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容梓君
清代年間,趙縣令這天剛上堂,就有人前來告狀,隻見跪在堂前的兩位年輕男子。兩人都穿着布衣褲,跪在東邊男子五官端正,面容和善,跪在西邊的男子圓臉短鼻憨厚。
趙縣令問:你們倆誰是原告?

跪東邊的人說道:我叫姚廣,家住在何村,從小就住在姑姑家,今年三十二歲,我昨天出來閑逛,碰見張有仁,他指了指西邊跪着的年輕人。我們倆好長時間沒有見面了,這次意外相見非常高興,然後他便熱情地拉着我去小酒館喝酒。
當我們倆喝了幾杯酒後,我便問他這些天在哪裡發财,張有仁說:我今天發了一筆意外的财,然後他從懷裡面掏出兩封銀子,放到酒桌子上說道:你如果想用就拿一封用吧。我急忙推辭說不要,并問他發了什麼橫财,他竟然說在荷站害死了一個人,然後把那人扔到井裡面後,這才得到了銀兩。
他的話把我吓得魂飛魄散,我立即起身連忙回到家中,一夜都沒有睡着。我怕受到他的牽連,是以過來告狀,我跟他無冤無仇,隻害怕他東窗事發,到時候再落個知情不報之罪,我這才強行拉着他過來對質公堂。
趙縣令呵斥張有仁說:為何殺人劫财?
張有仁急忙分辨說道:我也是一名孤兒,和舅舅一起生活,我的舅舅叫劉海,他在京城做事。前幾天舅舅回來休息幾天,并且買了田地六十畝,并且和賣主田六講好價錢。正在這時,舅舅主家忽然讓他回去。
因舅舅沒有兒女,舅舅和舅媽把我當親生兒子對待,舅舅臨走前,讓我向舅媽要一百兩銀子,交給田六作為定金。誰知到了田六家,他正好出去辦事,我隻好揣着銀兩回家。路上正碰見姚廣,我便拉着他去酒館喝酒。
我在酒桌上給他開了一玩笑,說自己殺了一個人,哪曾想他竟然當了真。如果我真的殺了人,能給他說出來嗎?大人如果還是不相信我,可以派人問問田六不就清楚了嗎?
趙縣令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于是就派公差把田六傳喚過來問話,正說着,忽然荷站的兩個人過來報案。這兩人分别是本地的裡長和祖長,兩人跪下說道:我們荷站天仙廟前有一口水井,附近的人都吃那井中的水,誰知今天一大早,有人發現井中有一死屍,是以我們兩過來報案。
趙縣令聽了也是大吃一驚,他嚴厲斥責張有仁說:你可知罪?趕快招供,免得受皮肉之苦,被害人是誰?
張有仁頓時吓得臉色煞白,急忙磕頭說道:青天大老爺,我實在是冤枉呀,我确實沒有害人,我咋這麼倒黴,碰上了這巧事。趙縣令沉思了一會便吩咐公差,先将姚廣和張有仁暫時關押起來,自己則帶着公差前往荷站查驗。
趙縣令和公差到達荷站的時候,裡長早就組織人搭好了屍棚,趙縣令坐下後,吩咐趕緊打撈屍體。誰知打撈上來的卻是一具女屍,看上去大約有二十多歲,頸上有明顯的勒痕,應該是被勒死後抛到井中。兩個撈屍人又說道:井内還有一具屍體,說着就又打撈上來一名無頭男屍。
忤作驗查後禀報說:女子大約有二十三四歲左右,是被繩子勒死的,男屍從形體體看大約有二十五六歲,身上有多處刀傷。趙縣令暗自思忖:這張有仁應該不是殺人犯無疑,正在這時,突然一老翁過來喊冤。
隻見這老翁有六七十歲的模樣,剛被帶到公案前,他便撲通一聲跪在趙縣令面前。趙縣令說:不要着急,慢慢地說來。老翁此時已經淚流滿面,他強忍着哭泣說道:我叫姜本青,是本地人,我和妻子隻生了一個女兒叫惠娘,去年才嫁給本地村民顧旭。
