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民國民生實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民生公司)董事長,或者董監會常年主席,說白了,實際控制人何許人也,恐怕今天大多數人并不知曉。為了彌補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乏味,今天就來聊聊,這位清末海歸卻一身偏愛穿長衫,又充滿傳奇神秘色彩的人物——鄭東琴。

民生公司董事長鄭東琴
盡管二十多年前一本《重慶名人傳》裡有一些涉及他皮毛的刻意記載,篇幅不長,也算不上側寫,而且第二年再版時再次大刀闊斧删減,僅剩寥寥三句,實在看不出對這位曾經叱咤風雲的人物的一番畫龍點睛,但最終遺憾留給讀者較大資訊斷層的懸念,是以就不能單純去責怪人們對他認知的缺失了 。
好在穿越百年時空,回到民國初期那硝煙彌漫的年代,翻開那些零星記載百年前重慶曆史的泛黃古籍與殘存檔案,從中不難找到,一些有關這位神秘人物的有據可考又饒有趣味的故事,進而揭開其神秘面紗。
民生公司鄭東琴董事長打太極
小時夏天在重慶街沿邊納涼,一次聽聞一位躺涼椅上手搖蒲扇的老人講了一則故事,而旁邊十餘人或正襟危坐,或蹲或站,便湊攏看鬧熱,隻聽見那老人問:“你們知道民生公司的老闆是誰?”在座小孩子們均搖頭,稍大一點的人說:“這還不簡單,要你說。”而那老人說道:“非也。”遂他便向在座鄰裡們講述了下面這個故事:
那時抗戰還未結束,一次民生公司董事長鄭東琴偕作孚一行入桂考察。因民生公司生意當時做得很大,加上鄭東琴留日時同學在當地做官,當地官員和商人們尊他們為上賓,特别開了一個盛大歡迎會,并邀作孚上台講話,未及過半,場内雷聲乍響,在場人面面相觑,十分驚愕,隻見鄭東琴董事長伏幾而睡,鼾聲如雷,作孚此時慌忙解圍,董事長這幾天舟車勞頓,再說年事已高,又患睡覺打呼噜症,引在場衆人大笑。
老人剛一講完這則故事,聽者們就捧腹大笑,其中有人質疑:“你不是瞎編的喲。”他胸有成竹地答道:“我曾經在《新華日報》上看到這個故事。”
老報紙《真報》刊登标題《鄭東琴之太極拳》
前些日子我在網上搜尋引擎上查詢,并未找到《新華日報》當年這則報道,但在一張老報紙《真報》上看到類似相關報道,得到佐證。其标題叫《鄭東琴之太極拳》,文中說鄭東琴董事長後來為了克服睡眠齁鼾,還堅持每天練習打太極拳。
鄭縣知事體恤民情向官府要糧
最近研讀民國版《四川縣志》發現,有關鄭東琴縣知事的記載還真不少。
《合川縣志》記載了他倡議修縣志,剿匪清鄉,立碑紀念,庶民稱頌五裡,其中張森楷對他評價頗高,在其新修《合川縣志》中作《去思錄序》長文以表彰其功。《資州縣志》、《南充縣志》、《巴縣縣志》等都有關于他事迹的記載。
《民國合川縣志》記載正中上面鄭賢書(鄭東琴)任縣知事,立有碑文紀念
在1926年創辦民生公司前,他不僅在民國初期擔任了近十個縣的縣知事,而且還曾擔任較長時間的重慶警察廳廳長。在1918年至1920年他擔任重慶警察廳廳長期間長,那時重慶政府既不承認北洋政府,也不完全聽命于南方廣州政府,是以鄭東琴屬于當時的實權人物之一。
這裡有一份檔案提到1926年上半年他擔任巴縣縣知事時,曾向當時巴縣參議院提案,要求政府補貼西裡與隆場百姓捐糧的議案。
議案大緻内容說,川軍第一旅和第一混成旅途經西裡與隆場時,曾在此地借宿,向當地團練局和當地百姓借糧72石9鬥糧食,是以巴縣政府應為川軍借糧買單,償還當地百姓。從中可以看出鄭東琴縣知事非常體恤百姓疾苦,而且文如其人,漂亮書法足見鄭知事的學識與才幹。
