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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4K修複版大陸首映:與夢相遇,見證一朵花的重新開放

作者:文彙網
《海上花》4K修複版大陸首映:與夢相遇,見證一朵花的重新開放

經過4K修複,侯孝賢導演21年前執導的經典影片《海上花》于今年亮相上海國際電影節。值得提及的是,這部影片的修複完成,是經過了中國上海(SIFF電影節團隊)、日本東京(松竹公司)、中國台北(導演侯孝賢和攝影指導李屏賓)以及意大利博洛尼亞(電影修複實驗室)四方持續幾個月的努力,才有了這一份讓影迷滿意的成果。

一幅斑斓的社會生活畫卷

侯孝賢導演的《海上花》,改編自一部近代上海的文學名著——《海上花列傳》,魯迅在他的《中國小說史略》中認為,這部小說“記載如實,絕少誇張”、“平淡而近自然”,為同時期同類作品所不及。

《海上花列傳》1892年首次刊登在一本叫作《海上奇書》的期刊上,《海上奇書》可以說是上海乃至中國第一本近代文學期刊。這本期刊出版的時間不長,從1892年2月份開始出版,實際上隻出了15期。這本刊物的出品人,也就是《海上花列傳》的作者,名叫韓邦慶。

韓邦慶,字子雲,上海松江人,科舉屢試不第,1880年代曾擔任《申報》的撰述,在報上留下了不少詩文,而《海上奇書》的出版發行廣告——“海上奇書告白”也刊登在1892年的《申報》上。

《海上花列傳》刻畫了19世紀末葉上海的歡場生活,但又把筆觸伸向了更為廣闊的社會生活畫面,在上海這個新興的東南沿海的城市中心,缙紳商賈、文人雅士、掮客幫閑,各色人等聚集,形成了一個中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現代都市生态與情态。在叙事和結構層面,作者獨創了一種他稱作“穿插閃藏”的方法,即作品中的各類故事不像傳統小說那樣平鋪直叙,而是互相映照,形成了一個有機的現代叙事。

《海上花》4K修複版大陸首映:與夢相遇,見證一朵花的重新開放

《海上花列傳》的另一特色是書中所有人物全部講的是蘇州話(“蘇白”),針對同行的質疑,韓邦慶曾信心十足地宣稱“曹雪芹撰《石頭記》皆操京語,我書安見不可以操吳語?”(見海上漱石生(孫玉聲)《退醒廬筆記》)。當然,這一點也影響了它在讀者中的傳播。新文化運動之後,提倡白話文學與方言文學的新文學主力人物都非常推崇《海上花列傳》,除了魯迅之外,胡适稱“《海上花》是吳國文學的第一部傑作”,并對作者生平做了深入研究,現在人們得知當年封面上所标作者“花也憐侬”的真名實姓,要歸功于胡适的工作。

張愛玲也是《海上花列傳》的擁趸,她不僅愛讀,而且惋惜于此書因為方言原因的流傳不廣,1980年代前期和本世紀初,她翻譯的國語版“海上花”(《海上花開》《海上花落》)和英文版THESING-SONGGIRLSOFSHANGHAI問世,這部文學傑作由此獲得了更為廣泛的讀者,展現了一位作家向她所心儀的前輩的最高敬意。

如同一隻手在牽引着細看慢品

侯孝賢執導的《海上花》,起意于上世紀90年代末,朱天文編撰的劇本便是基于張愛玲的國語譯本。

“《海上花》像一千零一夜裡的飛毯,飛向不可知的邊界。但是沒有一點吸引西方觀衆的誘惑性的異國情調。他(侯孝賢)推翻了他過去影片中可以用來辨識的特點,在一個熱熱鬧鬧的故事後,以優雅無比的鏡頭運動帶出許多連拍長景。”法國著名影評人、《電影手冊》前主編傅東如此盛贊此片。

該片全面展現了導演侯孝賢的長鏡頭美學,全片片長113分鐘,僅由38個室内鏡頭構成,迥異于好萊塢劇情片動辄一、兩千個鏡頭的剪輯風格。在鏡頭與鏡頭之間銜接處理上,侯孝賢和他的剪輯師從傳統電影的光學剪輯技巧中重新拾取了經驗:一個全黑的銀幕慢慢顯示出亮光,在鏡頭末尾又慢慢沉入全黑。侯孝賢說,電影當中需要間隔,這個節奏就像呼吸一樣,我們需要呼吸,好像開個窗子一樣。他所說的這個呼吸用電影技術術語來說就是淡入、淡出,它們就像影片的呼吸,一開一合。

《海上花》4K修複版大陸首映:與夢相遇,見證一朵花的重新開放

1998年5月,《海上花》于戛納電影節首映,獲得了媒體的高度好評,法國《解放報》說,“導演自第一個鏡頭開始,便以一條神奇的線将我們帶到19世紀末上海英租界區的十裡洋場,在我們前面展開一個人性的迷魂陣(侯孝賢已是這種嚴謹的導演手法最後的大師)在此片裡發揮到極緻,如同牽引着細看慢品的一隻手”。

《海上花》對台詞的處理也頗有意味,演員來自兩岸三地,最後導演決定用上海話來處理絕大多數台詞的口音。最終,你可以從片中聽到軟侬的蘇白、蘇州腔的上海話、一般的上海話、廣東腔的上海話、台灣腔的上海話、國語腔的上海話……

侯導也許會問,“在鄉音溫暖環抱之餘,上海人或是覺得刺耳?或是詫異?或是世故一笑?”

《海上花》劇組1997年3月28日舉行開鏡儀式,1998年1月3日在楊梅片場正式開拍,3月13日拍完。3月25日,重拍了開場第一個鏡頭——那個著名的九分鐘段落,也是片中最長的一個鏡頭——直至次日清晨六點。實際拍攝53個工作日。

電影人湯尼·雷恩在看過該片後說:“這個封閉的世界裡,時間似乎是靜止的,但事情在進行着。忽然你才發覺,時間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整部電影,像一場夢。”

在小說原著發表的127年之後,在改編影片問世21年之後,我們在他們的原點——上海,與這個夢相遇,見證花朵的重新綻放。

作者:湯惟傑(同濟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

制作:童薇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