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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歲失業後，為了賣房，我卧底中介300天,知音真實故事,17分鐘
主播：宋婷婷
2023年開始，中國房地産大動蕩。劉霞2016年在鄭州花了119萬買的房子，縮水到了60多萬。夫妻雙雙失業，為了賣掉房子，她決定去中介卧底，自己去賣房。
如果說，千萬房貸、配偶不工作、小孩出國是中産家庭的“作死三件套”，那麼替換到普通家庭，就是：家有百萬房貸，丈夫中年失業，妻子全職帶二胎。
這是我在2022年11月20日，最深刻的感受。
那時小區暫時封閉，我老公已經居家辦公兩個半月，他所在的公司以“财務無法出門辦理業務”為由，連續三個月沒發工資。
眼見存款漸無，解封卻杳無音訊，我倆都急得嘴上不斷冒燎泡。
二胎懷孕後，我所在的公司不斷給我增加工作量，最後隐性逼迫我主動離職，家裡基本全靠老公一個人的工資養活。
雖然心底生疑，老公會不會就這樣失業，塵埃落定前，我還是幻想，或許是我多心了呢？畢竟他在公司工作多年，不僅是機關的技術骨幹，還是和老闆一起創業走到今天的“元老”。
忐忑不安中，終于等到了2022年12月4日全面放開的消息。
第二天，公司群裡發來消息：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公司決定推遲一周上班。老公笑稱，公司還挺人性化。可我心中卻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周後，老公按時去上班，卻和一衆同僚被堵在公司門口，原本可憑指紋進入的密碼鎖，如今誰都識别不了。
工作群裡，老闆一直沒吭聲，撥打老闆的手機也提示關機，直到打電話與辦公樓的物業确認後，大家才知曉公司早在一周前，就辦理了退租手續。
經曆長達倆月的勞動仲裁，連續幾個月顆粒無收，大家隻能約好邊找工作，邊繼續向上反映。
原本老公是技術性人才，不愁找不到類似工作，但那段時間，他每天投出無數份履歷，收到的回複大多是和崗位無關的銷售、直播崗。
我心裡五味雜陳，猶豫着要不要趁機給二寶斷奶，把她送回老家，這樣我就可以出去找個班上，多少能補貼點家用。
還沒等我理好章程，老公就喜滋滋地告訴我，他找到新工作了，隻是新公司不大，老闆表示上崗後要經常加班，以後家裡讓我多擔待點。
此後，老公開始早出晚歸的生活。少了老公分擔家務，我開始有些吃力，但五歲的大女兒出乎意料地懂事，會主動在我做飯騰不開手時，帶着妹妹做遊戲。在妹妹亂發脾氣時，耐心地上前哄她，告訴她不能不講道理，讓媽媽受累......
就在我以為全家通力合作，會讓生活慢慢回到正軌時，老公看似規律的作息習慣上，卻隐約透露着些許不對勁。
我沒料想到，老公的新公司會這麼卷。
他每天加班到深夜十一二點不說，周六日和節假日也沒得休息。即便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工資卻沒有明顯變化。
那天小女兒扒拉他書桌前的垃圾桶，我終于發現了異樣。
垃圾桶裡，有份丢掉的信用卡賬單，上面有很多筆不同地方的加油開支。
哄睡兩個孩子後，我忍不住拿出賬單質問他是怎麼回事。
見被揭穿，老公才猶猶豫豫地告訴我真相——為了不讓我擔心，他謊稱自己找到了工作，其實是為了能支付眼前的各種生活賬單，他邊海投履歷，邊偷偷做了網約車司機。
看着他眼神閃爍又内疚的樣子，我忍不住眼眶發酸，故意裝作平靜地問他，現在網約車的生意怎麼樣？他牽強一笑，說即便他每天早上七點多出門，夜裡十點後回家，每月掙到手裡的錢，在交完房貸後，也所剩無幾了。
思考了許久，我試探地提出盤恒在心底許久的想法：“不如，我們賣掉現在的住房，回老家縣城生活？這樣生活成本小一點，老人和孩子都能照顧得到，你的壓力也會小很多。”
老公猶豫了很久，說：“為了孩子們的将來，不能這麼輕易地退出城市。退回去簡單，孩子想再走出來卻很難。”
最後我倆折中了一下，打算賣掉現在的房子，換一個價錢便宜的小房子。
商定好後，老公愧疚地說：“對不起，沒能給你一個更大更好的家。還要讓你跟着我消費降級。”
我打趣他：“本來我也和你一樣，都是從農村出來的，還能降到哪裡去？”
意見統一後，第二天我就開始跑中介。
挂牌前，我學着網上搜來的攻略，假裝自己是買家，咨詢了幾個不同的戶型後，套出了和我們家同樣戶型的房子價錢。
但不知是我演技太拙劣，還是這招被太多賣房的業主用過，中介小姑娘最後憋不住笑地直接問我：“姐，你是不是有房子要出售啊？”然後拿出手機，讓我看他們登記的同小區賣房資訊，和最近房子的成交價。
我這才驚訝地發現，我們小區房價跌幅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2016年，我買房時，鄭州均價1.3萬一平方，92多平的房子，到手價119萬。而現在，挂牌的市場價大多在80萬左右。有些急賣房的業主，甚至自砍一刀，挂出60多萬的低價！
