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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琴的奇妙“天地”間,有這樣一位守護人……

相信很多朋友都和我有類似的經曆,因古琴而進入到一個奇妙世界。這個世界既古老斑駁有隔世之感,又光輝粲然有如新生。最初,我們都是懷着雀躍的心情和無知的懵懂進入到古琴的天地,雖旖旎美妙,卻不得不承認,意欲在其中暢遊時,如果沒有引路人,總會誤入歧途。所幸的是,這片古琴天地仍然有自己的守護人,他們數十年如一日,用指下琴聲、筆底文字構築着這片看似寂寞的精神天地,默默耕耘着曾被忽視的心靈田園。

在我眼中,吳钊先生不僅是古琴天地的守護人,更是引領後輩的我們在琴學之路不斷探索的領路人。他一直都以其長者、師者、學者的身份,親切地督促我們,關懷備至地引導我們在琴學之路上不斷前進。

在古琴的奇妙“天地”間,有這樣一位守護人……
在古琴的奇妙“天地”間,有這樣一位守護人……

2000年台北古琴藝術節期間雅集。左起:秦序、陳紹箕、吳钊、呂培原、吳文光、王正平。

吳钊簡介

1935年12月生,江蘇蘇州人,我國著名音樂史家、古琴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項目古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國務院有突出貢獻專家,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主要著述有:《追尋逝去的音樂足迹-圖說中國音樂史》、《中國音樂史略》(合著)、《中國古琴珍萃》(主編)、《琴曲內建》(整理)、《中國古代音樂史料輯要》、《古琴基礎教程》(VCD)及古琴演奏專集《憶故人》、《漢宮秋月》等。

長者

共琴為老伴,與月有秋期

“共琴為老伴,與月有秋期”。這是吳先生多年來的身體力行給我的感受。細數吳先生這幾十年的學習與工作經曆,琴是不變的主題。記得第一次去拜訪吳先生,一進門環顧吳先生寓所,書架上圖冊整立,桌上老琴橫陳,牆角幽蘭吐芳,東牆則挂着張充和手迹,内容是查阜西贈“寒泉”琴的始末因由及兩人的詩詞唱和,一種濃厚的書香不覺盈溢其中。吳先生的笑容更是如春風般和煦,讓人倍覺親切。

吳先生不僅是年齡上的長者,更是推進古琴不斷走向大衆、走向良性傳承發展的先驅。記得在一次活動中,吳先生從自身學琴的經曆談到了對古琴藝術的了解,當被問到其所喜愛的藝術風格時,吳先生告誡琴友,不能抑此揚彼,應該對古琴的多種風格都有所涉獵,并且要注重對曲譜的挖掘、聲和韻的研究,要重在用音樂來表現精神意蘊,而不是脫離音樂來談研究。這些數十年來耕耘于琴田的親身所得,如春風化雨般滋養了後輩的心田。

關于古琴藝術在當下的發展,吳先生展現了其作為史家的敏銳目光。他曾寫道:“中國古琴藝術目前的處境,如果用‘機遇與危機’并存這句話來概括,應該是比較恰當的……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當今社會創造保持古琴藝術生存與發展的空間和可持續發展的條件。就是說:古琴藝術絕不能隻停留在音樂院校少數專業琴家手中,而是要讓它被社會大衆所接受,成為人們日常生活與人生修養的組成部分,成為社會大衆,特别是精英人士樂于欣賞或彈奏的一門‘活’的藝術。”由此可見,吳先生是在充分評估了古琴所依托的曆史、現實以及未來的生态基礎上,用曆史的、發展的眼光來努力使這門古老的藝術煥發出符合民族審美的活力與生機。

師者

仿佛弦指外,遂見初古人

“為學莫重于尊師”,這是我從吳先生身上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我不止一次聽到吳先生講起自己的老師,查阜西先生、吳景略先生、楊蔭浏先生……這些我們隻能仰望的泰鬥級人物,正是因為有像吳先生這樣的學生去傳述其言行、思想,我們才得以窺見他們的大家風采。

北大昆曲傳承基地曾就查阜西先生所著《古琴的常識與演奏》一書,組織過吳先生與藏書家方繼孝先生的對話活動。吳先生講述了自己向查阜西先生學琴的經曆以及老一輩藝術家對年輕人的大力栽培和支援。從他對往事的娓娓道來中,我不僅感受到師生間的情深意重,更讓我對那個時代琴與人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吳先生的學生遍布海内外,有很多都做出了斐然的成績。吳先生一直承擔着師者的使命,身體力行地進行着傳道授業解惑的工作。

