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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青年招工進陝南,行走在陽安和襄渝鐵路的日子裡:習武之人

作者:高飛

原創小說:《行走在秦巴漢水間》 連載之十八:習武之人

任隊長。我們剛到安康,還是學員的時候,就聽到老勞工們說,帶我們的學員的隊長任重輝是習武之人,武藝高強,身手不凡,一般情況下,三五人根本沒法近身。其功夫在原機關西安東輛,乃至道北無人不知無人知曉。但是,誰也沒親眼看見過他練功場面。傳說,他練功的時間,常選擇在夜深人靜的半夜。那時候我們全省各地招來的新工中,有幾個人愛好國術者,每天天不明就在舞拳弄棒,個别花拳繡腿者也混入其中,虛張聲勢,招搖過市。這會,一聽說隊長是習武之人,自然收斂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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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班結束,宣布人事指令那天,已到食堂開下午飯時間。手裡拿着筷碗走在我身後與我們幾個同批學員說話的他,快到領席搭建的段裡食堂門口時,笑着問我:“這回高興了吧?”正在為下工廠中的房間名單中沒有自己生氣的我,聽了氣呼呼地說:“高興啥!”“不是把你分到西鄉了麼?”我說:“沒有麼,哪有我呢!”聽到在場的其他幾個人也說人事主任在宣布下工廠中的房間人名單時确實沒念到我,他臉一沉,轉身連飯都沒打,就上了機關土樓。再次看到他時,已經是幾分鐘之後,隻見本來皮膚黝黑的他,黑臉像包公一樣,怒氣沖沖地從樓口出來走在我跟前,當着在場那麼多人的面對我說:“說好的麼,說變就變了!好了,明天你和他們一塊走對了。”看得出來,他說這話時,氣還沒消。

這之後,我人到西鄉,他随段上上司檢查工作來過工廠中的房間幾次。每次見面先問我:“怎個,糧夠吃不夠吃,家裡來信沒有?”聽到我說糧夠吃,家裡已經接到我的信後。聲如洪鐘的他說:“那就好,父母就放心了。”他人直,說話幹脆,沒有架子,不像有些當官的盛氣淩人。後來我才知道家是農村的他,并沒多少文化,字寫得斜的一邊倒。興許是他看出我是想用另一種方式表達對他的感激之情,再來西鄉見到我,總是一句話:“開完會我們就乘快車走了。”看得出來,他是有意不想給我表達心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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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不久,襄渝線交接,段上任命他去分局管内最大編組站安康東列檢所擔任工廠中的房間主任。由于他自己本身就是敲車出身,懂行,精通業務,加之又能體諒勞工疾苦,工廠中的房間年年被評為出席段上、分局,乃至路局安全生産先進集體,值班室牆上獎狀挂的滿牆都是。

