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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發小說-大宋的智慧(533-535)

作者:燈芯餅牛肉做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大謀殺

‘張陟走了幾天了?”

沒藏訛龐看着桌子上的地圖問隗明守全。

“前領軍已經出發十六天了。”隗明守全回答道。

“按照行程計算,他如今怎麼也該到鹽官鎮了!明日就該喀山部出征了,這些天我們沒有降低攻擊的強度,但是效果很差,甚至有些部族已經認為我們沒有了取勝的希望,相國,我們為何要将自己的戰士白白的送到定遠寨下去送死?而不是展開更加堅定的攻擊?這樣不痛不癢的進攻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張绛終于忍耐不住,出言詢問,西夏軍的戰鬥力絕對不止這些,即使宋軍中出現了一些變故,有了一種殺傷力非常大的武器,但是張绛認為,這并非不可戰勝。

沒藏訛龐笑道:“我們已經赢了,這時候攻下定遠寨,來遠寨和秦王川沒有任何的作用了,大夏國該餓死的人已經餓死了,不該餓死的人如今也餓不死了,我們已經攻破了回纥,沒藏赤花已經在一個月前殺死了回纥王雅蘇,将三萬回纥降軍驅趕進了菖蒲海,如今富庶的伊州,納直,交河盡數歸降,繳獲牛羊,駱駝不下三十萬,伊州今年的秋糧也盡數為我軍所奪,是以說今年的寒冬我們已經可以勉強渡過了,現在,隻要我們能夠搶奪到足夠的軍糧回到大夏,最終的勝利就會屬于我們。”

張绛和隗明守全面面相觑,張绛愣了好久才道:“相國,我們率領十四萬大軍翻山涉水追擊青塘董氈,再和宋軍做了殊死的征戰,難道說就是為了轉一圈回去?”

沒藏訛龐歎息一聲道:“我早就說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大夏幹旱了一年,直到夏末才有雨水降臨,國内缺糧食。是以我隻能帶着能帶走的所有缺糧的人離開大夏四處覓食,别人不知道。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黑山威福軍司的大半精銳跟随沒藏赤花去了沙州和回纥人交戰。我們隻能帶着新征召的軍隊和少量的精銳南下,為了大夏國内的安定,所有首鼠兩端的部族盡在軍中,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赢得足夠的時間給沒藏赤花。由于我們進入了青塘,吐蕃六部不得不全力防備我們,無法支援回纥王雅蘇進軍沙州,勢單力孤的回纥王定然不是黑山威福軍司和西平軍司的對手,是以。我們最開始的目标就不是青塘,不是宋國,難道老夫會不知道青塘人會有什麼反應嗎?難道老夫已經昏聩到了不知曉孤軍深入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嗎?嘿嘿,青塘董氈避戰遠遁,卻給我們創造了一個進攻秦州,進取鳳翔府分割宋國西北地的一個機會,這樣的機會一定要試一下啊,不試驗一下老夫如何能心幹。現在好了,我們試過了,宋國人的态度很堅決。富弼一心求死,最好戰的雲峥也被吸引到了秦州,既然如此。秦州就不值得去攻克,那樣的話人口的損失是我大夏無法承受的,宋國人口數千萬,我們隻有不足三百萬的人口,損失不起啊!”

樓車上一時間沒了聲音,張绛艱難的轉過頭看着喀山部正在向定遠寨和來遠寨發起進攻,那種熟悉的轟隆聲又傳了過來,不用手搭涼棚,張绛就看見了無數的西夏人被炸的血肉橫飛。那些盾牌根本就無法抵擋火藥彈的撕扯。

“喀山部早在野利遇乞活着的時候就首鼠兩端,是必定要除掉的七部族之一。先帝元昊當年親自帶兵殺西夏人的手段不可取,所有人都活在恐怖之中。導緻的結果就是讓所有人都痛恨皇族。

大夏國内虛弱的時候就需要團結,這個時候隻能由一張嘴發出一個聲音,喀山部族的戰士雷射了,喀山族也就完了,他們的婦孺會慢慢地融入到其他效忠皇家的部族之中……”

