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了兩個星期後,
博子告訴樹:'我相信你的一見鐘情。'
這就是博子的回答。
真是奇妙的開端。
至今,這仍是留在博子心中最珍貴的回憶。
——岩井俊二《情書》

日本電影《情書》海報
第一次聽說《情書》這部電影,是因為很早以前看過一篇關于《情書》與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類比分析,内容早已不能記得,大約是關于暗戀的種種。
是的,之前我并沒有好好欣賞過這部電影,因由也特别個人,我是個非常悲觀的人,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審視和揣度,對于這世間的永恒和一切的浪漫都抱持着懷疑的态度,是以,愛情片是有點看不進去的。
可是,這是一部太适合在雪夜看的影片。窗外簌簌地,是雪花飄落的聲音。坐在暖光裡圍着被子的我想推薦一部電影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了這部我之前并沒有看過的影片。好像就是那張短發黑衣的中山美穗仰面看向飄雪天空的海報,那就是記憶裡冬天的樣子。
博子仰望着天空,天空也是白色,雪一片一片飄到她的臉上。
“他離開的時候,最後看到的天空,也是這樣的哀傷麼?”
想着,她從雪地裡爬起來,鏡頭拉遠,她在皚皚的白雪中留下一排孤零零的腳印,向車水馬龍的人間奔去。
這是她未婚夫藤井樹的周年祭。她叫渡邊博子(中山美穗飾),跟随未婚夫來到神戶工作生活。未婚夫兩年前死于一場山難,大家對于那場事故好像早已釋然。無論是沉迷于酒精的至親,還是嬉笑着對談的同僚,甚至是開始對她展開攻勢的樹的好友,所有人似乎都已經接受了斯人已逝的現實,隻有她面帶局促微笑地看着這個遺忘了他的世界。
是的,即使已經決定接受樹的好友秋葉的告白,博子還是無法真正接受樹已經死去的事實。她送'裝醉'的藤井媽媽離開酒席,對談中,這位母親看出了博子的思念,拿出一本,樹國中時的紀念冊,笑着和博子分享她不曾參與的這個男子的少年時光。
看着紀念冊裡清瘦的藤井,似乎可以看到他成年後的樣子,博子趁着藤井媽媽離開的空蕩,用手指摩挲着樹那小到近乎看不清面目的頭像,多少思念,多少不舍,一切與他相關的人,或者物,因為是他的,就好像和她生出聯系,有了溫度。
翻到下面的位址欄,她好像被什麼擊中了一般,她用水筆在小臂上記下了當時藤井樹的住址。她的思念和痛苦,本是面對逝去夫妻最稀松平常的情緒,卻因為大家的克制,顯得格格不入。
那些痛即使用再濃重的僞裝來掩飾,即使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毫發未傷的樣子,即使連你自己都信了結束了,好像真的過去了。但是愛和傷痛早已在歲月裡埋下了伏筆,就好像這位看上去早已釋懷的母親,輕松的笑容,優雅的對談,卻因為博子的愛,觸動了那伏筆的機關。然後,我們隻看到一個不停抖動的肩膀,和撕心裂肺的哭泣。成年人的崩潰總是在一瞬間。
雖然得知這個在北海道小樽的位址現在早已變成了公路,但她還是往這個位址寫了一封信,那是寫給天國的夫妻,寫信讓她那無處安放的思念得到安甯。
然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她收到了來自于藤井樹的回信。從剛開始以為是惡作劇,到書信不斷的往來,博子開始疑惑,是否真的有天國的存在,又或者她的夫妻還活在這世界上。
一直在等博子轉身的秋葉,當然對這異想天開嗤之以鼻,但作為樹的摯友,他又心存幻想,好友的離去,讓酷愛爬山的他心存陰影,兩年來他再沒進入自己曾經酷愛的山林。他決定帶博子去小樽親自看一看,到底是誰發出了天國的來信。
影片裡神戶的大雪實際是在小樽拍攝完成的,北海道的大雪可能更符合導演對于雪國的想象。
他們走過樹少年時常常走過的街道,親眼證明了紀念冊上的位址早已被征用變成公路和隧道。博子站在隧道的入口,這是樹曾經住過的地方,她好像離他越來越近了。
秋葉想到位址不在了,信卻可以收到,難道是因為還有一個“藤井樹”?
