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本文為作者系列文章「前秦風雲」第四篇「邺宮人物」第八節】
【導讀】
◇上節内容回顧：國滅家亡的前趙安定公主，盡管現在已經成為石虎的嫔妃，并且生育了王子，但血色的記憶揮之不去。
◆本節内容簡介：後趙吏部尚書張豺，可以算作是劉妃的救命恩人。如今他自己遇到了危難事，來向劉妃求助。劉妃會伸出援助之手麼？
★故事發生時間：公元343年正月。地點：邺宮内。
後趙吏部尚書張豺，可以算作是昔日安定公主、今日劉妃的救命恩人。
那年，石虎攻入上邽，放縱部下大肆燒殺搶掠。當年方十二歲的前趙安定公主，在熊熊烈火中發出絕望的哭喊聲時，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敵方将領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停止了哭泣，用求生的目光仰望着對方。此人正是後趙大将張豺。目睹此情此景，張豺一時動了恻隐之心，将她帶回到自己的營中。
在跟随張豺的那段時間裡，為了活命，安定公主表現得很乖巧，她白天端茶倒水，掃地洗衣，晚上沒有人的時候，才捂上被子偷偷地哭上一會。
她的父親劉曜被俘後，石勒曾要求其寫信令鎮守長安的太子劉熙投降。不知是不是汲取了當年晉懷帝司馬熾、晉愍帝司馬邺叔侄屈辱求生未果的教訓，她的父親拒絕了石勒的利誘，甯願選擇死亡。
石勒、石虎叔侄對前趙宗室實行斬盡殺絕，讓張豺感到害怕，于是他将安定公主上交給了石虎。
青年時期的石虎
那天見到石虎，面對這個手上沾着自家三千多人鮮血的仇敵，她覺得在劫難逃。就在她引頸待誅的時候，張豺詢問石虎：“大将軍打算如何處置此女呢？”石虎先是掃了她一眼，并不象她想像的那般兇神惡煞，然後反過來問張豺：“你說呢？”張豺笑着答道：“不知大将軍府中是否需要仆人，她很乖巧。”石虎聽後點了點頭。就這樣，她活下來了。
時過境遷，前朝公主成了本朝天王的嫔妃，并且生育了王子。劉家已經無人，念及張豺對劉妃的救命之恩，石虎特許他可以來劉妃這裡走動。以前逢年過節，張豺都會來請安，最近一二年不知何故，漸漸來得少了。
劉妃姗姗來遲。一直站立等候的張豺連忙向她行禮：“張豺給娘娘請安！”他今天起得特别早，先去衙門裡應了個卯，然後便上劉妃這裡來，沒料到劉妃讓他站着等了快半個時辰。
“你們這些人都是木頭，怎麼讓張大人一直站着呢！”劉妃先斥責了宮女一句，“張大人不必客氣，坐吧。”
等到劉妃先坐下來，張豺也欠身坐下，笑着說：“又是一年，娘娘新年大吉大利！”
“謝張大人，你我同福。張大人一向還好吧。”
“好好，全是托着娘娘的福呢！”
“呵呵，我能給你張大人帶來什麼福氣呢！多時不見，張大人很忙嗎？”
昔日前趙安定公主（意想形象）
聽出劉妃話外有音，張豺連忙作解釋：“娘娘，當今天王雄才大略，志在四方，張豺能為朝廷出力，當不辭勞苦，肝腦塗地啊！”
劉妃撲哧一笑：“這話你跟陛下說去吧！”
張豺也嘿嘿一笑：“如今太子與秦公共掌朝政，朝臣很少見到陛下。娘娘，陛下龍體安好？”
“他好着呢！前天我去觐見了。張大人今日來，有事情嗎？”
“沒有……就是來給娘娘請安。”
“那謝謝張大人了！”
劉妃相信，張豺來見她肯定有自己的目的。看來他的消息很靈通，連她什麼時間跟天王睡覺的事也了如指掌。她拿定主意要等張豺先開口，自己再不主動詢問。
果然，見劉妃不說話，張豺有些沉不住氣了，不過他幾次将嘴巴張開，又憋了回去。
劉妃瞅着心中覺得可笑，說：“張大人不覺得難受嗎？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在我這裡不礙事。”
其實，她并無冷落張豺的意思。隻是覺得，他長時間不露面，今日突然登門，都必有原因，自己還是謹慎一些為好。她站起身來，親自往張豺的杯中續上水。
“娘娘，經曆太子廢立之事，張豺已經心灰意冷……”
後趙大将、吏部尚書張豺
“過去的事，張大人就不必再提了。”張豺拿出一碗剩飯來炒，更讓劉妃堅信，他不會無事來登三寶殿。
“娘娘當日仗義進言，張豺須臾未忘！”
