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父母在"在長大",我們也不小了

作者:風吹更迎風

我爸為了100塊錢,愧疚地對我說,“對不起,我病了好幾天,拿了你的錢。”

我爸是個礦工,和北方那種露天的煤礦不一樣,我們這邊挖礦是要下洞的。

有些煤礦公司很小,小老闆拉人來開的,我們叫“小煤窯”,一個高不過兩米的洞,斜着直通地底下,我小時候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租住在外婆家的礦工,每天早上白着臉出去,下午六點黑着臉回來,走的時候我能叫出名字,回來的時候就真的隻能通過體型判斷了。

礦工的身體也呈兩極分布,要麼就瘦得皮包骨,要麼就胖得和地球儀一樣。

我爸屬于後者,其實他在年輕的時候也是很帥的,但現在一米六幾,體重近170斤。他最近常說說,“我目前的身體狀況怕是活不過65。”

對他來說,不僅有體重帶來的問題,還有多年在地下吸入大量粉塵造成的塵肺。湖南長沙有個湖南省胸科醫院,大家去第二棟的住院部看一看,裡面都是這邊煤礦的勞工,要靠藥物,才能維持自己的生命,即便有些已經退休多年,你依然可以從他們眼皮的皺紋裡看見深黑色的粉塵。

礦工的生活看不到出路,一如他們在黑漆漆的地下所面對的世界一樣,工資待遇幾乎沒有變化,即便是目前,2020年,我爸一個月的工資也隻有2500左右,有時候還發不出工資,特别是前幾年改制,電廠找北方的煤礦簽合同後,本地的煤賣不出去,礦工常常半年揭不開鍋,隔三岔五鬧罷工。

2008年,我媽嫌棄我爸做了這麼多年,連個排長都混不上,離婚了,走的時候當着兩家人的面說,“他沒能力,我不想過了。”

一個月以後迅速找了男人再婚了。

我跟了我爸,在我心中,他可能确實沒有能力,但卻從來沒有放下過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

那一年,我讀初一,我爸把所有錢都給了我媽。他上班的地方在我外婆家附近,外婆說了他很多壞話,我爸實在受不了,托人換了個地方,但是手續辦了兩三個月都沒下來,就一直發不出工資。

我住在學校,讀書也不上進,當時舍友一個月的零花錢大概是500左右,我爸會給600,但我大手大腳,常常600塊錢半個月沒到就用完了,然後就找他要,他二話不說就給了。

有一個學期我堅決要回家住,我爸擰不過我,放我回來了。

記得那時候已經是冬天了,他陪我去買衣服,都是去的美特斯邦威(原諒我們那裡隻有這種店子比較氣派),但是在小菜市場,想買一雙20塊錢的皮手套都舍不得。

他又看我數學成績太差,最後去學校給數學老師偷偷塞紅包,幫我補課。偏偏這時候我媽又跑來要錢,說以前還欠了多少,我爸是個要臉面的人,把卡裡好不容易存的錢都給了她。

有一天我補考回來,忽然發現我抽屜裡100的零花錢不見了,等晚上他回來了,我問他是不是有一百塊錢不見了。

他說:“兒子,對不起,爸爸病了,我先從你抽屜裡拿點錢用一下。”

我問他:“病了幾天,身體怎麼樣了。”

他說:“有三四天了,醫生開了藥,好一點了。”

我說:“你拿去吧,我最近不用什麼錢。”

等他走出房門後,我嗓子跟卡了魚刺一樣,梗了許久,眼淚在眼眶止不住地打轉。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我才知道,家庭的擔子,真的很重,重得這個男人直不起腰,重得他到今天都還沒敢給我找後媽,重到今天他談戀愛,都要先問清楚對方有沒有負擔,自己有沒有工作。

——————————————

謝謝大家的鼓勵,我家現在情況改善了很多。

我在讀研了,偶爾會有兼職收入,還有獎助學金,奶奶也買了養老保險,就是爺爺記憶不好,奶奶在照顧他。

我爸最近在和一個阿姨談戀愛,兩個人每天晚上都視訊。阿姨人很好,有個女兒在上大學了,她自己也很吃苦,在廣州打工,預計明年辭職回來和我爸好好商量一下未來的事情。

再次謝謝大家的鼓勵!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