趙縣令問道:兩人過得可好?老翁說:兩人很是恩愛,也沒有聽說兩人吵過架。今天我去看女兒,隻見大門敞開着,屋裡面卻沒有人,我等了好長時間也沒有見女兒回來,于是就急忙到女婿開的茶館去找,可女婿說他也沒有見到惠娘。
我就又急忙回來察看,正好看見這圍很多人,一打聽才知道是趙大人在這辦案,我過來一看,發現那具女屍竟然是我的女兒惠娘,是誰殺了我的女兒呀?還把我那可憐的孩子扔到井裡面。
趙縣令說:你再看看那具男屍,是否能認出他,姜老翁觀看了半天說:小人認不出來。趙縣令安慰他說道:你先回去等候着,有什麼事情我再派人去找你,一定會還給你一個公道的。然後又讓裡長安排人去買棺木,把兩具屍體暫時收斂起來,并讓公差去荷站茶館,把惠娘的丈夫傳喚到衙門問話。
兩公差到了茶館,顧旭不在,夥計說他去了東街黃家,從這數第六家就是,兩公差很快來到黃家門前。公差就敲打門環,半天才有一女子嬌滴滴地問:是誰呀?打開門一看是公差,臉上馬上變得煞白,于是冷冷地問:有何公事?
隻見這女子二十歲左右,亭亭玉立,頭發梳得油光發亮。兩公差說:我們要找顧旭,婦人馬上拉着臉子說道:是誰說的他在這?說話間,一男子踏拉鞋出來問道:誰在找我?
兩公差也不和他說那麼多的廢話,立刻用鐵鍊把他給綁了,然後才說道:請你去衙門問話。顧旭聽了吓得魂飛魄散,婦人卻拽着公差說道:他犯了什麼王法?為什麼平白無故地抓人?公差就趁機把她也給綁了,一起押到衙門。
趙縣令往堂下細看那對男女,隻見男子二十五六歲,長得白白淨淨,是一俊俏的男子。再看那婦人,肌膚白皙,眉眼含情,看着就像不安分的女子。于是趙縣令問男子:你叫顧旭嗎?在哪裡居住,是做什麼的?
顧旭回答道:小人住就住何村,在離家三裡地的荷站開了一家茶館,父母跟兄長一起居住,家裡面隻有我跟妻子惠娘。趙縣令嚴厲地問:你不知道惠娘已慘遭不幸被人扔到井中了嗎?為何不到官府報官?
顧旭急忙說道:我也是在茶館剛聽說,正想去報官呢,請縣令大人給我妻子報仇,說着竟然眼睛一紅,抹起眼淚來了。
趙縣令又指着那婦人問:你與這婦人是什麼關系?你為什麼在她家中?婦人連忙說道:他和我家男人是結義的好兄弟。
趙縣令嚴厲地斥責她說道:誰要你多嘴,問你的時候再說,頓時兩邊的差役一起喊堂威,把婦人吓得不敢再作聲。
顧旭看了一眼婦人說道:我與她的丈夫有交情,她丈夫常年在通州做生意,也經常從那地方給我捎茶葉用。這次我就是去她家詢問茶葉事情,兩位公差卻不問青紅皂白把她也給捉了過來,請大人放她回去吧。
趙縣令聽到這,心中已經有了數,于是問婦人:你丈夫是做什麼生意的,家中還有何人?婦人說:民女李氏,男人叫黃永安,今年二十三歲,他的父母一直住在山東老家,是以隻有我和丈夫兩人一起生活,他在通州做糧食生意。
趙縣令問:你的男人是什麼時候走的?一年回家幾次?李氏聽了便不自覺地變了臉色,然後她又鎮定了一下說道:過了端午節後走的,這才沒有走幾天,他每年回家三四次,大多是逢年過節才回來。
趙縣令說:原來是你和顧旭謀殺了黃永安和惠娘,然後又把他倆扔進井中,趕緊交待作案的動機和過程。兩人都大喊冤枉,死活不肯承認,趙縣令看這對男女還互相給對方使眼色,意思就是沒有證據,沒有證人,你能奈何我們。