記得聽吳先生講授《憶故人》時,光是“吟、猱”的示範就多達數種,演奏時的指力、氣息、節奏的把握,都在渾然一體的吞吐中涵容萬千,既注重細節,又強調整體表達。吳先生說,如果想要把曲子彈好,能夠展現其簡潔質樸、情深意濃、富有韻味的旋律,需要在巧妙安排“聲”的邏輯結構及其内在變化的同時,注意“韻”的合理分布及其變化,并使兩者合為有機的整體。但是做到這些還遠遠不夠,正如古人所說:要彈好琴,就一定要讀書,肚子裡要有墨水,要了解傳統文化的内涵,掌握傳統審美的精髓,才能使古琴演奏有動人的力量。這些金玉良言,都使得琴學後輩們少走彎路,在體味古琴獨特美感的同時涵養性情,修煉人生。

吳先生的藝術成就卓著,其高古澹然的撫琴風格,使人聽之遂有“仿佛弦在指外,遂見初古人”之感。作為晚輩,深感高山仰止的同時,不免想要進行一番探究,我想,吳先生之是以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其因有三:

第一,“學的像老師”。吳先生經常對一些學琴不久的年輕人急于表現自我的琴學态度提出批評。他強調要原樣傳承和原樣儲存的重要性。

第二,“業精于勤”。這一點是在與師母偶然一次的交流中得知的。師母說,吳先生每日早起撫琴,不曾一日荒廢。我想這正是吳先生作為師者為我們做出的“行勝于言”的表率。

第三,“功夫在詩外”。吳先生出生于書香世家,叔祖父吳梅先生是近現代詞曲大家,被譽為中國舊曲學的殿軍。古琴的學習則得益于父親的啟蒙,後來轉益多師,尤其得到查阜西與吳景略先生的指導。吳先生的文學素養和史學功底,豐富的音樂史研究經驗,使得吳先生在古琴藝術領域有了涵容衆多學科的獨特優勢。

子曰:“君子不器。”吳先生不僅沒有把自己囿于三尺六寸五的琴上,反而以琴涵容吞吐,最終成就出一派大家氣象。

學者

玉律潛符一古琴,哲人心見聖人心

作為音樂史家,吳先生還撰有多種著作,除了産生廣泛影響的《中國音樂史略》外,在古琴專業領域,他還整理了由查阜西主編的大型琴學文獻《琴曲內建》,以及其他多種古琴專著。這些都對古琴的學術研究産生了深刻的影響。時至今日,耄耋之年的吳先生,仍在琴學領域躬耕不辍,為古琴事業的不斷深入發展繼續貢獻力量。古琴不僅是音樂藝術的展示,更是傳統文化意蘊的活态再現。吳先生對音樂的深刻了解、對音樂史的研究、在古琴鑒定專業方面的深厚功底等,都讓我們受益匪淺。

吳先生切身經曆過古琴的由衰而盛,是以對古琴的傳承與保護充滿了珍重之情。面對古琴在當下如火如荼的發展局勢,吳先生喜憂參半,他曾呼籲:“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琴家和年輕琴人,有必要對中國古琴藝術傳統和自己所彈奏傳統琴曲的師承淵源和原始版本,包括所用指法和藝術表達,重新做一番帶有時代特征的審視、思索、研究和學習,徹底改變長期以來存在的片面認知和實踐,隻有這樣,才能使這一傳統藝術在目前的曆史條件下得到真正的保護和發揚。”這種以曆史的眼光、嚴謹的态度和發展的思想來看待古琴藝術的态度,引導我們領悟到古琴天地雖然寬廣,但無規矩不成方圓。隻有守正,才能讓這門古老而又具有生命力的藝術在當下的時代得到應有的尊重。

除了在守正上下功夫,吳先生更以其敏銳的視角和發展的思想為古琴的傳承發展做出了探索。早在2008年,吳先生便提出“将‘古琴的演奏和理論’正式列為大學通識課,供同學們自由選修”這樣超前的想法。2019年,北京大學設立了“北大古琴傳承計劃”,《古琴經典藝術欣賞》作為校級公選課,受到了北大師生的喜愛。吳先生聞此消息深感欣慰的同時,又不顧年事已高,幾次前來授課。2020年,吳先生與彭鋒教授聯合作了題為《古琴音樂的美育功能及其現實意義》的講座,當時500人的大教室,座無虛席。由此可見,真正的藝術、真正的藝術家,是必然能夠受到廣大青年學子的熱切歡迎的。吳先生的講座,充滿了對年輕人的深切希冀,他每次都強調青年學子要正确認識傳統文化,遵循傳統文化的内涵與審美,把握傳統藝術的精神并進行正确的傳承與傳播。聽巨擘鴻儒談古琴美育,其間既有中西思想的碰撞,又有縱橫曆史的讨論,時時都在激勵我們為這門古老藝術的發展做出自己的努力。

遠遠看去,我們也許會被吳先生身上的“古琴家”“音樂史家”“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等等外在稱謂而吓到。但是,隻要深入去聽他的琴樂,靜心研讀其文章,認真聆聽其課程,我想,你會和我一樣,看到一位長者對晚輩的殷殷期盼,聽到一位師者對學生的諄諄教導,體會到一位學者在琴學躬耕中的苦心孤詣!

(原标題:他為我們打開一扇古琴之門)

來源:北京晚報

作者: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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