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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量才被刺引發的連環案:省主席和愛妾先後喪命

作者:劉繼興

1934年11月13日,養病歸來的報業大王、申報總經理史量才在二房太太沈秋水、兒子史詠赓的陪同下,乘坐防彈轎車,沿滬杭公路,從杭州西湖邊的别墅傳回上海。同行的,還有侄女沈麗娟、兒子的同學鄧祖詢。

時值寒秋,天玄地黃,來往車輛也甚少,更平添了幾分荒涼。行至海甯縣翁家埠附近時,忽見一輛敞篷别克橫在前面,好像出了故障,司機趕緊放慢車速,準備緩緩穿過去。突然,從别克車中撲出6名手持駁殼槍、身着黑色短裝的歹徒……

參加這一次罪惡行動的6名殺手,是國民黨軍統特務趙理君、王克全、李阿大、施芸之、許建業等。史量才和他兒子的同學、司機3人當場遇害。

軍統特務為何要暗殺史量才呢?這得從史量才與蔣介石的積怨說起。在那個血雨腥風的時代,史量才曾感慨:《申報》這二字,印在報紙上,别人眼中看去是黑的,我的眼中看去卻是紅的。

史量才,原名家修,祖籍江蘇南京,1880年生于上海青浦縣一個商人的家庭。1899歲考入松江府婁縣縣學為附生,但不久受新思潮影響,放棄仕途,于1908年任上海《時報》主筆。1913年任《申報》總經理。1929年又陸續購進《新聞報》和《時事新報》等大部分股權,成為國内最大的報業資本家。

史量才常說:“人有人格,報有報格,國有國格,三格不存,人将非人,報将非報,國将不國!”他認為報紙是群眾的口舌,總要為人民說話,才站得住腳。“九一八事變”後,他更堅定了愛國、民主立場。他聘請愛國民主人士黃炎培做《申報》的設計部長,請李公樸主持《申報》流通圖書館和業餘補習學校。他一改“自由談”的面貌,聘請進步作家黎列文主持,專以發表新文藝作品,經常刊登巴金的《沙丁》、茅盾的《林家鋪子》等比較進步的左翼作家的作品。在《申報月刊》創刊上刊載胡愈之的《動蕩中之世界政治》等進步文章。

手中握有輿論工具的史量才自恃《申報》的機構在上海租界裡,國民黨政府奈何不了他,是以對國民黨政府的所作所為常常旁敲側擊予以批評。他主持的《申報》還先後刊登魯迅和陶行知化名“不除庭草齋夫”反對蔣介石政權的文章,并發表了幾篇《剿匪評論》,反對蔣介石圍攻紅軍。他以中南銀行名義,出席南京經濟會議時,拒絕認購巨額債券,在十九路軍上海抗日時期還捐出了巨款。這些舉動招來了蔣介石的忌恨。

1932年6月,南京中央大學發生了毆打校長段錫朋事件。當時,中央大學校長一職虛位以待近半年,經費也多有拖欠,是以行政院派教育部次長段錫朋兼代中央大學校長,學生們對以官僚政客段錫朋出任校長極為不滿,群起而向其發難,段錫朋則揚言捉拿帶頭鬧事的學生,結果引起了學潮,《申報》據實報道了此事,認為教育日益敗壞,最大根源在官僚主義的侵入,并批評了國民黨政府諸多政治和軍事舉措。時任教育部長的朱家骅在盛怒之下,羅列《申報》危害黨國的罪狀,向蔣介石舉報,1932年8月,上海警備司令部受蔣介石訓示,下令上海租界以外的國統區,一律禁止《申報》的郵遞,後經過史量才多方斡旋,蔣介石才解除了禁令,但要求由國民黨中宣部派員指導《申報》的編輯和發行,遭史量才斷然拒絕。

1933年底,宋慶齡用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名義,起草了一份英文宣言,抗議蔣介石派人暗殺鄧演達,楊杏佛将它翻譯成中文,要求史量才設法發表,史量才雖然沒在《申報》上刊登,但通過他的關系,此宣言還是在别的媒體上公之于衆了。凡此種種,迫使蔣介石下了暗殺史量才的決心。1934年11月13日,史量才與妻兒等人由杭州回滬,在行駛至海甯附近翁家埠達閘口時,遭國民黨特務槍擊而死。

