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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沖上大銀幕的不勝枚舉,但鮮有像[碟中諜]系列這樣長盛不衰的。配樂家拉羅·西夫林(Lalo Schifrin)為1966年開播的《碟中諜》創作了一首家喻戶曉的曲子,可謂是最偉大的電視劇片頭曲之一。

幾十年後改編電影,盡管由于配樂家的更替,這個系列的風格和水準參差不齊,使得整體感大打折扣,但是每部作品片頭必用的西夫林主題曲,還在延續着這系列火柴點燃導火索的标志性符号。

不滅的火柴和導火索

西夫林寫的片頭曲一響起,火柴點燃導火索的片頭便赫然浮現于腦海。 在如今常見的音樂中,流行歌,舞曲等絕大部分是四拍,對于不深入了解音樂的大衆來說,四拍已成為音樂的預設值。人們曆來最容易掌握四拍子,很大程度是因為其跟人行走或跳舞的步伐能互相同步。

然而音樂裡非典型的節拍數不勝數。西夫林創作的[碟中諜]片頭曲就是五四拍的,首先在節拍上就很出衆,西夫林本人更是開玩笑說這是給五條腿的人跳舞用的。這曲子乃至整部劇配樂,都是輕盈的拉美爵士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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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集版《碟中諜》誕生于間諜題材井噴的六十年代,當時流行的爵士血脈到[碟中諜5]已無蹤影

爵士樂跟間諜片似乎形影不離。從[粉紅豹]系列到《秘密特工》和《碟中諜》劇集,爵士風格多少受007電影的影響。

冷戰時,間諜類型的影視作品興盛一時,[007之諾博士]的故事發生在牙買加,作曲家蒙蒂·諾曼(Monty Newman)在制片人薩爾茨曼答應他能跟着劇組一塊兒去牙買加玩後,才願意負責配樂。

蒙蒂·諾曼公費旅行回來之後,就用上了當時風靡全國的沖浪搖滾和拉美的卡呂普索元素。而合作者約翰·巴裡(John Barry)為其賦予爵士風格的編曲影響更為深遠,無意中讓這類音樂成為了後半個世紀的間諜電影标志。吉他和薩克斯,小号和邦哥鼓這些樂器,便是必不可少的元素。[碟中諜]多少也跟上了這股潮流。

風格迥異的前四部

布萊恩·德·帕拉瑪執導的首部[碟中諜],由丹尼·艾夫曼擔當配樂,他在樂器質感上最忠于西夫林的原作。艾夫曼的配樂整體偏向小編制作品,不追求管弦樂的磅礴,卻專注于每種樂器單獨的音色質感。他通過幹淨利落的弦樂,鋼琴的低聲部單音,和大量使用細碎的打擊樂器為配樂增加層次。

吳宇森執導的[碟中諜2]口碑略低。此時該系列已愈發偏離電視劇的風格,走上大型動作片之路。為其創作配樂的作曲家是擅長大制作的漢斯·季默(Hans Zimmer)。

然而季默糅雜的配樂,與電影一樣不讨好,成了他曆來作品中的低谷。除了讓新金屬樂隊Limp Bitzkit演奏經典的主題曲,就是大量使用與[勇闖奪命島]類似的合成交響。此外,弗拉明戈風格的主題,得歸功于跟另一位作曲家海托·佩雷拉(Heitor Pereira)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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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樂師邁克爾·吉亞奇諾從第三部奠定大型管弦樂的風格基礎,[碟中諜5]裡歌劇院段落也能感受得到

J.J.·艾布拉姆斯接手第三部,大大挽回了該系列的口碑。而這部電影的配樂,也自然由亞勃拉姆斯的禦用作曲家邁克爾·吉亞奇諾(Michael Giacchino)操刀。

這個二人組,某種程度上就是年輕版的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和約翰·威廉姆斯。吉亞奇諾創作的威廉姆斯式配樂,也最終敲定了[碟中諜]系列配樂的走向:史詩風格的傳統管弦。

此後吉亞奇諾還為布拉德·伯德執導的第四部創作了配樂,進一步鞏固這個走向。這個轉變,與007配樂的轉變十分類似:當007從劇情為主轉變成硬漢式大場面動作片,配樂也愈發脫離當初的爵士風格,轉向大型管弦。

寫一部西夫林式配樂

[碟中諜5]的作曲家喬·克雷默(Joe Kraemer)在配樂界知名度并不高,本身作品也少,但從[綁票驚爆點]、[俠探傑克]的配樂來看,功底不容小觑。

[碟中諜5]為克雷默提供了發揮才智的大好空間,他讓西夫林的原作在大型管弦樂中迸發出新生命。克雷默曾表示這是一部忠于六十年代、向西夫林緻敬的作品,他的思路就是假想當年的西夫林會如何為這部作品配樂。