“那是應該的，你當初不也救過我麼？記得當時有人說，你是太子的人。我對陛下說，張大人當初跟着太子那是在打天下，倘若将張大人這樣的有功之臣，都視作太子的人，那軍中的将領，又有幾個人能脫得了幹系呢！”
劉妃說的是實話。在石邃被廢殺之際，她确曾在石虎跟前替張豺說過話。既然張豺非要舊事重提，她也不妨呼應一下，以開辟言路。
“是的，當時多虧了娘娘出面替我說話！隻是當今太子……對我似乎還存有疑慮……”藏頭的張豺，終于開始露出尾巴了。
“張大人為何這麼說呢？”
“一言難盡……娘娘。”
“是嗎？”
“陛下不是讓太子和秦公疊日視事麼？張豺在吏部當差，撓頭的事自然要多一些。這倒不要緊，隻是他們二位的意見常常相左，張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張豺終于說出了正題。
今日後趙劉妃
劉妃點點頭：“你說的，我也有所耳聞。張大人的意思是……”
張豺繼續說：“娘娘可否替張豺向陛下禀報，免了這吏部的差事，讓張豺仍舊去統兵？”
“原來他是想擱挑子。聽說太子跟秦公鬥得厲害，他不是他們的人，自然要受到排斥。”想到這裡，劉妃詢問：“他們對你做得很過分嗎？”
“娘娘，張豺隻要對得起陛下，也就問心無愧了！”
“你這話說得很對！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隻要陛下信得過你，也就無甚大礙了。”
“可是……陛下……如今難得一見……”
“你這話可就說錯了。陛下雖居深宮，但對朝中的大事還是了如指掌呢！”
聽了這話，張豺忍不住擡起頭來看了劉妃一眼。劉妃确認地向他點點頭。
“娘娘，齊公還好吧？”
“好。他一個童稚，就是有些貪玩。”
“這個老滑頭！”劉妃在心裡說。張豺的話，正好應驗了她剛才的所思所想。她本想借機試探一下張豺對太子石宣的看法，他卻換了話題。
張豺此來定有目的
“人心隔着肚皮，他們兩個人輪流視事有些不順暢，也屬情理之中。我聽說有大臣曾向陛下陳情，勸谏不要這麼做。”劉妃說。她想繼續剛才的話題。
“是的！司徒申鐘和金紫光祿大夫逯明二位大人，都曾向陛下進言。”
“也難得他們一片忠心！隻是他們清楚的事情，難道陛下就不明白麼？張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
“娘娘的意思是……”張豺卻反問道。
“這可不管我什麼事！我隻是覺得，陛下執意要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心裡有個數就是了。非得請辭不可嗎？”劉妃也賣起了關子。
“我來，就是跟娘娘讨個主意啊！”張豺愁眉苦臉地說。
“呵呵，你張大人的事情，我豈能作主？”劉妃卻粲然一笑。
“娘娘的話，張豺豈有不聽之理！”
話說至此，劉妃已經洞察，張豺請辭是假，來打探消息才是真，她想了想，說：“依我看，眼前的事，你姑且忍一忍，能讓則讓。隻要你心中時常裝着陛下，我想也就沒有邁不過去的檻。至于你的難處，友善之時，我倒是可以在陛下跟前為你陳情。”
身為前朝餘孽，劉妃謹慎小心
“娘娘的話，張豺一定銘記在心！今日來，張豺也有一句話想跟娘娘說呢。”
“你說！”
“時間過得快，再過幾年齊公就該讀書了。屆時娘娘務必請陛下為他物色一個好的先生。”張豺說完，向劉妃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這話很對劉妃的路子，她點着頭感激地說：“你的話，我也記住了，到時候一定照你說的做！”
“那好，張豺告退了。給娘娘帶了幾樣禮品，不成敬意。”
“張大人太客氣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齒難忘。以後有事情，你盡管來，無妨。”
“好！謝謝娘娘的關照！”
送走張豺，劉妃又陷入了沉思。看來，這張豺非但不打算擱挑子，還想圖進取，隻是擔心又将寶押錯。天王若是放任太子和秦公再這麼鬥下去，遲早會将大臣們都卷進來。莫非詭谲的邺宮，又将生出新的事端來？
“管他呢，反正沒有我們母子什麼事情！”劉妃默默地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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