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裡,珍妮特·李吃力地爬上檢查台,一種由四種藥物組合成的化療雞尾酒,正通過導管泵入她的身體。除了明亮的天藍色腳趾甲油和聖誕主題的口罩, 李依然保持着她标志性的單色造型:黑色的運動褲溫暖了她虛弱的雙腿,黑色的太陽帽遮住了她的光頭,一對纖細的黑色耳環像冰柱一樣堅挺,黑色的 T 恤胸口處寫着“ BLACK WIDOW STRONG (黑寡婦挺住)!”
“黑寡婦” 是一種有着優美外觀的劇毒蜘蛛,一般用來比喻心狠手辣的女人。在斯嘉麗·約翰遜成為 “黑寡婦” 之前,珍妮特·李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 “蜘蛛女王” 。事實證明,她比漫威裡的超級英雄更勇敢,更堅強。

今年 2 月,珍妮特·李被确診為卵巢癌晚期,而就在一年前,她還在認真思考,“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我将再次成為世界冠軍!”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李這次确診完全是一次巧合,13 歲時為了治療自己的強直性脊柱炎,李在脊柱裡埋植了兩根鋼條,随後的每一天裡,她都忍受着它們的折磨。
2019 底年,李又接受了一次外科手術,在體内植入了脊髓線刺激器,這個小儀器極大地減輕了她身體的痛苦,不過就在她滿心憧憬着再次成為世界第一的時候,她又因患上敗血症不得不将它取出來。今年 1 月初的一個深夜,李在睡夢中被憋醒了,朋友帶她去醫院檢查,X 射線顯示她的肺部和胸腔之間充滿了積液,更令李震驚和崩潰的是,積液中充滿了癌細胞,癌細胞起源于她的卵巢,并已轉移到她的胃、肝髒和腹膜……
因為李的内髒已經不堪重負,放療的方案被排除了,但治療已不能再等待了。于是,李進入坦帕癌症中心開始接受化療。當第一次直面死神時,李膽怯了,醫生預估她的生命隻有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卵巢癌五年的生存率在美國隻有 30.3% 。那時,李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目标,活到 7 月 9 日——那是她 50 歲的生日。
術後每一次化療,都像是經曆一場浴火重生,而李的治療方案共有 6 個療程,也就是說,她要“死去活來” 6 次。一開始,她就面臨嚴峻的考驗——她标志性的長長黑發開始脫落,後來她幹脆剃了光頭,并拒絕戴假發,她說,“我不想騙自己!”
随後,便是無休止的惡心和嘔吐,直到某一天她的味覺也突然消失了,按照她的說法,“我的味蕾就像突然被剃刀剃光了一樣。”
但相比這些,最讓李沮喪的是,她的意識不是很清楚了,她将此稱為 “化療心理” , “那是一種迷霧般的心理狀态,我通常口齒伶俐,但我發現自己聽說讀寫都變得很難了,我隻是一個行走的軀殼……”
在熬過拉上窗簾,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至暗時刻後,“黑寡婦” 又回來了!在社交媒體上,李開始給自己 1.4 萬名粉絲講她治療癌症的故事;5 月中旬,她應朋友之邀,開始拍賣帶有她 “黑寡婦” 标志的紀念品,為癌症基金會籌款。
李說,“大多數癌症患者真的感覺就像被關在壁櫥裡,黑暗而孤獨,那是一種多麼令人沮喪的生存。如果說真的有一種東西能讓你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的事情感到欣慰和滿足,那就是敞開心扉,擁抱祝福。”
因為比賽中的黑色裝束和狠辣的打球風格,李享有 “黑寡婦” 的綽号,但事實上,她害怕蜘蛛。上世紀 90 年代初,一位粉絲送給了她一隻兇狠有毒的 “黑寡婦” 。出于禮貌,李接受了它,但她一直将那個蜘蛛缸放在家裡的陽台上,直到有一天,她意識到她的“小寵物”懷孕了,她驚慌失措地驅車跑到十幾公裡外,将蜘蛛缸放在了一個垃圾箱的下面。
而且,和李冷漠孤傲的性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最喜歡的是純潔安靜的蘭花,她說,“蘭花真的是美極了,相比一朵玫瑰或一朵郁金香,它更會對我産生一種特别的影響。”
7 月 9 日,李迎來了自己 50 歲生日,她在社交媒體上歡欣鼓舞,“很高興來到這一天,一月份的時候,我可不确定。現在,我确信是你們的幫助和祈禱,引領我來到這裡,我真的很喜歡你們所有人!”
來到這一生命中裡程碑的日子,李非常想聽到她的主治醫生說一句,“你的病情已經有所緩解。”但令她崩潰的是,化療隻起到了 “部分效果” ,在她的淋巴結中仍可檢測到很多癌症的痕迹。
在絕望中,李趴在床上痛哭了幾個小時,哭泣雖然能緩解化療的各種副作用,但她心中卻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久病成醫” 的她知道,卵巢癌四期若控制不住,複發病情會更嚴重,而且複發後再接受治療,她自己需要承擔約 90% 的費用。
美國思想家、文學家、詩人拉爾夫·沃爾多·愛默生說,“英雄并不比普通人更勇敢,他隻是比普通人多勇敢了 5 分鐘。” 這句話放在李的身上再恰當不過了。在痛哭一場後起身下床時,李心中出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要重回社會,重回撞球賽場。
很快,李便參加了兩年來第一次撞球表演賽,盡管她的身體疼痛難忍,但她還是輕松擊敗了三個挑戰者;
幾個星期後,她又抓起腰枕,硬着頭皮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去奧蘭多,在那裡她參加了一個籌款活動;
近日,李又出現在了鑽石公開賽職業撞球賽場,她與老對手、老朋友艾莉森·費舍爾相談甚歡,她還令人震驚地取得了第八名的成績。
值得一提的是,李的參賽吸引了大批球迷到來,其中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當他步履蹒跚地走到李的跟前要與她合影時,她很費勁兒地站起來,手臂自然而然地摟住了他的肩膀,這位老人竟然淚流滿面。
這位老人說,他最近确診癌症晚期,在暗無天日的等待死亡的日子裡,他在社交媒體上無意間發現了關于李的一部電影,他隻是随手點選了一下,然後整個世界都變了,随後他下地吃了一頓飽飯,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又一次走出家門,“你知道嗎,‘黑寡婦’,你就是我們這些癌症晚期患者的精神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