克雷默的配樂在聲音質感上與吉亞奇諾的兩部作品很像,厚重的管弦樂中是毫不停歇的弦樂音型和淩厲頓挫的銅管。他的配樂整體感十分強,對電影的節奏把握得很穩,吉亞奇諾的兩部作品與其相比,就顯得過于零碎跟雜亂。

因為克雷默的創作有着明顯的極簡主義風格,他也坦言極簡主義音樂大師菲利普·格拉斯(Philip Glass)對他有着深刻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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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中諜5]配樂師喬·克雷默大量借鑒前輩西夫林的“遺産”,先解構再變奏,簡約而不簡單

此次的配樂對西夫林的主題引用是五部電影配樂中最多的,然而單憑一首主題曲貫穿全片卻能做到毫不乏味并非易事,這就是克雷默十分成功的一點。

前三位作曲家對主題曲幾乎是完整套用,而他則把主題曲按聲部解構成三部分,每部分加以結構、配器或是韻律的變奏,讓标志性的旋律和節奏真正活過來,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布滿全片。

影片開場仍是各電影公司标志時,克雷默便已經用了幾組漸強的重複單音讓氣氛瞬間緊繃,并聲明了配樂的極簡風格。這種單音重複音型不但對後來的主題曲的解構起到了支撐作用,還能作為場景、段落之間的過渡音樂,是一個簡單卻有效的方式保持節奏與鏡頭連貫性的方式。

吉亞奇諾也是個喜歡該手法的,除了兩部[碟中諜],他的[星際迷航]、[侏羅紀世界]等配樂中這個單音重複手法也十分常見。但他的處理明顯不如克雷默娴熟和靈活,泛濫之處就像個熊孩子在狂按一個按鈕,讓人生理不适。

克雷默的對節奏的掌握更是靈巧。要讓音樂和影片速度相仿,甚至起到引導影片節奏的作用,配樂家常以轉換音樂行進速度和配器的手法來達到目的。而克雷默,在片中幾大動作場景中,毫不突兀地讓音樂在四拍、五拍、六拍和七拍之間靈活變換,大大豐富了節奏性。

人物的主題音樂

有新角色,自然少不了新主題。電視劇配樂中第二大的主題是“The Plot”(謀劃),大量使用在行動組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這個主題在吉亞奇諾創作的第三部配樂中首次複活,依舊是作為執行任務的配樂。

在[碟中諜5]中,克雷默決定把這個主題賦予給由西蒙 ·佩吉飾演的軍師本吉。這的确成功地讓西夫林的配樂再次得到頻繁利用,然而懸疑的音樂走向與班吉這個肩負起全片大部分笑點的角色并不怎麼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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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莎的主題音樂取材自歌劇《圖蘭朵》,幾乎貫穿她的文戲

麗貝卡·弗格森飾演的伊爾莎的主題,則改編自普切尼的歌劇《圖蘭朵》中的“公主徹夜未眠”。相信很多人對這樣的情景都深有感觸:某個舊夏,一個街角,與某個人的聊天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印象。那個瞬間聞到的氣味,或聽到的音樂,在未來不經意間再次闖入你的面前,都能勾起那段回憶。

克雷默便是以這種現象學主義的角度來構思女主角的主題。湯姆·克魯斯飾演的伊森·亨特在歌劇院戲碼中,第一眼望見伊爾莎時, 歌唱家正好唱到這段。此後與伊爾莎的幾番對話中,克雷默都把這個旋律帶回來,以亨特的視角重制歌劇院中對她的記憶。

然而,克雷默沒有考慮到的是普切尼這首詠歎調極廣的傳播程度。無論是世界杯,巧克力廣告,還是莎拉·布萊曼的演唱會,都已經賦予了這首歌太多文化内涵,削弱了他所設想的對觀衆思緒的凝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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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所羅門·萊恩的主題音樂經過克雷默精心打磨,烘托出人物的神秘與兇險

肖恩·哈裡斯飾演反派所羅門·萊恩,他的主題音樂是本片少數原創之一,也是這部配樂最精彩的旋律。同一個單樂句主題在不同樂器上有着迥異的表現。通過從長笛到小提琴,再到小号的轉換,從低音量的單樂器演奏到發聩的樂團齊鳴,神秘、陰險跟淩厲生畏的人物特性被充分展現,張力十足。

在影片中,萊恩的主題更多是以低調的形式不時浮現,潛移默化地塑造他和他的機構行蹤不定,陰謀無處不在的壓迫感。

克雷默為[碟中諜5]創作的配樂,可謂該系列中的新高,無論是音樂本體的品質,還是其在片中的表現,都不負衆望,也令人看到[碟中諜]系列配樂未來的走向。

各大著名間諜電影系列都有獨特的音樂标志。邦德有他的爵士交響,伯恩有他的電子管弦。經過前兩部的探索,自[碟中諜3]起,吉亞奇諾連續用兩部大鳴大放的管弦讓帥到掉渣的伊桑·亨特重拾了自己的聲音,而克雷默為[碟中諜5]的配樂,則讓這把聲音大放異彩。

(本文原刊載于看電影APP手機用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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