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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澤:清澗煎餅

作者:長安讀書會
李光澤:清澗煎餅
李光澤:清澗煎餅

作者:李光澤;轉自:《人民日報》

李光澤:清澗煎餅

清澗是陝北的一個小縣。2020年冬天,我到清澗工作以後,給朋友們發微信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歡迎您來清澗吃煎餅!

李光澤:清澗煎餅

煎餅是清澗的小吃明星。一個小小的清澗縣城,居然開着五六十家煎餅店,生意一年四季長盛不衰,從未有過淡季。清澗人一生不知要吃掉多少煎餅,他們的胃似乎是專為煎餅而生的。清澗人對煎餅的那份感情,外人很難了解,對他們來說,煎餅的味道就是小時候的味道,就是老家的味道!

清澗煎餅的原料是荞麥。荞麥去皮,成為糁子,糁子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以後,裝進一隻布袋裡,兌上水,在一塊傾斜的石闆上反複揉搓,使勁擠壓,白花花的荞面漿就從布袋裡源源不斷地濾出來,流到一隻瓷盆裡,就是攤煎餅用的荞面糊糊。

李光澤:清澗煎餅

攤煎餅是一門手藝活,得有三樣工具:鐵鏊子、銅勺子、木刮闆。用柴火把鐵鏊子燒熱,左手舀一銅勺荞面糊糊倒在鏊子中間,右手拿着木刮闆,像用圓規畫圓一樣,把荞面糊糊一刮一刮攤均勻,稍待片刻,煎餅就可以出鳌了。随着時代的變遷,市場上出現了瓦斯鏊子和電磁鏊子,這些鏊子節能環保,且受熱均勻,但不少煎餅師傅還是喜歡用柴火鏊子,說攤煎餅少了煙火氣,就攤不出那個特殊的味道。荞面糊糊稠稀要适中,稠了,攤不開;稀了,難以成形,又缺乏韌勁。當然,火候也至關重要,火大了,煎餅顯“老”,火小了,煎餅又太“嫩”。一張好的煎餅,形如滿月,色如白雪,薄如蟬翼,綿如錦緞。當然,要攤出一張如此完美的煎餅,沒個三年五年功夫,是不大可能的。

李光澤:清澗煎餅

吃清澗煎餅,一定要有輔料和煎餅湯,隻有這樣,吃起來才有滋味。這三樣東西,号稱清澗煎餅“三件套”,一件都不能少。煎餅輔料,素的有洋芋絲、豆芽菜,葷的有鹵豬頭肉,不葷不素的有豆腐幹。煎餅把輔料一卷,輔料多了一層包裝,煎餅多了幾分内涵,二者互相成全,相得益彰。那煎餅卷,素的爽口,葷的解饞,不葷不素的既爽口又解饞,叫人在下手之前,還得想一想,先幹掉哪一卷!那煎餅湯,說簡單點,就是一罐兌了老陳醋、花椒粉、生姜粉、蒜泥、食用鹽、熟芝麻等調料的涼開水,但這一罐涼開水還真沒那麼簡單!水要用山泉水,而且必須燒開再放涼,用生水喝了會拉肚子。最關鍵的是,那些調料必須按一定的比例配伍。這個比例掌握得好,煎餅湯又麻辣,又酸爽,又鮮美,掌握得不好,就會有一股怪味。說到底,一個煎餅師傅的手藝高低,最拿人的不在攤煎餅的功夫上,就在這一罐秘制的湯水裡!煎餅湯原本是用來蘸煎餅吃的,一為提味,二為順滑,容易下咽,有人嫌麻煩,就端起碗,吃一口煎餅,喝一口湯,衆人一效仿,這種吃法慢慢就流行開了。清澗煎餅店有個規矩,湯不算錢,屬于“買一送一”。于是,就有囊中羞澀的食客,買一卷煎餅,讨三碗湯喝,店主不但不惱,還會笑嘻嘻地問,要不要再來一碗!在店主看來,客人喝湯多,說明自己的湯調得好,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清澗人吃煎餅,習慣洗洗手,用手抓着吃,小孩抓,大人也抓,這大概與清澗煎餅最初的“提籃叫賣”有關。清澗人攤煎餅,原來隻為自家人吃,改革開放以後,才有人開始羞羞答答賣煎餅。一般是婆姨在家裡攤好,男人提上一籃子煎餅,上面蓋一塊籠布,沿街去叫賣。遇到買家,雙方就地一蹲,賣家一把揭開籠布,買家一把抓起煎餅,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這種野路子吃法雖然不夠文雅,但很接地氣,也算清澗煎餅的一大特色。

李光澤:清澗煎餅

清澗煎餅既可當主食,也可作零食。如今,清澗煎餅已不再是清澗人的煎餅,而成了世人的煎餅,外地人來清澗,不嘗嘗清澗煎餅,就跟沒來一樣。今年年初,原來的一幫同僚來清澗看我,說是已到縣城,我在辦公室泡好了茶,卻左等不見人,右等還是不見人。正納悶間,微信上收到一張照片,原來,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在一家煎餅店開吃了,吃相很難看,好像三天未進食的樣子。我回了一句:還沒到飯點,有點出息行不行!同僚發來三個呲牙的表情包。

清澗煎餅從古代走來,一步一步邁進了新時代;清澗煎餅生在民間,卻因為天生麗質而登上了大雅之堂;清澗煎餅從陝北出發,三跷兩步就走到了大西北。一位在清澗縣城開煎餅店的大哥告訴我,一些思想比較保守的人,不想離家太遠,就在縣城開個小店,掙點小錢,養家糊口。一些頭腦靈活,敢闖敢幹的清澗人紛紛走出家鄉,在西北地區的大中城市開起了清澗煎餅店。憑着一個小小的清澗煎餅店,一些人在老家蓋了樓,一些人在城裡買了房,一些人把自己鼓搗成了小老闆,一些人把孩子供成了大學生。

作者介紹:李光澤,中國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解放軍文藝》《中國作家》《詩刊》等報刊。著有散文集《善待生命》、詩集《對一片草地的頌詞》。曾獲第八屆冰心散文獎、《人民文學》全國征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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