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的不朽論
柏拉圖的不朽論來自于其名為“斐多”的那篇對話錄。這篇對話錄記錄了蘇格拉底生命的最後時刻。這是一個鎮定自若與對不朽的信仰聯系在一起的時刻。《斐多篇》中的學說對後來基督教的學說有着很大的影響。因為在開篇,蘇格拉底就宣揚了那個讓人聯想到耶稣的原則:“我們對任何人都不應該以怨報怨,不論我們從别人那裡受到了多大的怨。”
柏拉圖借由蘇格拉底之口主張:盡管任何一個具有哲學精神的人都不會懼怕死亡,而是恰恰相反,會歡迎死亡的到來,但他卻還不想自我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那被認為是違法的。這正如豢養牲畜的人不希望牲畜自我了斷一般。

蘇格拉底說,死亡就是靈魂和肉體的分離。這實際上是柏拉圖的二進制論:實在與現象;理念與感覺對象;理智與感覺(知覺);靈魂和肉體。這些對立又互相聯系,每對中的第一個無論是實在性還是善性都要優于第二個。苦行式的道德觀就是這種二進制論的必然結果。
不過蘇格拉底的苦行主義卻有一種适度節制又有些紳士派頭的味道。他不說哲學家應該戒除日常的快樂,隻說不應該成為這些快樂的奴隸。哲學家必須全身心地關注靈魂,而不是肉體,“他要想盡其所能地遠離肉體而轉向靈魂”。柏拉圖認為哲學家應該做的不是通過道德的努力來戒除大吃大喝,而隻是對其他事物更感興趣。這在某種程度上是要求人們放棄肉體上的快樂,而轉向追求心靈上的快樂。事實證明從肉體專制下的解放可以成就偉大,但是正如促成德行方面的偉大一樣,它也可以同樣地使人罪大惡極。(希特勒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柏拉圖歸于蘇格拉底的關于宗教中的理智性的那一面,包含着對曆史知識和地理知識在内的所有經驗性知識的徹底拒絕。那麼,還剩下什麼呢?首先是邏輯和數學,其次就是“善”的理念了。隻要知道善是實在的,哲學家就能推導出理念世界才是實在世界。這種觀點就把科學的觀察和實驗排除在了擷取知識的手段和範圍之外了。用柏拉圖推薦的方法可以從事的兩種精神生活隻有數學和神秘的頓悟。
對于經驗論者來說,正是肉體讓我們和外在的現實世界相接觸。但是對于柏拉圖來說,肉體卻具有雙重的罪惡:既是一種變形的媒介,讓我們像透過一面朦胧的鏡子一樣來看物,又是肉欲的根源,幹擾我們對知識的追求和對真理的洞見。(通過柏拉圖的這一見解,我們很容易能了解他有關精神戀愛的看法)
關于不朽,以下有幾句話引自《斐多篇》蘇格拉底所述:“如果我們想對任何事物有真正的知識,我們都必須擺脫肉體—要讓靈魂的本體看見事物的本體,然後我們才能獲得我們所期望的智慧。這并不在我們活着時,而是在我們死後,因為靈魂與肉體為伴時便無法獲得純粹的知識,如果真要獲得知識,也隻能在我們死後。”“這種靈魂從肉體的分離和解脫就叫做死亡……而隻有真正的哲學家,一直在尋求靈魂的解脫。”這些論述都充滿着神秘主義的色彩。
關于靈魂存在的論據,柏拉圖借由蘇格拉底之口有以下顯然站不住腳的論證:
第一,萬物都有對立面,并且都是從對立面中産生的,(阿那克西曼德關于宇宙正義的觀點也是如此)因為生與死對立,是以其中一個必然産生另一個。
第二,知識是一種回憶,是以靈魂必定在人出生前就存在了。
這一觀點明确否定了經驗論,但隻有那種被稱為“先驗”的知識—特别是邏輯和數學—才有可能被認為存在于每個人之中而與經驗無關。
既然論證了回憶說,接着,柏拉圖有論證說應該認為凡是單一的都不能有開始,或終結,或變化。那麼本質就是不會改變的,例如絕對的美就永遠是一個樣子,而美麗的事物則在永恒的變化中。肉體是可見的,而靈魂是不可見的,是以靈魂就可以被歸到永恒的哪一類事物中去。
柏拉圖筆下的蘇格拉底是後來世世代代哲學家的典範。其個人的優點是顯而易見的。但他的論證缺乏誠懇且流于詭辯,思想對于他而言是将理智用于證明那些對他來說可以接受的結論。而不是用于對知識不偏不倚的追求。與他的前人不同,他在思想上不是科學的,而是決心去證明一個與他的倫理标準相一緻的宇宙。這是對真理的背叛,也是哲學上最惡劣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