張绛的臉皮在迅速的抖動,他如今隻想快些把自己的族人張文顯從亂軍中叫回來,這孩子今天說他發現了宋軍的弱點,打算去試試看能不能攻破城寨,張绛眼前陣陣發黑,他不畏懼戰鬥,隻是擔心死的不明不白,張家和其他漢人不同,早在李繼遷叛宋的時候他們就是同謀,是以不論西夏人如何清洗,也不可能清洗到張家,經過這些年的血脈融合,他們早就成為一體不分彼此了,是以為西夏拼死戰鬥是自己的天職。

此時的張绛心亂如麻,因為這不是一場偉大的戰鬥,而是一場殘酷的謀殺。

張文顯高舉着大刀踩着梯子奮力的向來遠寨進攻,他已經發現了那種新式火藥彈的秘密,那就是它從扔出來到開始爆炸中間有一段短暫的平靜,如果靠近寨牆,縮短火藥彈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就有機會用盾牌磕飛火藥彈,讓它在遠處爆炸,而且他還發現,來遠寨的地勢險要,但是軍寨上的宋軍戰鬥力卻比定遠寨弱,那個叫做史大奈的宋将,或許就是自己突破寨牆的機會。

見到張文顯瘋虎一樣的撲了上來,史大奈怒吼一聲就把三顆火藥彈點燃之後扔了下來,張文顯揮動盾牌,用巧勁将這三顆火藥彈又送上了城寨,轟隆一聲響,張文顯眼看着史大奈破破爛爛的身軀從城頭掉了下來,一頭栽倒在血坑裡不動彈了。

聽見城頭的宋軍在驚惶地呼喊“将軍死了!”

張文顯大喜過望,将手搭在城寨牆頭用力一拉,身子就如同大雁一般落在城頭,長刀橫掃,兩個倉促間沖過來的宋軍就被鋒利的長刀斬為兩段。

他穿過漫天的血雨,緊緊地貼着驚恐後退的宋軍,不給他們拉開距離的機會,以此同時,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喀山勇士也從這個缺口上爬了上來,學着張文顯的樣子追逐着宋軍瘋狂的砍殺。

“不要和宋軍拉開距離,貼上去,貼上去!”張文顯嘶吼着繼續血戰,宋軍在他瘋虎一般的進攻下終于出現了一絲混亂,張文顯在經過一座木屋的時候瞅見了一屋子的火藥彈,不由得大喜過望,揮刀将城寨上面熊熊燃燒的火炬拍進了木屋。

正在作戰的宋軍吓得魂飛天外,扔掉手裡的武器就狼狽逃竄,張文顯身子一縱撲跳進了城寨,撲倒在一處淺坑中,并且将盾牌扣在自己的身上。

霹靂一聲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張文顯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被震碎了,一口血噴了出來,不等他尋找更好的藏身地,石塊,泥土,碎木頭就從天而降砸在他的盾牌上,盾牌太小遮不住全身,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似乎被重物砸了一下,然後眼前就陣陣發黑,張開滿是血沫子的嘴巴狼一般的嚎叫一聲就失去了知覺……

寨牆被撕開了一條一丈多寬的口子,飛濺的石塊泥土将撲上來的宋軍砸的頭破血流,好些離爆炸點比較近的宋軍,七竅流血撲倒在地,更多的宋軍就像是沒頭的蒼蠅到處亂撞,盡管他們在大聲的嚎叫,兩隻耳朵卻什麼都聽不到……

喀山部的軍卒潮水一般的從缺口處湧進來,砍柴一般的将抱頭慘叫的宋軍亂刀砍死,并且向城寨内部突飛猛進。

勇敢的王韶在聽到那聲巨響的時候就帶着援軍從秦王川主寨迅速的奔向來遠寨,當他出現在來遠寨的時候,城寨裡已經密密麻麻的都是西夏人,雖然還有不少的宋軍在竭力的抵抗,王韶卻毫不猶疑的将自己身上懸挂的火藥彈全部扔了出去,扔出去之後他幾乎踩着爆炸的餘波殺進了戰團,爆炸聲此起彼伏,一些絕望的宋軍甚至直接撲進火堆引燃了自己身上的火藥彈,然而,當一支弩箭刺進王韶的腿彎的時候,他已經明白大勢已去,那些急促的馬蹄聲在宣告西夏騎兵的到來。

