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的時代離我們有點遙遠,如果還有人背誦的出其中的詩句,大抵會是《關雎》的那句:“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能讀到這,也算是舔破《詩經》的窗戶紙,通過一孔,窺見了二千多年前,那條長滿荇菜的河邊,一個美麗的采摘女,還有對美女垂涎三尺的“君子”,電光火石的最美瞬間……

雎鸠
<h1 class="pgc-h-center-line">一、獨愛《邶風•擊鼓》,絕命詩?</h1>
可是之于我,獨愛《邶風•擊鼓》,它可能是一位衛國将領的生命絕唱,其中那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更是傳唱千古。
當年火遍大江南北的《仙劍奇俠傳三》,徐長卿與紫萱的愛恨糾葛,皆因執迷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夙願,卻始終愛而不得,追尋三生三世,卻生生世世飲恨别離,不禁讓人感喟唏噓。
現在人們,生活節奏快了,一部手機可以讓每個人每時每刻的時光,不再寂寞,似乎人們對于愛戀的渴求,也變得淡了。不在相信什麼“生死與共”“天長地久”,似乎相看兩不厭,互相不打擾,反倒是最好的狀态。
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有什麼讓人羨慕的!?古時候,在這點上,興許要比現在好,時光很慢,人生很長,有個人,陪着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歲月流逝,看兒孫長大,一起數着彼此的皺紋、白發,慢慢變老?你唠叨,我不嫌你吵;不計較貧窮,有柴米油鹽就好。
那時,似乎情更真,心更暖,愛更久。
相伴到老
<h1 class="pgc-h-center-line">二、掰開《擊鼓》全詩細講</h1>
《擊鼓》全篇80字,字字珠玑。
《邶風•擊鼓》全文
開篇四句,戰鼓擂響,士兵操練,在漕邑加強城池備戰,短短十六個字,就把濃濃的臨戰緊張氣氛渲染出來,
<h1 class="pgc-h-center-line">(一)漕邑</h1>
漕邑是衛國的城池,當年衛國被北邊的夷狄入侵,是齊桓公九合諸侯,一起趕走外敵,幫衛國在漕邑重建立立都城,複國。
衛國是周武王弟弟康叔的封地,最早在朝歌建立都城,姓姬。衛國是個出君子的國度,孔子出遊列國,在衛國呆得最長。
從春秋到戰國,衛國國祚綿長,秦始皇滅六國,獨獨留下一個衛國。衛國是在秦二世,即公元前209年,才被滅,是周王室封國裡最長壽的一個。
<h1 class="pgc-h-center-line">(二)作者</h1>
史料沒有記者《擊鼓》的作者是誰?
《詩經》三百篇,可以考證作者的也就幾篇,可惜這位鐵骨柔情的将軍,就這樣湮沒在曆史的風塵中,成為“無名氏。
《擊鼓》是一首從個人視角寫戰争題材的詩,從詩中描述推測作者應該是孫子仲的副将或參謀,也可能是軍隊的實際統帥,孫子仲,是公室後裔。
我們姑且稱作者為“衛副将”,他應該是衛國的貴族,至少也是社會的“武士”階層,有身份,有地位,但也必須為了國家的榮譽去征戰,那是他的責任,也是榮耀,因為春秋時期,隻有貴族才有資格參戰。
衛副将追随孫子仲一起出征,邀請宋國與陳國,據史書記載,還有蔡國,聯合打鄭國!
<h1 class="pgc-h-center-line">(三)主旨</h1>
《詩經》裡的詩短而意味深長,曆代都有潛心研究的學者,對其詩歌背景、藝術成就做評述。
《毛詩序》是最早的一部诠釋《詩經》的著作,相傳它是孔子的弟子—子夏所著,子夏者何人?就是《論語》裡孔子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那位。據《史記》記載,這位其貌不揚的子夏,在魏國西河講學時,很受歡迎。
《毛詩序》雲:“《擊鼓》,怨州籲也。”
大義滅親是一則與州籲相關的典故
<h1 class="pgc-h-center-line">(四)故事背景</h1>
州籲是個人名。這事從頭捋起來,會是一部精彩的宮鬥劇。
州籲的父親衛莊公從齊國娶了一位美女,這位美女是正牌公主,還是東宮太子的親妹妹,長得特别漂亮。《詩經•衛風•碩人》中那位“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姑娘,寫的就是她,史書裡稱她為“莊姜”。
莊姜嫁到衛國後,《史記》記載她“好而無子”,領養了後宮一位姬妾的兒子——完,作為嫡子。
後來,衛莊公又娶了陳國的一對姐妹,生子州籲。衛莊公特别寵溺州籲,讓這位庶子帶兵,掌握兵權。
衛莊公死後,嫡子完繼位,為衛桓公。手握兵權的州籲襲殺了衛桓公,自立為國君。
周朝統治下的各個封國,都一直奉行嫡長子繼承制。州籲奪權篡位的行為大逆不道,為國人所不容,為了穩固自己的國君地位,他還跟鄭國同樣是庶子身份,同樣有野心的公叔段結盟,可共叔段被兄長鄭莊公給滅了。
共叔段就是《左轉》開篇——“鄭伯克段于鄢”的那位“段”。
鄭國一度是春秋早期的“小霸”,也曾經像螃蟹一樣橫着走,鄭國欺負周天子,跑到周天子封邑搶割麥子,周天子也不敢吭聲。
想樹立威嚴的州籲聯合陳、宋、蔡三國,想去摸摸鄭國的“老虎屁股”,為盟友共叔段出氣,為周天子行正義。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有了《擊鼓》裡描述的這場戰争。
“衛副将”
<h1 class="pgc-h-center-line">三、細嚼全詩,打開一扇窺視的窗</h1>
如果按字面意思平鋪直叙地翻譯《擊鼓》這首詩,就是衛副将随軍出征,走到哪裡就在哪裡安營紮寨,突然馬跑了,他去找馬,在一顆樹下找到了,他就想起當初跟自己的夫妻有過承諾,要牽着她的手,一起慢慢變老,隻怕現在做不到了,要失信于夫妻了。
從開篇濃濃的火藥味,到後面甜蜜又苦澀的相思味。
說好的,軍旅題材片,一下子變成偶像劇苦情片,緣何畫風變得有些清奇呢!?
