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夫子說:“可以和他直接說話卻不說,這就會(錯失提升别人的機會,最終)失去這個人;不可以與他直接說話卻和他說話,這是失了言。有智慧的人既不錯失人,也不會失言。”
《左傳》記載:“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三不朽。”“立德”,即樹立高尚的道德;“立功”,就是為國為民建立功績;“立言”,即提出具有真知灼見的言論。此三者是雖久不廢,流芳百世的。可見時人對“言”的重視程度。
在《論語》中,“言”字共出現100多次,多用作動詞,即發表言論,用作名詞時為言語、言論等意思,有時也可以用“一言”來代指一句話,如,子貢問老師:“有一言而可以終生行之者乎?”孔子回答說:“其恕乎。”(《論語·衛靈公篇》)
孔門四科裡面,德行科排名第一,比較出名的弟子有顔淵、闵子骞、冉伯牛、仲弓;排在第二位的是言語科,出名的弟子是宰我、子貢;第三是政事科,有名的弟子包括冉有、季路;最後是文學科,子遊、子夏是比較傑出的弟子。我們一看,言語科排在德行科之後,位居第二位,也是非常重要的。看一個人有沒有水準,除了看德行以外,就要看他會不會說話了。
這裡需要說明的是,會說話不是說你講的言辭有多麼的美妙,不是!最重要的看你知不知道什麼時候說,說話得不得體,是不是恰到好處,也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中庸之道。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
孔子開設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等四科,要求弟子從一言一行做起,踐行禮制,謹言慎行,不斷提高個人的道德修養。
“可與言”可以了解為“同道者”。
在這裡,孔子說;你遇到了一個可以和他直接說話卻不說,為什麼呢?這裡面有兩個方面需要說明的:一呢,你不是一個智者,沒有識人之術。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就是緣分,更何況你遇到了一個同道者呢!正确的做法應該是與他好好談論道德修養,用孔子的話說“誨人不倦”,這樣,同道者或者叫“可與言”者才能在你的幫助下提升道德修養;這二呢,是你弘道的時機把握的不好,該你說的時候,你不說,别人認為你和他不在一個頻道上,自然就會錯失交流的大好時機。“失人”了解成錯失了一次提升别人的機會,感覺更惬意!
遇到一個可以說話的,說明别人對你是同頻道的,你就要積極主動的和人家交流,如果你不說話,别人自然也會慢慢疏遠你的,這樣的結果,就會最終就失去這個人了。《中庸》記載“道不遠人。”“道”就是中庸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道”并不排斥任何人。你懂得了“道”,在你修煉此“道”的同時,也要積極的弘揚大道,引導有緣人向“道”靠近,不斷努力提高自己和社會人的認知水準和倫理水準。
在這裡,我們看出;孔子教育弟子是積極的交流心态,而不是像一些人所謂的儒家從小就教育人要明哲保身,話都不敢說,因為“禍從口出”嘛!
中國曆史上也有因為一句話就獲罪的例子,如明朝的大儒方孝孺。當時,明成祖朱棣奪位成功,要他寫繼位诏書。方孝孺不但不答應,反而直接破口大罵。明成祖暗壓怒火,吓唬方孝孺道:“你難道就不怕我誅九族嗎?”誰曾想,這方孝孺也是立馬接道:“誅十族又能怎樣!”試想啊,方孝孺面對皇帝還如此說話,這不是找死嗎?明成祖說:“好吧,那我就誅你十族!”