趙縣令一下子就識破了兩人的詭計,于是便心生一計說道:顧旭,這件事如果真的與你沒有牽連,本縣也不會冤枉與你,你且先回去吧,等着本縣給你查清兇手,你再給妻子料理喪事,這幾天不要惹是生非,說着就連同李氏一起給釋放了。
當兩人走出衙門後,趙縣令又派兩個公差暗中跟蹤他們,一旦發現他們有可疑的行為,可立刻拘捕。
兩公差便不動聲色地埋伏在李氏家附近,天快黑的時候,隻見顧旭來到李氏家門前,他左右看了一下後,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随即李氏開了門并把他迎接進去。等到初更的時候,兩公差翻越到院中,隻見屋内還亮着微弱的亮光,而且還傳出兩人說話的聲音。
兩公差悄悄地來到窗前,并用手輕輕地捅破窗紙,往屋一看,隻見炕上放着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着酒菜。顧旭與李氏對面而坐,李氏笑着說:今晚上多喝幾杯吧,我看你在公堂上差點被吓破膽,我當時心疼得要命,你一個男的怎麼還沒我膽正呢?往後遇事要冷靜啊。
顧旭喝了一杯酒說:我現在想起來都害怕,那縣令一定是懷疑我們倆了,你得趕緊把坑廂裡那個東西早點處理掉吧,這樣才會去除我心病。你當時也真能下去手,怎麼一刀就把他給殺死了呢?
李氏說:你怎麼這樣說話呢?我不也是為我們将來能夠長久地做夫妻嗎?你不是把惠娘也給勒死了嗎?哎,幸虧我把那冤家頭給藏了起來,不然我們正在牢中等死呢。
兩公差聽到這,便一腳踢開門闖進屋内,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鐵鍊鎖住了,然後雙雙被拘捕到衙門。
第二天一大早,趙縣令已經派人傳喚田六到公堂,問:在下田六,你是否賣地給劉海?田六回答說:是,價錢也已經說好了,劉海因臨時有事回城去了,讓他外甥女姚廣給我送一百兩銀子作為訂金,當時我不在家。趙縣令說:你回去吧,這就沒有你什麼事了。
接下來兩公差把顧旭與李氏帶到公堂,并把捉拿他們的過程詳細說給趙縣令。趙縣令聽完就大聲斥責兩人: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顧旭知道這次是在劫難逃,于是就老實地交待說道:隻因我愛慕李氏的姿色,便不顧一切地去愛上了朋友之妻,自從和李氏有了私情後,我處處都得聽她的。但李氏又讨厭起這偷偷摸摸地私會,于是就對我說,先把我男人給殺了,你也得把妻子給殺了,否則,我們從今往後就不要再來往了。
我已經離不開她了,是以就答應了下來,就在端午節前幾天,黃永安從通州回來,然後我就去他家喝酒,席間我和李氏把他給灌醉。
李氏給我一把刀讓我動手,我害怕得直哆嗦,她從我手中奪過刀子,親自把黃永安給殺害了,并把人頭埋在了炕廂之内。然後又逼我回去殺了妻子,我不敢用刀,就用繩子勒死了惠娘,等到三更半夜把兩人的屍體扔到井中。
李氏聽了就狠狠地瞪了顧旭一眼,站起來朝他臉上吐了口水。
趙縣令立刻派公差押着兩人前往李氏家中搜查,果然在炕廂内搜出了黃永安的人頭,李氏這才招了供。
趙縣令判決:顧旭因奸害死妻子,按律定斬立決。李氏因奸謀害親夫,按律淩遲處死。姚廣和張有仁,因開玩笑而告狀,本應杖打四十大闆,但沒有造成對社會危害,不予懲罰,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