史量才被殺案是中華民國成立以後,經由最高統治者授意的三大政治謀殺案之一,是宋教仁、楊杏佛被刺血案之後的又一血案。

“史案”發生後,全國輿論大嘩。特别是此前顧祝同在江蘇省政府主席任内悍然殺害了記者劉煜生,激起了全國新聞界和各界的軒然大波,為此國民黨軍政部不得不公布了一個“保護新聞事業人員訓令”。然而,“劉案”後不久,又發生了中國新聞巨子史量才的被刺案。蔣介石鑒于中外輿論的壓力,一面向史量才的親屬緻以唁電表示哀悼,同時貓哭耗子地為史量才題寫了“哲人其萎”的挽詞。國民黨政府也不得不裝模作樣,布置偵查和破案,并且懸賞5萬元捉拿兇手。

誰知,對史量才被殺案的追查,又引發了連環案:國民黨著名将領、曾任浙江省主席的魯滌平與愛妾先後喪命。

事情是這樣的:由于“史案”發生在浙江,當時就由當省府主席的魯滌平去主持追查此案。本來,這是搪塞輿論的把戲,也就是說,這是“做戲”給人看的,掩人耳目而已。不料,不知底細的魯滌平竟然“假戲真唱”,開始認真地着手偵查起來。這除了他不知道蔣介石指令限期破案是另有“存在某種問題或陰謀”之外,有人說,這也是他發自内心敬仰史量才其人所緻。還有人說,魯滌平因非蔣介石嫡系,恐怕在“史案”中自己成為犧牲品,是以索性放開手腳,把案情調查清楚,借以保全自己。是以,他才會在浙江任内,破天荒地以職責為重,甚至帶病追查案情,并且居然在蔣介石連續三次下令在浙江全省嚴密緝查和懸賞捉拿兇犯之後,又下發“最後通牒”,要求浙江和杭州的各級負責機關呈報緝查結果,否則将予以嚴懲。

很快,魯滌平發現了“史案”中的一些蹊跷之處——為什麼案件發生在滬杭公路的海甯翁家埠段,但兇手所乘轎車的車牌卻被遺棄在西湖的蘇堤上?而且,這輛轎車何以竟是浙江省警官學校的?如此這般,案情就和戴笠(警官學校校長)、趙文龍(警察局長)、俞濟時(保安處長兼警備司令)等不無嫌疑了。

此時的蔣介石,懼怕因不知殺史内情、又獲知情由的魯滌平會認真偵查破案,于是,他就以辦案不力為借口,将魯滌平調離浙江,接替陳調元,去南京就任所謂軍事參議院院長的閑職。而魯滌平的原職,就由黃紹竑來擔任了。

蔣介石惱怒于戴笠等人在“史案”過程中手腳做得不幹淨,給魯滌平抓到了把柄,再加上聽到魯滌平私下裡的一些“牢騷”,于是一怒之下,指令戴笠暗囑趙文龍對魯滌平下手。于是,在1935年3月15日的一次宴會上,魯滌平的酒食中被人暗放了毒藥。結果半夜毒發,魯滌平一命歸陰。蔣介石還假惺惺地為魯滌平作了挽聯:遺愛在錢塘猶見白蘇政績,大星隕衡嶽長留褒鄂勳名。

按下了葫蘆,又漂起了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魯滌平的猝死,引起了其妻丁靜安和愛妾沙佐安的疑心。當時說魯滌平是因中風搶救不及而死,一般人都信以為真。可是,他的妻子和愛妾卻不這麼看。因為随侍在魯滌平身邊的這一對妻妾知道,主子雖然一向身體不佳,卻沒有高血壓之類的疾病。她們還從魯滌平生前的口風中,得知了“史量才被刺案”的不同尋常。魯滌平猝死之時,她們更親眼看到了其死相的難堪,尤其是在他臨死時的喃喃中,斷斷續續地吐露出的一些隐情也被她們聽到了。然而,身處高牆深院中的魯滌平的妻妾們,卻不知“江湖”的兇險,魯滌平的愛妾沙佐安居然揚言要在魯滌平開喪時為其一洗冤屈。

因刺殺史量才露出破綻被上峰責罵的趙文龍等人,聞此後異常慌張,他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舉起滅口的魔爪。于是,魯滌平的愛妾沙佐安在魯滌平開吊前夕,竟然跳樓殉夫了。其真相應該是“被跳樓”。

在那個國民黨勢力一手遮天的年代,史量才被刺案及其引發出來的連環案,喧嚣一時後,俱歸沉寂,均不了了之了,徒留下曆史老人的一聲聲沉重的歎息。(劉繼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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