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亞東情結
華祖明
我與亞東有過兩次交集。亞東,這個嵌入印度不丹之間的彈丸之地雖然面積不大,卻是一戰略要地。2019年震驚中外的中印洞朗對峙就發生在離此地不遠。
我第一次去亞東還是69年進藏後不久,随汽車連去亞東拉木材,以解決部隊的營建及生活用柴火。那天一早,我們幾輛車就出發,汽車在曲水大橋旁就緩緩駛上了五千多米高的甘巴拉山,因山高坡陡走了很久才達山頂。在下山之前車隊檢查車輛之際,我忽然發現旁邊不遠處有一建築物存在,經打聽才知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甘巴拉雷達站。本想過去探視一番,無奈要趕路加上風大寒冷隻能作罷。
下山似乎要容易些,過不了多久,就見車前左下方一泓碧水映入眼簾,啊!美麗的羊卓雍湖即将展現眼前。之後基本上繞着羊卓雍湖的湖邊行走,湖面淨谧,湖水湛藍,心情大好,真想停下來與它親密一番。
由于時間緊,就匆匆趕往亞東。那時的亞東還處原始閉塞狀态,加上中印局勢不穩,是以自江孜後顧不上浏覽周圍的景色,隻記得到亞東後匆忙裝上木材,第二天即啟程傳回。沒有對西馬拉雅南麓這個稱之小江南的美麗地方更多關注,也是這次亞東之行的最大遺憾。
傳回過程中在江孜兵站為汽車加油時卻發生了意外,在我幫汽車加完油放回加油槍時,司機突然起步并往外急打方向,緻使車上的木材那露出車尾的一段擦牆而過,把我夾在木頭與牆之間避之不及,結果臂膀粗的木頭狠狠地從我腰間滑過,要不是木頭不太粗,要不是穿了厚厚的大衣,我命休矣。
經曆了這次險情,我才體會到什麼叫不測之禍,珍惜生命應時時警惕。初次亞東之行,有收獲但更是曆煉。從此對亞東有了惦記,總想再次拜訪。
第二次去亞東,是在七年後的日喀則場站了。為了部隊的薪火,專門組織了伐木隊,我也作為随隊醫生一同前往亞東。與七年前的莽裡莽撞不同,這次赴亞東内心有所準備,沿途也加以留意。但過江孜直到帕裡一路幾無特色可言,與西藏大部分地區差不多。
在八月的某一個下午四時許,我從車上下來,踏上了帕裡那一望無際的草原。據傳,帕裡的蟲草可是出了名的,但由于要趕路隻得按捺住去挖點蟲草的沖動,連同尋找天麻的念頭也随之泯滅。稍作停留,汽車向前一動就将翻過西馬拉雅山脈進入南坡,終将一窺亞東那原始森林的神秘面容。
汽車沿山邊公路轉輾下行。不知何時,路旁出現了一條小溪,那涓涓細流一路伴着我們婉延下行,直至彙成一條發出轟轟響聲的河流。
按植被分布規律,四千多米海拔的帕裡盡是草甸子,帕裡盛産蟲草是出了名的,可惜我們沒找到。順喜馬拉雅南坡而下,從草甸子到灌木叢針葉林闊葉林,直到海撥二千多米的下亞東。從青色的草原,泛黃的灌木,各種奇花異草五彩缤紛盡收眼底,聽着耳旁潺潺流水聲,似那歡快的樂曲,真是惬意無比。
亞東的風景優美,物産也很豐富,在七十年代時植被還未遭大規模破壞,幾人抱的參天大樹比比皆是,原始森林中珍貴的藥材也很多,還有從未見過的珍禽異獸。有次親眼見一隻野雞,披着華麗的羽毛在我們車子所經的大樹上歪着腦袋朝我們觀望,大有伸手即可擒來之勢,足以說明,此物從未見過如此世面。空餘時間我還同戰友一起去挖三七。與人參同屬五加科的三七夏天開花時頂着個大紅球煞是好看,也便于我們尋找。此次亞東之行,又經曆了二次險情,有次在尋找三七時不慎滑入一條專放木排的山溝,由于光滑的溝壁無任何抓手,我隻能聽天由命的一路下滑。正絕望之時,突然在一塊大石闆上停下了,回過神來一看,倒吸一口冷氣,原來前面就是懸崖峭壁,稍往前滑一點便将葬身崖底屍骨難尋。
人說,事不過三,可我在亞東已兩次曆險,是否暗示還有一次?心裡不免忐忑。果然,幾天後,有一戰士伐木中因大樹倒下而受傷,急需縫合處理,我随帶的醫療裝置有限,隻能送亞東鎮上的醫院。結果在途中,由于駕駛員心急,車開得快,在過一個回頭彎時把坐在大廂中的我給甩了出去,許是本能驅使,我的一隻手一瞬間緊緊抓住了篷杆,才免于摔下深不見底的懸崖,又一次躲過了死神。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不知這福何時來光顧我。
在即将結束這次伐木任務時,傳來了毛澤東主席逝世的噩耗,我們帶着巨大的悲痛傳回場站。因這變故,亞東之行的歡快之情蕩然無存,辛苦挖來的三七也被首長和同志們瓜分幹淨。然而,亞東的美麗,其獨一無二的風情就是過了幾十年,還是牢牢地藏在我的心裡。
亞東,我永遠愛你。

拉薩至貢嘎的必經之路,曲水大橋。
甘巴拉山口。
甘巴拉雷達站
羊卓雍錯。
帕裡高原的草甸子
伴随我們一路的潺潺溪流
亞東的原始森林
西馬拉雅山上的多情湖
婉延而下的傍山公路。
三七,是不是象人參。
天麻就這個樣,你見過嗎?
亞東鎮。不過是現在的模樣,而不是過去的。
(注:本文插圖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華祖明 1950年6月生,上海奉賢人。大專文化。1968年2月入伍,1969年8月進藏,曾在西藏貢嘎空軍高炮獨一團衛生隊及日喀則場站衛生隊任助理軍醫。1984年轉業至上海縫紉機一廠電鍍分廠任醫生,2010年退休。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