》雜志甚至直接放話:“希區柯克不是在拍懸疑電影,他是在給尼斯拍城市宣傳片。”

《捉賊記》确實符合一部完美紀錄片的全部标準。

在尼斯和摩納哥之間的古鎮埃茲,加裡·格蘭特和格蕾絲·凱莉在瘋狂飙車。沒人記得他們為什麼要結伴而行,因為所有人都把目光鎖定在了地中海、古村落和沙灘日光浴等遠景上。

到了某處轉彎路口,兩人停車,從後備箱拿出香腸、面包,甚至還有精心打包好的一瓶白蘭地。沒人理會加裡·格蘭特在劇中飾演的“怪盜羅比”,也沒人會在意格蕾絲·凱莉的角色到底是正面還是反面人物。

《洛杉矶時報》專欄作家菲利普·舒爾用“過于理想化的荒誕劇情,足夠漂亮的城市畫面”來形容《捉賊記》。

“對尼斯黃金海岸的大篇幅記錄,讓人們甚至導演都過于慵懶,滿腦子想的都是laissez-faire(法語詞,意為‘自由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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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影《捉賊記》中,希區柯克展現了尼斯黃金海岸的最美風景,圖為男女主人公在尼斯海岸線不遠處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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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一個倫敦”

加裡·格蘭特和愛娃·瑪麗·森特奔走在岩石上,背景是托馬斯·傑斐遜和西奧多·羅斯福的頭像雕塑。

這是電影史上有電影第一次用鏡頭呈現景區風貌,進而實作直接刺激當地旅遊業的壯舉。

在《西北偏北》中,希區柯克把反派追捕男女主人公的高潮場景,留給了美國南達科他州的“總統山”。于是在拉什莫爾山國家紀念公園裡,間諜們在總統石雕中飛檐走壁,想逮捕握有其叛國證據的主人公。

笃信宿命論的希區柯克為影片這樣結尾:在“總統山”四位總統的注視下,間諜紛紛摔落山底,正義得到彰顯,邪惡終被壓制。

《紐約時報》的觀點是:因為《西北偏北》,南達科他洲的旅遊業火了,“總統山”在全球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一次營銷宣傳。

希區柯克誕辰120周年:他不是在拍懸疑片,而是在拍城市宣傳片

當年由于實景地管理限制,這一部分改為棚内拍攝,所謂的夜景也都是在白天拍攝完成。/《西北偏北》

除了格林威治村的“街角社會”、馬拉喀什的異域風情、尼斯黃金海岸的中古村落,希區柯克對大都市的地标性建築同樣癡迷。

從《火車怪客》裡男主和男配并肩走過的華盛頓紀念碑到《迷魂記》裡女主縱身一躍的金門大橋,在希區柯克的觀念裡,驚悚從來都是和大都市以及地标建築捆綁在一起的。

不過希胖最愛的還是倫敦。在電影《怪房客》裡,他搭建了一個關于倫敦霧的故事。回顧拍攝于1958年的這部電影,《洛杉矶時報》文章将其呈現的眩暈感描述為“部分是驚悚,部分是全景”。

在承認導演對這座城市揮之不去、近乎癡迷的凝視後,文章進一步分析,“希區柯克想展示倫敦這座城市血淋淋、肮髒不堪的一面。他一直懷念那些生活在郊區的、土裡土氣的倫敦人”。

把倫敦當作一面棱鏡,像狄更斯那樣,通過它來展示世界上的邪惡。

在霧都倫敦裡,希區柯克用懸疑故事和驚悚鏡頭告訴所有人:這座城市發展得太快了——太多的灰色,太多的塵埃,太多的有害氣體,而我幾乎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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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junita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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