親兵拖着中箭的王韶死命的後退,王韶掙紮着站起來想要繼續向前,卻被親兵在耳後一拳砸暈,背起來就跑……

馬蹄聲越來越近,王韶搖晃着腦袋醒了過來,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隊西夏騎兵揮舞着兵刃正在肆意的砍殺斷後的宋軍,迷茫中他看見那個奸商手持一杆長槍盡然舞動的呼呼作響,鋒利的長矛不斷地刺進西夏人的咽喉或者胯下……

他不喜歡這個奸商,從來都沒有喜歡過,直到現在也是如此,奸商就像是一隻猴子在亂軍中穿梭,肥大的員外服飾讓他的動作顯得如此的可笑,直到那個家夥把一根火把扔進了一間草寮之後,王韶就努力的拍着自己的親兵,希望他能背着自己夠跑的快一些,那個混蛋将火藥彈作坊點着了……

王韶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飛了起來,奇怪的是自己的親兵依舊在背着自己,他沒有看見親兵的雙腳,因為他的腳在前面飛,那張可惡的奸商臉就在自己的身邊,他仿佛又聞見那張滿是黃闆牙的嘴發出的惡臭……

王韶摔倒在地上,因為有親兵在下面作墊子,是以摔得不重,隻是嘴裡不斷地往外噴血,他甚至覺得耳朵也在噴血,全身上下似乎都在噴血……

天地間一片寂靜,王韶努力的轉過頭去,他又看見了那張奸商臉,隻是身子不在了,那張可惡的臉依舊帶着猥瑣的笑容在地上滾來滾去……

第五百三十四章-戰場上沒有無辜者

王韶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一座白色的帳篷裡了,全身都被白色的麻布包裹的嚴嚴實實,那個總扳着死人臉的軍醫長籲了一口氣道:“醒過來就好,死不了了!”

“來遠寨丢了!”王韶半是肯定半是疑問地說道。

“丢了,全軍覆沒……”死人臉的大夫說得雲淡風輕。

王韶呻吟一聲,就轉過頭去,瞅着白色的帳幕發呆,過了好一陣子才小聲的說:“你的那個同鄉死了,我看見他的腦袋掉了。”

死人臉大夫依舊沒什麼表情,指指桌案上的一顆骷髅道:“我知道,他的腦袋被撿回來了,我把皮肉都剝離掉之後做了一顆骷髅,這樣我就能知道人的頭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王韶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他很想拿一把刀子出來捅死這個牲口,死人臉大夫又道:“你的肺葉受了傷,最好不要發怒,老鼠崔早就把自己的腦殼輸給我了,這是早就商量好的,他說過等他死了,我就能拿他的屍體當道具用,現在隻撿回來一顆人頭,唉,可惜了……”

王韶已經不願意和這樣的人再說什麼話了,豎起耳朵仔細的聽外面的動靜,非常的詭異,按理說現在應該是戰事最激烈的時候,厮殺聲,爆炸聲應該不絕于耳才對,這裡因何會有鳥鳴聲?

“這是哪裡?”

“小羅門寨的後山上,來遠寨丢了之後,定遠寨的側面再無護衛,府尊已經下令定遠寨的将士撤回秦王川寨子,你受了重傷,被送到了小羅門寨養傷。等你的傷勢再好一點就會被送到陳倉去,那裡的醫療條件好一些。”

聽了死人臉大夫的話王韶并不奇怪,早在建立山寨的時候他就知道定遠寨和來遠寨是唇齒相依的兩個軍寨。互相依存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優勢,一旦有一個被攻破。另一個根本就無法存活,府尊撤離定遠寨是無奈之舉。

“秦王川寨不是一個很好的守衛地點,估計你們那位府尊也固守不了多少時間,你如果精神好一些,我們就趕緊撤離小羅門寨……”

王韶忍着陣陣的暈眩艱難的道:“我們發過誓戰死在這裡!”

