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聰：石榴花

我們家園裡種着石榴，年年春天都可以看見石榴花開。石榴樹和桃樹一樣知春早，立春節令一過，用心觀察，枝上便微微凸起紫色的芽孢。不過，石榴開花卻要晚許多。前年是二月初，今年是到了中旬才看到。石榴開花，跟氣溫有關。春來早，氣溫高，花就開得早。不惟石榴，其他花也一樣。遇到倒春寒，石榴花就要等一等才開放。花也有自我保護的本能，畢竟一年隻開一次花。迎霜雪而開，隻有梅花才有這個本事，其他花不具備，還是知難而退的好。

初始，枝頭現出些小果實，和黃豆一般大，顔色是紅的，但不深紅。這時候還看不到石榴花，隻是可以想到，花朵已經在果實上孕育着了。急什麼呀，耐心等待。作家馮骥才說，信任創造美好；我則認為，等待也能創造美好。都準備好了，這時啊，春風春雨，果實長大很快，要不了一星期，石榴的果實變得紅朗朗的，皮面上泛着亮光。走近，能隐隐看到人影在亮光裡晃動。我隻是看看，隻是觀賞，母親卻在屋子裡提醒說：“不要摘石榴倌。”你看，母親真是想象力豐富，把石榴的果實當作了人，說它是石榴倌。自然，我也跟着母親這樣稱呼。

昨夜，滾過隆隆春雷，細雨飄灑下來，打濕了院子，打濕了花園裡石榴的枝葉。今晨開了門，要去學校裡，石榴開花了。不是一朵，而是許多朵。她們紅豔豔的，花瓣透出無限的俏麗，無限的嬌媚，芳姿麗影，展現在這個世界面前。我禁不住停下腳步來，眼光在花朵上留戀，再留戀，一遍又一遍。花瓣上綴着細小的露珠，瑩瑩，亮閃閃，像珍珠一般。花瓣是紅的，露珠是白的，一紅，一白，令人遐想。我想到花神裙擺上的裝飾，想到新娘的嫁衣。

花開，就有花落。時日向前推進，石榴樹的葉子由翠綠變成墨綠。榴花落到地上來，一片一片，圓圓的，潤潤的，那樣地紅豔、那樣地高潔，那樣地讓人心動。我不想去打掃——不忍心打掃。這麼美麗的花朵，把她和污物混在一起，真是太殘酷了。不如等待，一場雨來，讓石榴花随着流水，去尋找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