與此同時,單身漢的他住的宿舍也成了職工活動中心。儉樸的宿舍成了單身職工,沒結婚的單身漢串門啦話的地方。那會,西鄉列檢所剛撤銷,聽說我調到安康東列檢,已經離開列檢所的他,提前将緊挨他宿舍的那間房門鑰匙要到手,安排我住在他隔壁宿舍。從此,我便成了他的常客。而他呢,也成了我後來成長道路上,對我影響最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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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富平農村他,幼年少吃沒穿,用他母親說給孫子任尚的話說:“你爸是我在褲裆裡抱大的。”任尚說,我聽我村裡人說,我爸參加工作時,才十五六歲,是聽到村裡人吵吵鐵路上要人呢,才和村裡另外兩個年齡跟他一般大小的娃娃一塊背着鋪蓋去的西安。他說,那時候鐵路上工作苦得很。六一二年自然災害,跟他一塊出門的兩個人餓的撐不住,都背着鋪蓋跑回老家農村,隻有性格倔犟吃苦長大的他,一個人沒回來進了東輛學了檢車。他說,我爸性子直,也急,敢沖撞上司。但是他人豁達講義氣嫉惡如仇敢擔當。那時候道北那一片人野,住的人多,也亂,有一次,聽說自己工班的一位工友在騎自行車上班路上,好憑無辜被幾個街痞攔住揍了一頓,第二天早上下夜班的他,街口遇上幾個街痞,二話沒說,三下五除二,等路過的人看見時,他已經将幾個人挑的撂在了一邊,也是從那以後,他名聲遠揚,身邊的人才知道他工夫非同一般。任尚說,自己那時候年齡小不知道,後來聽村裡的一位年齡大的飼養員說,有一天早上天不明,他起來給牲口添料,看見不遠處的碾盤跟前有個人兩腿生風,身子一躍一個鹞子翻身,瞬間像飛起來似的不見了人影。開始他沒看清,後來揉了揉自己眼睛定睛一看,這不是你爸任三原(乳名)麼!飼養員說,那天夜裡下大雪,碾道碾盤上雪鋪了厚厚一層。從那以後,我才知道,你爸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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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兒子任尚告訴我,陽安線開通前,他爸任重輝在西安東車輛段擔任三場主任,新線開通後,家在農村的他,這才支援新線調到安康。那時每個人一月四十三斤半供應糧。我家弟妹多,拖累大,他自己舍不得吃,經常将糧票帶回家買成糧,填補家裡糧食虧空。安康東站開站後,他在東列檢主任那會,市場還沒放開,住的沈家窩子沒有個體商店,沒有個體食堂。整個東站地區隻是一個鐵路食堂,開飯時間定在打日勤的上下班時間。一夜沒合眼股道裡跑堪了一夜的單身漢,下了夜班回到宿舍,一覺醒來時常錯過午飯開飯時間。而鐵路家屬區又是在另一個山包上的沈家窩子。住在沈家窩子單身宿舍的單身漢下了班如果再去站區食堂吃一頓飯,來回最起碼還要跑三四裡路,而且還不是車路,是一條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膠泥路。為此,那年月單身漢們為吃一頓飯,吃盡了苦頭。後來社會上有了煤油爐子,有人支起小竈,托跑車的老鄉和熟人從達縣買來挂面,饑了時煮上幾根挂面,撂幾片豌豆尖,調上點醬油醋當作一頓飯。在家從來沒做過飯的他,也是在這時自己進城也買了個煤油爐子,笨手笨腳的學地做上飯。兒子任尚說,我爸他是個操心的命。要不,有時候我爸休假回來給我們發脾氣時,我媽常在背後勸我們:“你爸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你們不知道他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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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學員隊當年的一名學員,他的兵,我知道為人正直的他,不僅眼裡揉不進砂子,而且江湖義氣重。他人正派,品行端正,行的端走得正,不貪念沒私欲,在外出門幾十年,始終沒有沾花惹草的毛病。雖然一個人在安康,一年回不了幾次家,但他正直豪爽,不壞自己名聲。

上世紀八十年代,農村土地分開,家在農村的他,由于老伴常年有病,農忙時家裡缺少勞力,時常回去休假不能如期傳回。時間久了,上司自然不高興。後來不知是他自己給上司申請,還是上司對他照顧,他回到段排程室,當了排程。這期間,我也因為不讨新來的喜歡拉拉扯扯,吃吃喝喝的主任喜歡,離開列檢所,先去段上,後來又因為沒有文憑,提不了幹,離開機關到萬源,一年過後提幹才又回到安康,再後來又到鐵路法院,成為了一位政法幹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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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法院在江北西站,他住在東站,離開原機關後,再見他一面已不友善。因為東西兩站之間畢竟還有一定距離。況且那時交通又不友善,兩站區間除了每天一早一晚和中午一趟通勤車外,再去隻有搭坐個體戶經營的蹦蹦車,而且有時去了他人還不在,是以二人之間漸漸地少了些聯系。好在,我從法院調走的那一年,鐵路上來了個政策,職工内退,孩子能接班。家在農村,正愁孩子不好安排的他,恰好遇到了這個機會。也就是這一年,他和他那一撥家在農村的職工搭同一班車,讓兒子任尚接班,自己退休回了老家富平農村。