大夫回頭給王韶蓋好了毯子,面無表情的道:“你們已經試探出沒藏訛龐的虛實了,沒必要在這裡死戰,我們大帥到了。你們的命算是撿回來了。”

說完話,就走出帳幕,留下王韶一個人将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

張绛的胸中充滿了悲憤,破破爛爛的張文顯被送回來的時候,他用刀子親自劈死了張文顯的兩個親兵,那個英氣勃勃的少年人早上的時候還笑着說自己吃不慣人肉,打算弄點宋軍的軍糧吃吃,到了下午被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一個瀕臨死亡的人,張绛掀開麻布瞅了一眼張文顯的腿。見白色的骨頭刺破肉皮露在外面,就知道張文顯的兩條腿已經保不住了,他隻覺得天旋地轉。張家下一代最優秀的一個晚輩就這樣生生的毀在了秦王川。

沒藏訛龐出人意料的來到了張绛的軍帳,瞅着隻剩下一口氣的張文顯對張绛說:“把他的腿鋸掉吧,這樣能保住一條命,大夏的好男兒越來越少了。”

張绛陰着臉道:“沒了腿,他還算是什麼男人!”

沒藏訛龐呵呵笑道:“胯下少了二兩肉的才不是男人,張文顯已經向所有人表明他男子漢的勇氣了,誰敢說他不是男人?張绛,我的小女兒今年十二歲了,嫁給張文顯如何?這事你這個叔父應該能做主吧?”

張绛深吸了一口氣道:“張文顯已經成過親了。孩子都兩歲了。”

沒藏訛龐笑道:“把他的妻子殺掉就是了,張文顯的兒子你當孫子養吧!”說完就掀開帳幕走了出去。他知道,張绛這時候應該很高興。至于張文顯,用不着征求他的意見。

沒藏訛龐皺着眉頭看着已經被破壞的來遠寨和定遠寨面龐上看不到半點的喜色,那些站在寨牆上歡呼的西夏軍人也不能讓他的緊鎖的眉頭松開。

這場勝利真是太意外了……

喀山部的損傷并不大,這一戰給了喀山部極大的榮譽,西夏從來都是一個崇拜強者的國度,那個注定要滅亡的部族因為有了這樣的一場勝利,足夠他們躲過皇族的清洗。

帳幕裡傳來一陣皮肉燒焦的味道,張文顯虛弱的慘叫聲傳了出來,不用問就知道這是張绛在命人用巨斧砍斷張文顯的傷腿之後又拿燒紅的烙鐵炙烤傷口,沒藏訛龐暗自歎息了一聲,他隻希望張文顯能夠好好地活下來,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巧妙地将攻占來遠寨的功勞安在張文顯的頭上,而不是給那個死腦筋的喀山備援。

戰場上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隻要出現一個意外,不論是好的意外還是壞的意外都會将已經立好的多米諾骨牌全部推倒。

攻占了令西夏軍損兵折将的來遠定遠兩座軍寨,不管沒藏訛龐怎麼想,他都隻好把這場仗繼續打下去,否則,軍中就會内讧,那些死掉了無數人馬的部族首領不會允許勝利在望的時候退兵,這就是帶領雜牌軍征戰疆場的壞處。

明天,真正的攻城戰将會全面展開,沒藏訛龐重重的一拳砸在一根木樁上下定了決心。

張绛坐在張文顯的床頭,看着這個讓自己寄托了無限厚望的侄子臉色蠟黃氣若遊絲的躺在那裡想了很多,咬咬牙齒從懷裡掏出一面令牌對自己的親兵道:“拿着我的令牌立刻趕回西涼府處死吳氏,做的幹淨利落些,莫要讓她受罪。”

親兵接過令牌匆匆的離開了,張绛又回頭看着自己的侄子小聲道:“阿叔知道你喜歡吳氏,也知道吳氏是個合格的妻子,阿叔答應過你死去的父親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如今成了這樣的結局也不是阿叔願意看到的,如果你的腿沒事,你一個好男兒用不着夫憑妻貴,該有的榮耀你自己會争奪回來,如今,你的腿廢了,騎不了馬,作不了戰,想要安穩富貴的活下去,隻有這一條路好走了……。

沒藏訛龐對他最小的女兒視若掌上明珠,如果嫁給你,對張家在大夏的地位穩固很有好處,沒藏訛龐開出了一個我們根本就無法拒絕的條件。”

瞅着張文顯眼角滑落的一串淚水,張绛心亂如麻!

