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龍孤月
列隊走到軍車前,每人發了一件軍用羊毛大衣,高原氣候寒冷,首長們愛兵如子,我們想到的他們都能想到,我們想不到的他們也能想到。我的大衣穿在身上就聞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後來到老部隊才知道這是老兵們退下來的,以往都是發的新大衣(也許首長們在發揚特别能吃苦的老西藏精神吧),就這屆兵發放的是舊大衣(總之是大衣,能保暖就行,穿的東西新舊無所謂,革命軍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第二年就改為棉大衣了—這是後話。

我們按照訓練好的隊列座在車廂中,軍車後廂是用帆布撐起的棚子,一車十二人,對面而坐,背包是最好的座位。
車子沿着拉薩河畔老牛拉車般地向東行駛,透過後面沒有帆布的後車門望去,開始還有一段柏油路,後來都是未鋪柏油的山路,拉薩河依舊東流,兩岸的山不高但非常蒼涼洪荒,冬季的陽光依然有些耀眼,陽光照射不到的山陰蠻荒影子很濃,一路上隻有我們的車隊在長龍般地行駛,在沒看到其他移動的物體。
“我看見雄鷹在寂寞海上飛,山谷裡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多年以後聽到薩頂頂這首“萬物生”,我眼前浮現的就是當時的情景,哪歌詞裡的意境以及薩頂頂的聲調都是非常非常地應景…
雄渾的大山,遼闊的原野,高空的飛鷹,渺無人煙的土地,“雄渾蒼涼”是這片土地留給我的最初印象。晚上車到加查兵站,所留下的印象就是冷,饅頭冰涼涼的,一盆稀飯,一盤花生米伴饅頭吃,一床棉被蓋着剛發下來的羊毛大衣晚上還是很冷。
路上休息時候和開車老兵聊天,得知他是汽車十八團的江西籍老兵,現在超期服役,可能很快就要轉志願兵了(祝老兵心想事成),老兵很健談,我們聊的也很投緣,他告訴我們,在西藏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他認識一個牧民,财産有二十多萬吧(哪時候個人二十多萬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依然過着缺吃少穿的生活,如果是他就把牛羊賣掉就到内地發展了。老兵告訴我們這兒的物價非常貴,尤其青菜,一斤蒜苔五元(現在青菜和哪時候基本持平,但哪時候内地青菜才幾分錢一斤啊),而且也很少能吃到,因為西藏當地不産青菜,都是空運過來的。說着,他拿出一個藥瓶取出藥片咽了一顆,告訴我們說:在西藏部隊,青菜都是大家的夢想,逢年過節連隊會餐才能吃上一點,是以很多人都營養不良,缺少身體必須的維生素,這不國家科研機構沒有遺忘我們,專門為我們西藏軍人研制出一種“多種維生素膠囊”藥丸,每天吃一顆,來為我們補充必須的營養(哪玩意真的很有效果)…
老兵的話讓我們對西藏,西藏部隊有了新的認識,原以為隻是小說上才有的細節結果現實就是這樣的…
對了,我忘記介紹我們同車的戰友了,黃牛,我,孟亮,張萬帥,潘勇,其他的戰友時間太久我已記不太清楚了。
兵站的早上起床洗漱,哪水真叫一個冷,凍的我都不敢伸手。吃過早飯利用休息時間我和黃牛倆去兵站外去玩,兵站外有個小山坡,其實就一個土坡的高度,山坡上有白色黑色的石子,作為一直生活在平原的孩子看到小山坡還是異常的興奮,看到已有很多戰友在攀這小山坡,我們也攀登去玩,雖然山坡不高但真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籲籲(剛到西藏,高原反應還很大,走路大一點步伐就喘的受不了)才登頂,在山坡邊我和黃牛做了到部隊打架的技術分析 ,黃牛老謀深算地說:西藏太冷了,我們作為北方人都凍的受不了,雲貴川的他們都是南方人,氣候是他們的天敵,他們适應不了,咱們和他們打架就在外面打,到時候他們就是有十成的氣力也隻能發揮出來八成,我聽連說“高見”。
集合号吹響,我們又開始了向老部隊出發。一路上有些戰友的高反越來越難受,張萬帥戰友(在四川時候我們帶兵大胡子連長用四川話點名喊他張—挖—摔,當時不認識他的時候聽大胡子連長點名認為他名字特霸氣,人一定也很厲害的,其實他是非常安靜本分的一個人)高反最嚴重,臉色蒼白,一向好脾氣的他無論誰無意中碰他一下或者語言刺激他一下,他就忍不住發火(都了解高反的難受程度的,人折磨的都沒耐性了),我們四個狀态好一些,雖然有些頭痛但依然說說笑笑一路。越向東行駛山越高,路上的綠色也越來越多,道路下邊一條藍色的河流就是雅魯藏布江,玉帶一樣鑲嵌在兩山中間,時不時有虬枝盤根的樹木傲立在江邊的沙灘上顯示出他不屈的生命力,我知道哪是紅柳和胡楊,總之一副中原看不到的域外别樣美麗世界風景展現在我們眼前。
中午,車到郎縣,大家下車休息,這個名字把我鬧了半天都搞不懂,總感覺拗嘴(藏語名稱當然不能以漢語了解了,哈哈)。所謂的縣城隻不過零零星星的有不多人家而已,也就相當于鄉下一個普通集市規模而已(鄉鎮以下村的集市),零落分布着幾個雜貨部,有幾個藏族同胞男女在開着屬于她們之間的葷段子玩笑 藏族男女都佩藏刀,穿藏袍,戴藏帽,總之和我們内地風情大異。這時一位藏族阿佳(大姐,女人的意思)蹲在路邊,孟亮猥瑣地說她在灑尿,我說不可能吧,這麼多人她怎麼好意思?一會阿佳站起,地上一道濕濕的水澤。孟亮笑說:“我沒說錯吧”。原來西藏地廣人稀,而且她們穿着料子很厚的藏裙,是以她們内急都是就地解決,裙内春光不會外洩,我們不過是少見多怪罷了。在郎縣看到的風土人情景象,讓 我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叫什麼“大唐西域記”的,和這兒有太多相似之處了。
繼續上車東進,一路上紅柳胡楊之類的樹木越見越多(這種逆風耐寒 虬枝凸起的樹木點綴着蒼茫的河灘和大地,真是天生的工藝品啊),一路上我們也被折磨的昏昏欲睡,冷風不時地吹入車廂,人真的不想有任何運動。這時車子停了下來,帶隊上司指令全體下車,說車陷進沙灘,大家下來推車,這兒距離我們部隊已經很近了。
雖然不情願地跳下車,但我也被眼前這絕世夜景震撼住了,一輪孤月挂在西方的天空,是那麼地皎潔,那麼地寂靜,腳下的沙灘又是哪樣的遼闊,幾棵紅柳 胡楊彎曲着身腰在沙灘上不屈地掙紮着,藍色的雅魯藏布江在這兒江面變寬,碧玉般的江水向東流去,江中小島如寶石一樣點綴其中,月光灑向前面巍巍雪山,柔和的月光和皚皚白雪相映成景,是那麼地神秘,哪樣地祥和。此景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後來旅遊開發這兒就是林芝著名景典“卧龍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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