謎底揭曉了,博子的信真的寄給了“藤井樹”,隻不過這位藤井樹是活生生的,她是一個女人。而她居然和博子長得十分相像。
“藤井樹”是市立圖書館的管理者,與爺爺媽媽共同生活在一間舊時的宅院裡。少女時父親因感冒導緻的肺部感染離開了人世,是以,她即使感冒嚴重,對父親最後離開的地方心生抵觸,一直不肯去醫院。這幾個月,她正受到感冒的滋擾,病勢纏綿。
這時博子的來信,打亂了她本平靜的生活,也打開了她少女時的記憶。
是的,兩個“藤井樹”,他們同在一個班級,她隐約回憶起那個也叫做“藤井樹”的男生。那個十厘清瘦,一臉桀骜的少年(柏原崇飾)。
博子好像忽然明白了當年那句“一見鐘情”的意義,不過現在她已經無法求證,藤井的愛是屬于渡邊博子,還是屬于少女“樹”。
兩個女人,因為這個已經離去兩年的男人,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博子說不出是嫉妒,還是不舍,她想知道“樹”少年時的樣子,哪怕是那些散落在記憶裡的片段也好,共同認識一個男人,從她的口中了解他,似乎能緩解她對于夫妻的思念。
其實沒有博子的信,女人幾乎已經忘了少年的存在。同名同姓,在其他人眼中的浪漫,作為“當事人”的她,回憶起裡盡是麻煩和羞赧。正是青春萌動的時期,兩個藤井總是被同學們湊成一對,她常常感到羞愧難當,他為此和同學大打出手。
一起當值日生,一起整理學院圖書館的書籍。他永遠在偷懶,看到她在認真工作,也并不幫忙。他們很少講話,卻常常遇到。
他喜歡在圖書館借别人沒借過的書,也不是為了看,好像隻是喜歡自己的名字獨自出現在借書簽上。記憶裡那溫暖的午後陽光,散落在他有些泛黃的頭發上,将它們曬成麥稭稈的顔色。白色的窗簾被風鼓起,遮住了他的半邊人影。她不禁抻長了脖子,發現他看她趕緊低下了頭去。
那些似乎早已失去了的回憶洶湧而至,博子在她的講述裡,慢慢開始接受了樹的離開,而女“樹”卻發現深埋在自己内心裡那曾經小小的悸動好像慢慢又回來了。
原來借書卡上少男寫下的是少女的名字,原來她父親去世時他找到她家不僅僅是還那本《追憶似水年華》,原來一次次的“巧遇”,一次次地對視,都是寫在青春裡沒有回信的情書。
原來,她在等他的告白,可是最後,他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那無疾而終的愛情或者可以說是暗戀,永遠定格在他們最後告别的一刻。
回憶裡,少女輕快地在白茫茫的雪地裡奔跑,突然什麼讓她駐足,她發現了一隻凍在冰裡的蜻蜓。它的羽翅能看到清晰的脈絡,就好像将時間定格在它最美的一刻。
少女看得專注,那一刻,她看到了時間,那蜻蜓生命最後的瞬間。
這個影片中關于生死和愛情的拷問,就好像我們也盯着這隻被雕刻進時光裡的蜻蜓。
無論是遭遇了山難的樹,還是少女得感冒去世的父親,他們的生命,被永遠定格在他們最好的年華,這樣的生命從此沒有了瑕疵,隻剩美好。而少年沒有說出口的愛情,因為隻存在少女的回憶裡,它沒有愛情的一切缺點,就好像那隻停留在最美一刻的蜻蜓。
然而其他漏洞百出的人們,還是被時光推着,或者傷痛,或者狼狽的活着,難免滿目瘡痍,向往着完美,卻隻能向前。
就好像,影片裡一直不肯接受夫妻死亡的博子,她釋懷了當年樹的一見鐘情了麼,可能還沒有。不過樹死去這兩年,她的思念又何嘗不是一封寫給愛情的情書。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是以,我愛你,與你無關。”——茨威格
愛從來都是一個人的事,我愛你,與你無關。是以,即使最後得知夫妻臨死前唱起了給少女樹的情歌,她的内心可能也是坦然吧。
秋葉帶博子到“樹”死去的山腳下,她從恐懼到最後不顧一切奔向雪地,用盡全力喊出:
“你好麼——
我很好——”
終于,那一刻我知道封住了她的冰化掉了。
方寸間感悟生命,癡嗔裡皆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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