同樣心亂如麻的還有富弼,大好的形勢轉瞬間被翻盤,這樣的劇烈變化讓他根本就無法接受,咆哮着對賈逵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在吼出這一嗓子之後,富弼胸中的郁悶就宣洩了不少,哆嗦着雙手坐在椅子上擺擺手道:“天要亡我,非戰之罪啊!”

大帳中所有的官吏将官都惴惴不安,交換一下眼神,就齊齊的瞅着賈逵,示意他出面緩和一下氣氛,出了這樣的事情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史大奈也是悍将,每戰必争先,來遠寨出事那也是史大奈戰死之後的事情,如果将戰敗的責任推給史大奈,不管是誰都張不開這個嘴,誰敢保證在戰場上能平安無事?這是打仗,不是遊玩。

賈逵沒看那些同僚,而是擡着頭瞅着軍帳的頂部一言不發,仗打成這樣真他娘的郁悶。

富弼振作了一下精神,坐直了沉聲道:“雲峥來信要我們無論如何必須堅守四十天,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天,諸君當奮勇殺敵,隻要熬過四十天,雲帥的大軍就會到來。沒藏訛龐師老兵疲之下定然會被王師一擊而潰。”

賈逵搖頭道:“府尊,話不能這麼說,雲帥的計劃我們知道就好,不可傳達于諸軍,萬一堅持到了四十天,雲帥的軍隊依舊沒有到來,我們的軍心就會潰敗,到時候就會重演好水川的慘劇。當年末将還隻是參知政事麾下的一個軍侯,李元昊雖然奇襲了我們,但是我們的本陣依然在,任福将軍拼死酣戰,戰事成膠着之态,如果當時不是因為親兵裹挾着參知政事後退,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八千餘人戰死沙場,參知政事也不會夙夜憂歎悔恨不已了。”

富弼笑了起來,敲敲桌子道:“我沒打算離開秦王川,陛下命我戰死秦王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以這裡就是我的墓地,我隻是希望雲峥能夠按時到來,将這些已經酣戰了半年的将士帶回去,這樣本官即使戰死也會含笑九泉。”

賈逵又道:“府尊明鑒,末将絕對沒有逼迫府尊死戰的意願,隻是末将在這些天的戰事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末将發現西夏人的進攻并不積極,除了頭幾天張绛統軍進行了瘋狂的攻擊,後面參加攻擊的部族卻是一副戰力不濟的模樣。末将以為,這絕對不符合沒藏訛龐目前的處境,他的軍中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草,而糧草恰恰是他最稀缺的物資,在這樣的情形下,雷霆萬鈞的攻擊才符合他目前的處境,但是很奇怪,後面發起攻擊的西夏人更像是前來送死,而不是前來作戰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一葉落而知秋

賈逵的話才說完,富弼的眼睛就亮的如同兩隻小太陽。

天啊!富弼恨不得将自己的腦袋砸開,瞅瞅裡面是不是裝的全是漿糊,他不是純粹的軍人,是以在身處劣勢的時候很少有回天之力,隻好不斷地向部屬灌輸自己打算死戰的決心,來提高士氣。

可是論到政治鬥争,這就是富弼的本行了,他即使被稱之為政治鬥争的宗師也絲毫不為過,這樣的宗師,在東京有很多……

通過這些天不斷地戰鬥,富弼至少摸清楚了和自己作戰的都是些什麼人,他跳起來打開這些天收集到的情報,隻是瞅了一眼,就果斷的拿着朱砂筆在一些軍隊名字上畫上了紅色的圈圈,然後推到賈逵的面前道:“那些死傷慘重的軍隊是不是屬于這些部族的?”

賈逵震驚的點點頭,富弼立刻狂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拍着桌子大叫道:“傳令三軍小心戒備,沒藏訛龐要發狂了,接下來的戰事會殘酷無比,哈哈哈,隻要我們頂過這一陣,西夏軍就會立刻退走!”