是以,對于《擊鼓》主旨到底要表達什麼,千百年來一直争議不斷。
有人認為,擊鼓寫的生死與共的戰友情。
有人甚至主張,“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寫生死與共的戰友情,有的甚至認為這是一首頌揚同志的古詩。
不然怎麼解釋,明明出征打戰,一路安營紮寨,走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了答應要跟媳婦,好好過日子,卻辦不到了。
衛副将好歹是個軍隊的進階将領,大戰在即,他應該想的不是怎麼打赢戰争嗎?怎會突然陷入兒女情長呢?
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再說了,軍隊裡走丢了一匹馬,打發人去找就是,用的着他親去尋覓嗎?
是以,這首詩一定不是按字面的意思那樣解讀的。
筆者認為這首詩,它一直在描寫戰争,隻是衛副将作為貴族,他有他的高貴、矜持,他弱化了戰争的殘酷,故意突出了人文情懷。
“不我以歸,憂心有忡”,不應該翻譯為“不讓我回去,我感到憂煩愁悶”。而是追随孫子仲的征戰時,戰事焦灼,而且情勢對聯軍不好,他預感自己可能回不去了,心裡感到特别愁悶。
春秋國與國之間打戰,打得是車戰。戰車上,一人駕車,左右兩個人擊殺。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描寫的是當時軍隊打了敗仗,衛副将被沖散,他不知道上哪裡可以找到安全的地方,到哪裡可以找到自己的乘坐的那輛馬車。
厮殺的戰場
等他殺出重圍,在樹林裡找到一顆樹下歇息時,經過慘烈的厮殺,衛副将可能已經受了重傷。
在生命的彌留之際,他惦念起夫妻,想起當初自己對她的承諾,今生看來無法實作,心裡頭百感交集,遺憾、難過……
我想象這位衛副将,是用自己的血,寫下了這首蕩氣回腸的絕命詩。
這首詩被幸存的戰友帶回了衛國,因為這段悲壯的故事,這首詩成為大街小巷傳唱的“風”(就是那時的流行歌曲),被采風的人記錄、流傳了下來。
衛國的群眾是以更加怨憤州籲無道,不該讓無辜将士冒矢疆場,馬革裹屍,與《毛詩序》解讀的“怨州籲也”,就能銜接得上了。
愛别離
<h1 class="pgc-h-center-line">四、我的“冒失”想法得到印證</h1>
當年,我吟誦這首詩時,腦子裡突然蹦出,這可能是作者的絕命書時,心裡有一瞬間特别難受。
随即我去查閱了很多書籍,試圖來推翻我的“冒失”想法。
關于這首詩的解讀,衆說紛纭,但的确印證了我的想法,這位衛副将,最終的結局,可能真是悲壯的馬革裹屍。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這是深沉而絕望的歎息!
錢鐘書在《管錐編》中批駁了鄭玄所作《〈毛詩傳〉箋》,以及《詩經正義》對《擊鼓》歌頌戰友情的說法,指出:
蓋征人别室婦之詞,恐戰死而不能歸,故次章曰:“不我以歸,憂心有忡”,“死生”此章溯成婚之時,同室同穴,盟言在耳。然而生離死别,道遠年深,行者不保歸其家,居者未必安于室,盟誓旦旦,或且如镂空畫水。
錢鐘書對《擊鼓》的解讀,也是傾向于作者寫的是對戰死不能歸的哀歎,最損的要數這句:“行者不保歸其家,居者未必安于室”翻譯過來就是,出征的人八成是回不來了,在家的人也未必都能好好在屋裡呆着。幾個意思大家自己品。
生離死别,所謂的“山盟海誓”,也就成了鏡花水月,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