古代誅九族有規矩:父四族(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一族、出嫁的姐妹一族、出嫁的女兒一族)、母三族(外祖父一族、外祖母一族、姨媽一族)、妻二族(嶽父一族、嶽母一族)。誅九族可以一說,但明成祖說誅方孝孺十族,大家都不知道啊?但皇帝的聖旨得執行啊!最後他們把方孝孺教的學生、門人定為第十族,一下子殺了七天,一共殺八百七十三人。
俗話說:“甯吃過頭飯,不說過頭話。”人因為氣頭上的話,就會傷己又傷人。如此來看,方孝孺的做法并不高明,就是因為他的一句話,死了那麼多人,何苦呢?說話做事講究中庸,這才是做事的最高境界。
子曰:“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
對比上一句話,這裡的“不可與言”者等同于“道不同者”,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嘛!不可以與他直接說話你卻和他說話,這樣的結果隻能是失言。一呢,是對于那些不該和他說的,而去和他說了,結果隻能是對牛彈琴,别人一句也沒有聽到心裡去,或者一句也沒有聽懂,說話沒有任何效果;二呢,有可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秀才是以講道理、論是非來解決問題的;而當兵的呢,則是執行上級指令,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的。這兩者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說了也是瞎說。
一個人不該說的話,你卻說了,這是什麼啊?這叫口無遮攔、有恃無恐啊?這不僅僅是“失言”,而且還有可能丢失性命。
隋朝大将賀若弼的父親賀若敦是北周将領,立有大功,因為對朝廷賞賜不公而口出怨言,結果被權臣宇文護逼着自殺。臨死前對賀若弼說:“我因口舌生禍而死,你一定要記住!”為了讓兒子記牢,用錐子将賀若弼的舌頭刺出血來。一開始,賀若弼還能記住父親的遺言,遇事三緘其口。後來時間長了,可以說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賀若弼開始居功自傲,把父親的告誡忘到腦後。公元607年,賀若弼随隋炀帝楊廣北巡至榆林。好大喜功的楊廣命人制造了一個可容納數千人的大帳篷,用來接待突厥啟民可汗及其部衆。按理說,這事和賀若弼毫無關系,賀若弼卻評頭論足,亂發議論,結果被人告發。隋炀帝楊廣憤怒之下,賜死了賀若弼。
宋代史學家徐鈞曾寫詩評論這件事:“乃翁永訣語堪悲,果定江南副所期。守口未能終死舌,如何忘卻刺錐時。”
謹言慎行,不惹禍;深思熟慮,輕松過。該多好啊!
愛出風頭,顯擺自己的楊修,就是自己作死的。
有一次,曹操安排人建立了一個花園,花園建好後,曹操看完後,取筆在門上寫了一個活”字,就走了。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楊修知道這件事後,說;門上寫活,就是闊,曹操嫌這個花園的門修建的太窄了,不夠氣派。曹操等着大家來問呢,結果被楊修說出了,曹操心裡不怎麼開心。最要命的是楊修不懂收斂。一次,聽到曹操用“雞肋”做軍令,他就開始收拾行李,别人問他為什麼啊?他說;軍令“雞肋”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仗打吧打不赢,不打吧,又覺得舍不得。說明曹操想撤軍,大家一聽有道理,都忙着收拾東西撤軍。曹操一看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一問,是楊修惹的禍,這還了得!楊修之死也就在所難免。楊修的故事告訴我們;一個人不要恃才傲物,也不要炫耀自己的智慧,要懂得審時度勢。
子曰:“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孔子說:“既不錯失人,也不會失言。”
“知”在《論語》中出現五十多次,其中“知者”出現五次。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論語·裡仁篇》)(仁人是安于仁道的,有智慧的人則是知道仁對自己有利,才去行仁的。)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論語·雍也篇》)(智者樂于水,仁者樂于山;智者是靈動的,仁者是沉靜的;智者是快樂的,仁者是長壽的。)
“知者不惑”(《論語·子罕篇》)(《論語·憲問篇》)(聰明的人不易被假象迷惑。)
一次就是本章句《論語》。
“知者”的“知”,這裡通假“智”字,上邊是個“知”字,下邊是個“日”字,說簡單點,“智”就是知道太陽,引申為知道天地運作的規律,知道日月星辰的變化。一個人既聰明又有決斷能力,這才是真正的智者。
“知者”不但能厘清楚誰“可與言”,誰“不可與言”;并且能做到“與之言”和“不與之言”。做到找對人說對話,對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這樣既不會因說話失去人,也不會因為說話而浪費口舌。
我們一看就知道,“知者”具有知道自己,也能知道别人的能力。
中國有一句話,叫“人貴有自知之明”。這句話的最早表述者,就是老子。“自知者明”,就是說能清醒地認識自己、對待自己。自知就是知道自己有什麼過失,知道自己有什麼問題,把它改正過來。
人往往是這樣,“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了解自己比了解别人更難。一個人隻有先了解自己,才能了解别人,這樣才能做到既不“失言”,也不“失人”。
“失人”的原因是“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同樣的,“失言”的原因是“不可與言而與之言。”一個“知者”既能做到“不失人”,也能做到“不失言”。這是因為“知者”,一是能夠知道自己的能力;二呢,他有知道别人的能力。
關于“不失言”可以有以下了解:知者不會錯過一句該說的話,他不會說錯話,不會對錯誤的人說話,不會錯過一個該說話的人。同樣的了解,知者的每一句話,都能讓别人高度重視,不要讓對方輕視你的話,也就是說把你的話當做耳旁風。
這麼一看;孔子這個說話的标準很高!
有些人可以同他交談卻沒有交談,這是沒有做到“有言之教”;不可以同他交談卻要同他交談,這是沒做到行“不言之教”。“有言之教”在于說理;“無言之教”在于以身作則,如何能夠把這兩方面做好,這才是孔子這一章句《論語》帶給我們最大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