賈逵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搞不清楚富弼憑什麼會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為什麼沒藏訛龐會發瘋一樣的進攻,而後撤走,憑什麼?隻要沒藏訛龐靜下心,小心應付,沒了定遠寨來遠寨兩隻拳頭的秦王川是絕對守不住的,這是大家的共識,人家憑什麼放棄秦州這塊肥肉轉身灰溜溜的逃跑,沒藏訛龐乃是公認的名将,也是西夏國的相國,不管出于名将的榮譽,還是出于相國的面子,他都沒理由什麼都沒撈到轉身就跑。

富弼安靜下來重新變得雍容睿智。從桌子上操起一塊玉珏,拿在手裡把玩,眼睛眯縫着卻沒有焦距。似乎已經神遊物外,但是手裡的那塊古玉卻靈活的在他白皙瘦長的手指間翻滾。還不時地變幻出很多的花樣。

見到府尊成了這幅樣子,大家都知道他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是以互相使個眼色,就悄悄地退了出來,賈逵吩咐軍帳外的親兵不得打擾府尊。

“老賈,剛才府尊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他老人家為何會有這樣的判斷?”倉曹副使劉達湊到賈逵身邊小聲的問道。

賈逵迷惑的搖搖頭道:“剛才府尊給我看了幾個部族的名字,我記得很清楚。自從開戰以來,就是喀山,蒙兀,火赤烈,拔都,禹持花鬘,賀魯突這幾個部族在流血,而張陟,張绛,隗明守全這些人率領的軍隊很少出現在戰場上。除了張绛在剛開始猛烈地攻擊了定遠寨之外。就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最奇怪的是張陟這位西夏悍将,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我奇怪的是這些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向府尊禀報。府尊就一個不少的全部給圈了出來。”

劉達左右瞅瞅見别人都已經離開了,就小聲的道:“難道說沒藏訛龐是嫌自己的軍隊太多,在用借刀殺人之計?”

賈逵鄙視的看看劉達怒道:“身為統帥如果在戰場上這麼幹,這樣的人就該碎屍萬段不得好死!那些無辜死掉的冤魂也不會放過他的。”

富弼操着手從軍帳裡鑽出來幽幽的道:“為什麼不可以?沒藏訛龐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如今不是一個隻考慮戰事的将軍了,他現在是西夏國相,如今他考慮的事情是整個西夏國的大局利益,為了大局利益,總是要損失一些别人的利益。這很好了解。如果你們想知道本官為何會知曉被我軍重創的是這六個部族,那就要從太宗說起。早年間李繼遷被太宗剝除了軍權。連娶數位當地豪強的女兒作為妻妾,一下子與地方首領成了親戚。勢力漸盛。雍熙二年,李繼遷會同族弟李繼沖誘殺我朝大将曹光實,并占據銀州,攻破會州,與我大宋鬧翻;又向遼國“請降”,被契丹人封為夏國王。至道二年,李繼遷截奪我軍糧草四十萬,又出大軍包圍靈武城。太宗大怒,派五路軍擊夏,皆敗。太宗崩後,真宗即位,為息事甯人,割讓夏、綏、銀、宥、靜等州府給李繼遷,這在事實上承認了西夏的獨立地位。朝中諸公每每談及此事,無不歎息,養賊為患,猛虎噬臍莫過于此,李繼遷者虎狼之輩也,對土地的野心哪裡會有滿足的時候。真宗鹹平五年,李繼遷率諸部落攻陷我朝重鎮靈州,改名西平府,後又攻取西北重鎮涼州,截斷我朝與西域的商道,截斷西域向我朝的入貢,同時禁止西域諸部向我朝賣馬,嚴重影響了我朝的國防軍政。好在天不假年,西夏與吐蕃會盟時,李繼遷遭吐蕃人暗算,被勁弩射傷,後傷重而死,時年42歲。李德明即位後,傾力向河西走廊發展,南擊吐蕃,西攻回鹘,大大拓展黨項羌族的生存空間,鹹平九年,李德明標明懷遠鎮為都城,改名興慶府。他對外仍向我大宋、以及遼國稱臣,對内則完全是帝王氣派,此時的西夏國已經自成氣候。你們知道李繼遷當年發迹之時求娶的部族之女是那些部族的人嗎?不錯,就是喀山,蒙兀,火赤烈,拔都,禹持花鬘,賀魯突這六個部族,他們又被西夏人自己稱為遠寨六部,自西夏建國伊始就是西夏國根深蒂固的後族,外戚!明道元年,李元昊殺掉自己的父親李德明,詐稱李德明病死,以太子身份執政,同一時間殺掉了自己的七個兄弟,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喀山,蒙兀,火赤烈,拔都,禹持花鬘,賀魯突這六個部族漸漸失勢,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全力支援李元昊上位。為此,李元昊一怒之下殺掉了六部的首領共計四十三人,六部幾乎欲反。但是李元昊不愧一代人傑,他命大臣野利仁榮創西夏文字,大力發展西夏人自己的學問體系。建國後又指令西夏男女必學西夏文字,創蕃學,啟西夏文教之風。開鑿“李王渠”,以便西夏國民耕種。三次分别于三川口、好水川及定川砦等戰中大敗我朝,并于遼夏第一次賀蘭山之戰,大勝遼國皇帝率領的十萬雄兵。在這樣的形勢下,遠寨六族不得不聽命于元昊幫着他東征西讨,可是自從雲峥大鬧西夏之後,在西夏太子府重創了西夏官僚,弄死了李元昊,沒藏訛龐為了幫助自己的妹妹沒藏氏執政,不得不啟用遠寨六部,如今西夏國内出現了百年難遇的旱災,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如果繼續讓遠寨六部留在國内,定會生出事端,是以沒藏訛龐才會帶着六部精銳外出就食。老夫一直想不通沒藏訛龐既然是要搶糧食,為何會帶着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這不符合西夏人忽東忽西,瞻忽南北的搶劫之術,現在終于弄明白了,他是想在戰争中将人數衆多的遠寨六部消耗掉,不要忘了,人死了,也就不需要糧食了,更何況西夏還能加強對遠寨六部的控制,消除不安定的因素,沒藏訛龐何樂而不為之?”