鄭賢書(鄭東琴)1926年上半年任巴縣縣知事
鄭參議員積極反對教育腐敗
雖然鄭東琴棄政從商後,拒絕了北洋政府、南方政府、武漢政府、四川軍閥等各方勢力的任命,1926年下海經商,創辦民公司,1930年後一直擔任民生實業公司董監會常年董事長,但對地方公益事業發展仍積極參與,曾被推選為重慶市政府參議員。
他當參議員有數年之久,曆經好幾位重慶市長,中途因商務忙碌,曾多次提出辭職,均被市長們拒絕,其中在1938年至1941年期間擔任重慶市長的吳國桢市長,曾多次以“因鄭參議員學識難得拒絕辭職”。鄭參議員在重慶交通、稅收、教育、救助等諸多公益事業方面提出了很多正義的建設性提案,委實赢得了重慶政界人士的好評。
這裡鄭參議員在八十多年前就提出了取締重慶私立學校的議案,聯想今年重慶市試點取締私立學校以及私立學校收費,不得不佩服鄭東琴的為國為民的教育遠見。
這裡一份鄭參議員關于取締私立學校之議案,不得不為之動容,要知道鄭東琴參議員八十多前果敢站出來,針砭私立學校存在的弊病,确實乃大義之舉。
鄭賢書(鄭東琴)重慶參議員取締私立學校提案
議案認為教育乃國之根本,教育者負神聖使命,但各省私立學校收取學雜費等蔚然成風,均以商業赢利為目的,造成教育者忘記初心,崇拜金錢至上,加重了學生和家庭的負擔,是以從民生大計考慮,應取締私立學校。
如出一轍,民國那時私立學校存在的問題,與今天教育行業存在的私立學校問題,頗有些相似,是以鄭參議員在那個時代就有如此遠見卓識,在今天看來,仍然具有可借鑒的現實意義。
鄭東琴董事會常年主席議案決策
現在再回到民生公司這個次元,問這個民生公司實際控制人是誰的問題。其實,也很簡單,誰控制資本,誰就是實際控制人。鄭東琴系民生公司董事會的常年主席,是以民生公司的實際控制人非他莫屬,即實際的老闆。
查閱相關檔案資料不難發現,民生公司公司每年都要召開股東大會。股東大會歡迎會上的主席有時是鄭東琴董事長,有時是盧總經理,有時是宋師度代總經理,或戴自牧代總經理,或魏文翰代總經理等等,但均非我們今天提到的董事會常年主席。
因為議案議決多半由常務董事會議決,而總經理非常務董事,雖可以列席呈遞報告,但沒有議決權,沒有表決權,是以實際決策權在常務董事會。鄭東琴為常務董事會主席,是以他是民生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在衆多檔案中舉兩個例子加以說明,一為民生公司下屬北川鐵路公司的紅息配置設定案,二為民生公司董事會第二十一屆第四次常務董事會紀錄。
其一,北川鐵路公司1933年年度股紅息配置設定議案公函大意說,股紅息配置設定、職工紅酬以及餘額443.45元仍照董事會所提原案辦理,落款為北川鐵路有限公司第五屆常年股東會主席鄭東琴。
北川鐵路第五屆股東會常年主席鄭東琴
其二,1946年2月26日民生公司董事會第20屆第5次常務董事會會議紀錄顯示,鄭東琴為本次常務董事會主席,也就是說常務董事會所有決策形成的議案都必須由它簽字生效。
民生公司董事會第20屆第5次常務董事會主席鄭東琴
綜上所述,盡管鄭東琴作為重慶曆史上的顯赫人物,有關他的文字記載沒有系統專著,多少有些遺憾,但他體胖打太極拳,如張森楷在《民國合川縣志》中描述的“形骸土木,然言呐呐”的威嚴外貌,獨有的親民縣知事形象,充滿正義與責任的重慶參議員,以及作為民生公司董事長握有最終簽字權的商人等人物側寫輪廓,依然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