他兒子任尚那時候年輕,上進心強,接班不久就擔任站修工廠中的房間工會主席。工會主席是個出力不讨好不脫産的的差事。孩子那時候剛參加工作,熱情高,平時忙裡忙出。有他爸這個老底子,我們這批當年從各地招工招去,給他爸當過學員和其他在他爸手底下幹過事,後來走上不同上司崗位的學員,以及和他爸共過事的老同志,知道他是任隊長的兒子,盡量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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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雖然已被提拔到法院庭室上司崗位,但是法院畢竟不同于站段,人際關系複雜,人人都不甘居落後,都想進步,混個一官半職。那會提拔使用幹部年齡上有了新規定,科級幹部的使用提拔年齡不能超過四十歲。剛剛被提拔到科室上司崗位的我,年齡剛好接近四十歲。法院裡跟我一撥從基層各機關調入的幹警,與我之間年齡不差上下的還有一群人。一群人哄一個豬槽,我占了豬槽,自然也就沒了别人的份了,是以,各方面沖突問題馬上凸現出來。剛剛走上上司崗位的我,面臨的第一個困難是院裡在人員調整時,将一些别的庭室不要,又沒地方安排的,上司頭疼的大事幹不了,小事不願幹的無用之人塞進我所在的庭室。恰巧這時家庭沖突更新,糊塗的妻子又鬧得要跟我離婚。我麼,性子又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剛好利用了我自己性格上的這一緻命弱點,公開向我發難,個别對我本來就有看法的人,借此機會,挑撥一些頭腦簡單的人向你發起攻擊,工作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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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這些諸多方面因素,拖累了我那個時候對他兒子任尚的照應。為此,我自責了自己一生。再後來,我工作調動離開安康,這一走,就是二十年。這二十年兩人都渺無音訊。前幾年,當幾個當年他在學員隊當隊長時帶過的,後來離開安康調回延安的學員在一起吃飯時,提起往事提到他,商量準備驅車一塊去富平看他,誰知,再打聽時,他人已經因病離世。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幾個人一愣。想到學員隊時,他給我們的那些關愛,尤其我自己,想到剛參加工作時他給我的那些關心照料,以及我的成長道路上,他給我的那些幫助,半天緩不過神來。

前些天西藏回來,與朋友說到旅遊,我說,這幾年人們去這旅遊到那旅遊,咱們為什麼不能去自己當年生活和工作過的地方走走。試想,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我告訴他們,到時候再去那些自己處境困難時,曾經拉扯幫助過自己的人家裡走走,去看看他們中間那些已經離世的人的遺屬,上他們的墳上給他們燒張紙,對他們說一聲,我來看你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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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當我再次打開手機,在屏面上留下這些簡短的文字時,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靜。想着任隊長他如果在九泉之下,能聽到或看到我寫的這段文字,多好。果真如此,也能多少減輕我心中的一點哀傷悲痛!

作者簡介:

陝北青年招工進陝南,行走在陽安和襄渝鐵路的日子裡:習武之人

作者生活照

高飛,曾用名高和平。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插過隊,當過民小教師。77年入鐵路工作,幹過列檢,換過閘瓦,燒過鍋爐,當過法官。為證明自己的愛好和價值,走出大巴山,早先搞過通訊報道。後因個人經曆觸痛,開始學習文學創作。作品散見《西部散文學會》、《今日頭條》、《當代作家》《當代文藝》、《延安文學》和地市,路内報刊。創作有中篇小說《漢江在這拐了個彎》、《照顧好你哥》;連載《南窯則》、《山坡坡上開滿了山丹丹花》;散文《我們走在大路上》、《山遠月愈明》、《小鎮》、《驢友》、《蟠龍川》、《射它個海闊天寬圓溜溜》、《老溝的臘月》《列車行進在西延線》《山上那棵黢樹》《額吉》等50萬多字的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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