賈逵聽得寒毛直豎,此時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富弼陰險無比,沒藏訛龐的心思估計就是這樣子了,從這一刻起,賈逵發誓,自己一定要離文臣遠遠地,能不打交道最好不要打交道,免得被人家算計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劉達佩服的拱手道:“府尊明見萬裡,卑職欽佩之至,隻是卑職還有一事不明,沒藏訛龐無論有什麼樣的想法,弄不到糧食就說明他是失敗的,上位者無功最傷人望,遠寨六部再怎麼說也是西夏人,損兵折将之下,卑職以為他無法對所有西夏人做一個交代。”

“他會有一個交代的,一定會有一個不錯的交代的,咱們這裡的情報不足,還不能看出其中的蹊跷,再給本官一段時間,一定能夠弄個水落石出。

賈逵,秦王川的防禦就全權托付與你,本官會親自盯着你的後路,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期,熬過去我們就有一個豔陽天,本官現在在想你剛才說的話,不但你奇怪,本官更奇怪張陟的大軍去了哪裡?多多的派出斥候,全力打探張陟的下落,不但要看前面,我們身後也要仔細的探查,本官總覺得不對勁!”

鹽官鎮,這個西北地最繁華的鹽場如今徹底的變成了廢墟,大群的烏鴉在鎮子上空盤旋,無數的屍體倒伏在這個私鹽販子雲集之地,煮鹽的大鍋裡還有未曾吃幹淨的殘肢斷手,一隻野狗狂吠着在驅趕那些不斷落下來啄食屍體的烏鴉,卻不願意離開自己身邊那具已經被吃的腸破肚流的肥美屍體。

官府撤離百姓是按照戶籍進行的撤離的,五家一保,十戶連坐這是正常的做法,戶籍上的百姓撤離之後,就算是幹完了自己的公務。

鹽官鎮,這裡不是官府的轄地,這裡隻有稅吏每年收取很多合法的,不合法的鹽稅和孝敬,官府似乎刻意的忘記了,這裡還有人,還有無數想要趁着官府百姓撤離之後發大财的私鹽販子,以及靠出賣皮肉為生的娼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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