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張愛玲曾經有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比喻,把生命比作是一個爬滿了虱子的禮袍。
很多人都感慨這個比喻怪異,如此不搭界的意象,就出現在《子彈橫飛百老彙》這部獨幕喜劇的黑色喜劇裡。套用她的話來說:百老彙就是個華美的殿堂,裡頭閃着藝術,上頭飛着子彈。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18">百老彙的滑稽圈内事</h1>
20世紀20年代的紐約,一位默默無聞的劇作家因為制作人缺錢,作品無法上演。沒辦法,隻好接受黑道上的贊助,交換條件是讓他的情婦擔任劇中要角。劇作家本以為這樣就沒事了,沒想到當戲緊鑼密鼓開始之後,老大派來監視的保镖卻對劇本很有意見,于是鬧出許多笑話。
電影幕幕荒謬又滑稽的場景,反映了百老彙一些圈内的事。
用時下的話說,就是綜藝界的八卦與内幕大公開。它從大牌裝腔、绯聞拍拖、吃醋搶戲、人前一張臉人後一張臉等等藝人的另類面中取材。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19">又喜又怄的搞笑劇情</h1>
導演一邊插科打诨,一邊也丢出了和這些醜事同樣真實、同樣傷腦筋的嚴肅問題。
首先是關于“藝術天賦”。這個劇作家紅不起來的原因,除了運氣不佳,多半也由于才華一般,遠不如那個保镖抓得住關鍵。
劇作家是文藝青年,隻窩在家裡和咖啡座想象情節和對白,而保镖是日日夜夜都在街頭混,什麼人有什麼心思、會講什麼話、想玩弄什麼把戲,他是慧眼獨具。保镖被迫天天跟着彩排、幫着情婦練台詞,陪到後來覺得劇作家是鬼話連篇,便開始出主意。
哪曉得他随便一指點,不但戲味大增、戲路大開、演員和制片人一緻贊賞,連随後的試演也佳評如潮。戲還沒登台,後頭的戲約就不請自來。
這下子劇作家自然是又喜又怄。喜的是多年媳婦熬成婆,怄的是他費盡心力的“傑作”原來是失敗的作品。保镖原先隻是點撥一二,後來嫌他笨頭笨腦,幹脆整部劇本拿了去改。劇作家掂清了自己的分量,像皮球洩氣全沒了勁。最後,他如告解般地向女友承認“我不是藝術家”。
保镖對戲投入感情,拼命要使它完美。他看情婦的戲份是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她換掉。這時劇作家替她說話,覺得觀衆分不出差别。保镖反駁說觀衆是看得出來的,隻是說不出來。用搞笑劇情揭開圈内事,顯然這裡一語中的!
首演前,保镖忍無可忍居然斃了情婦,不讓她拖垮戲的水準。事後老大得知真相後殺了保镖。保镖臨死前,還交代劇作家要更改最後一幕的最後一句台詞。真有這種事嗎?科班出身的劇作家不是藝術家的料,而刀槍裡過日子的保镖才是徹頭徹尾的藝術家。一個靠抓頭皮想,一個靠直覺。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0">關于夫妻和愛才的奇怪問題</h1>
電影在談藝術的同時,也在诠釋愛情新主題!
電影開始有場朋友聊天的戲,有人感歎起女人錯就錯在愛上藝術家,而非男人,然後引起一番争論。劇作家後來也問女友,問她愛的是藝術家,還是男人?
換個話說,當一個女孩愛上劇作家,是愛上他藝術性的才華,還是單純愛上這個人?
如果這個人哪天沒了才華,或是走出劇場就成了低能時,女孩還愛不愛?這個問題說大不大,因為“夫妻還是愛才”這檔子事在其他行業也有,不單隻在藝術家身上。但是說小也不小,因為演藝裡經常出現某某導演和某某角色假戲真做、墜人情網”之類的花邊新聞,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當然,這問題也可以反過來問男人。
就像這個劇作家後來愛上了歐巴桑演員,雖然看起來很勁爆,但其中有沒有道理呢?有。因為歐巴桑引導了劇作家創作的靈感、能力,使他自覺長進了、提升了好像透過她踏入戲劇中某個更棒的領域,也甩掉了現實中蹩腳的窩囊氣。是以劇作家是愛上歐巴桑的“才華”。
<h1 class="pgc-h-arrow-right" data-track="21">最後的抉擇</h1>
劇作家要去跟女友表白分手時,女友自己早已愛上了别人。劇作家聽得措手不及,卻又突然醒了過來。他要弄清楚,自己是要愛有“才華”的歐巴桑,還是要愛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女友。
首演大獲全勝後,他沒去慶功宴,去了朋友家要女友回來。他又問了一次女友愛的是藝術家,還是男人?女友的回答夠嗆:“我可以愛不是藝術家的男人,但不愛不是男人的藝術家。”
男人顯然是比藝術家還大的概念:愛男人的是情人、伴侶,愛藝術家的隻是影迷、朋友。
戲裡的喜怒哀樂可以設定,戲外的喜怒哀樂卻不能設定。愛一個人,不可能隻接受他的才華,不接受他的個性。在鎂光燈下感性緻辭的藝術家,與在客廳沙發上亂發氣的男人,都是同一個人。這道理劇作家最後想通了,決定與女友結婚回老家教書。
就這樣一個故事,熱熱鬧鬧的,卻是很成熟的幽默作品。它的手法是誇張,不是怪誕。台詞是逗趣,不是腦筋急轉彎。内容結構是意外,但有邏輯關聯,不是無厘頭、愛怎麼着怎麼着。至于黑色暴力的部分也一樣,它是故作輕松、實則無奈地撷取了社會黑暗面。
比如殺人,就是砰砰幾聲輕描帶過。它不去強化其中的暴力性,反而去弱化。弱化到隻視暴力為一種尋常現況,隻作為戲劇中的一項元素。它沒有進一步地屈辱人、作踐人而從中取樂。這樣的戲,表面上嘲笑周遭百态,骨子裡仍是肯定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