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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的苦樂人生

作者:文山墨客

母親做完白内障手術不幾天,我們就接到三姨突然病逝的消息,因怕流淚傷眼,我們瞞着母親送走了三姨。

三姨的苦樂人生

很小的時候,記不得是什麼節日,就是知道天很冷,到處放鞭炮,快吃晌午飯的時候,我家來了一位圍着花頭巾,穿着繡花鞋、花棉襖、花棉褲,但又很漂亮的客人,說是我母親的三妹,我們尊稱她三姨。從那以後,我知道我母親有個妹妹,我有一個三姨。

她用擀面杖撅着滿滿一箢(yuαn)子馬蹄子燒餅,來我家走親戚。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能吃到三姨從很遠(其實不過十幾裡地,步行感覺很遠)的婆家帶來的當地特産——馬蹄子燒餅,燒餅上撒滿芝麻,周邊勁道中間酥脆,吃起來越嚼越香,至今想起來還流口水。

三姨童年過得很苦,那還是在外婆家的時候。外公去世的早,五個子女全靠外婆逃荒要飯、東借西還、省吃儉用、勒緊褲腰帶拉把維持着生命。最苦的年份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啃樹皮嚼草根都難以為繼,外婆隻有帶着孩子們背井離鄉,去山後(山東博山、萊蕪一帶)逃荒要飯,而姊妹小、怕狗咬,幾人拉着打狗棍同進一家門,連半片地瓜幹、半張煎餅都要不到,羸弱多病的外婆怕孩子們餓死,就動了賣掉孩子的念頭。

母親和三姨是最聽話、也最有心眼的孩子,外婆想把她倆賣了換幾個錢,但主家看到她倆精靈古怪日後惹麻煩,隻答應做小工幫忙蒸饅頭,管吃管住但不給工錢,好說歹說把人留下,又兌了一口袋糧食,而後又把最小的舅舅和小姨送給一個郎中當繼子女。在骨肉相連難割舍、保命隻有兩分離的一片哭聲中,外婆撇下四個孩子,隻身回到老家平邑。

時間不長,由于三姨和母親商量着一起跑的話被人聽到告訴了主家,擔心長大也留不住人的主家隻好把她們攆出了門。

一路邊走邊讨飯,第四天早上,她們擡着煎餅、地瓜幹回到了平邑縣東圍溝村。

為維持生計,貼補家用,回來後她們學着蒸饅頭賣,開始是走街串巷吆喝着賣,慢慢打開銷路後,客人跑到家裡排隊買,打那以後,生活逐漸好轉。幹了幾年,小姨和舅舅也回來了,而母親和三姨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那時候找婆娘,沒有彩禮這一說,隻要人老實本分,别二郎八蛋就行,勞工農民都一樣,也分不出誰家窮誰家富,從“一級工、二級工,不如農民一溝蔥”這句話,就可以想象當時的社會背景是什麼樣子。

母親和三姨先後嫁人,從此開始了養兒育女的農婦生活。

三姨的苦樂人生

六七十年代,三姨的家境貧困,經常吃了上頓缺下頓。姨夫老實巴交,幼年患病落下病根,得了哮喘的毛病,身體一直就不好,家裡家外,重活累活,基本都是三姨幹。跟着生産隊掙工分,三姨就是當整個勞動力用,和男勞力一樣起早貪黑,推車挑擔。盡管如此,一年到頭,集體分得的糧食也很難填飽一家人的肚子。遇到災年欠收,能分到一瓢小麥,半筐玉米,大人還不舍得吃,留給孩子打牙祭。土地承包經營權轉給個人以後,三姨幾乎天天泡在地裡,與莊稼打交道,春種秋收,薅草鋤地,掐谷揚場,樣樣都幹在别人前頭。天道酬勤,這一年,莊稼大豐收,三姨家産的糧食倉圓囤滿,甕冒缸尖,從此以後,生活不愁,衣食無憂,好日子一步一層樓。

在三姨的精心撫養下,六個子女先後長大成人并相繼成家立業,雖算不上人中龍鳳,但提到他們,認識的人個個都會伸出大拇指……

三姨的苦樂人生

而三姨就像被衆星捧月,也是在子女的一片孝心中,幸福而又快樂地安度着晚年。

未曾想,2021年9月13日下午,三姨竟不聲不響悄悄走了,結束了她83年苦辣酸甜的人生之旅。

心痛是真的,但來到世間的人誰最終不走這條路呢?惋惜的是三姨先苦後甜的好日子還沒有過夠,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還沒有享受夠…

在此隻有默默地祝福三姨:也許天堂路上還有坎坷荊棘,望您老保重,照顧好自己,走完您留戀在人間太平的每一段時日!

(本文細節根據母親口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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