我不信邪，想着2017年小區同戶型最高賣出170萬，還是不敢相信如今憑空少了一百多萬的差價，堅持按原價119萬的賣價出售。想着就算原價賣，也已經是割肉虧掉這7年多的房貸了，堅決不降價。
見我不聽勸告，中介小姑娘笑容僵硬地解釋：“姐，我們一般是不幹涉你挂牌的價錢，但還是想從專業的角度給你建議。如果你真心想賣，這個價錢挂出去，真的沒有客戶去實地看房的。”
我懷疑她想壓價，又跑了周邊十來家的中介打聽，得到的都是相近的答複。
最後一個送我出門的中介看出我的意圖，直接勸說：“姐，我們的賣房系統現在都是資訊共享。你的房子隻要登記了，所有的門店都可以看到。你不用四處去打探，結果都一樣。”
我這才明白，過去一說賣房，周邊中介都來哄搶的賣房市場已經徹底過去了。看了十來家後，我終于在最後一家挂牌了房子資訊。
果然，挂牌後和中介說的一樣，除了零星的幾個勸我降價的中介電話，一個到我家看房子的客戶都沒有。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連中介的電話都接不到了。
忍着心痛，我準備把價錢調整再往下調價時，中介告訴我：“現在的市場價基本都在70萬，為了能讓你的房子盡快賣出去，我建議你挂60萬左右。”
我還是忍痛拒絕，隻同意把房子降到72萬，想着不管怎麼樣，總該有客戶上門看房了吧？等他們有意向後，我們再見面議價。
這次降價，終于有了點水花，半個月來了兩個看房的。但隻限于看看，就沒有後續了。
中介依舊時不時地打電話勸我降價。我盤算了下，按照她們給的降價金額，隻能勉強抵消欠銀行的貸款，剩下的，連交易所産生的費用都不夠。這下别說是這七年的還貸沒了，就連之前的首付款也全沒了……
賣吧，之前數年的辛苦全白費。不賣吧，每個月的房貸壓得人喘不過氣。更别說，這個價位，隻能暫時緩解眼前每月開支不足的窟窿。
我陷在賣掉也愁、不賣也愁的困境裡了。
在這種的情況下，我不受控制地懷疑，會不會中介想促成交易，故意壓價？心想，如果身邊有懂行的中介朋友就好了。
想到之前跑中介時，看到附近很多店門上都貼有招聘啟事，我突然靈光一閃，我可以自己入職，做那個懂行的人啊——自己賣自己的房子，可能進度更快，還能多收一筆賣房的傭金。
有了主意後，我帶着小女兒去了隔壁小區的中介偷偷應聘。
為防止出現破綻，被同行認出，我在應聘的資料表中，除了身份證号碼如實填寫，其他的家庭住址等基本資訊，都随意做了更改。
簡單的面試和自我介紹後，店長當即就通知我上崗，但提出因為我要帶娃，難免會影響工作量，是以沒有無責底薪，但是相應的，賣房提成會比一般銷售高，能拿中介費的40％！
聽到無底薪，我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下生活費沒着落了。但想到我的主要目的，還是淺淺地猶豫了下，就答應了。
店長說，入職前，要先用一周時間跑盤，現場勘察片區内的所有小區和樓棟，背下每個小區所有的戶型類型和大緻市場價，然後再參加為期一周的封閉教育訓練，考試通過後才算正式入職，擁有自己的賬号，檢視全部房源資訊。
在此之前，如果我想看房源，需要用同僚的賬号登入，但這隻能看房源資訊，看不到客戶資訊，這和我急切想要賣房的初衷，還是有點背道而馳。
于是，我開始和同僚們套近乎，幫忙列印資料，跑前跑後、端茶倒水，讓他們在想買兩室的客戶中重點推薦我的房子，借口自己想跟他們學學怎麼帶客戶看房、與客戶交流。
在我虛心請教和各種吹捧的“助攻”下，同僚們在約客戶看房時，不主動但也不拒絕地帶上了我這個“小尾巴”。
整個過程，我盡量不說話，邊觀察他們和客戶的互動，邊瞅準機會就開始推薦我的房子，把那些稍微動搖有意向、或是不好意思拒絕的客戶都拉到我家先看一看房子再說。
在看到有想買兩房的客戶面色猶豫，讓同僚再推薦其它房源時，我就見縫插針地主動出擊，掏出手機，點開我家房子的房源資訊，擠上前推薦：“我手上有套兩房的房子非常符合你的預期，就在附近，價格也能商量。”
這也是我從同僚那裡學習總結的話術，一般有時間又有買房意向的客戶都不會拒絕。遇到稍微有點猶豫的客戶，我會趁熱打鐵地趕緊把房子的優點講述下，然後在“來都來了”的話術引導下，把不好意思拒絕的客戶拉到現場。
幾次下來後，我成了店裡同僚們的公開批判對象：“我看啊，你陪看是假，想撬我們客戶是真！”
我這才急忙解釋：“我發誓絕不搶你們的客戶，其實這個房子是我自己的，我保證，就算你們客戶真的買了我的房子，我也絕對不拿一分錢的提成。相反，我還得給你一個大紅包，感謝你們的客戶買走我的房子！”
同僚們這才打趣我：“終于露出你的底牌了，感情我們上班是為了掙提成，你上班是為了賣你的房子？”
我尴尬掩飾：“賣誰的房不是賣啊？我隻是比你們多了層身份。”
被同僚識破後，我幹脆光明正大地介紹我的房子，讓他們有想買兩室的客戶，重點推薦我的，主打一個：看房有獎，成交後更有紅包感謝的利誘模式。
可惜，解決了同僚這邊的難題，客戶那邊卻沒什麼水花。
許多客戶要麼一聽價錢就當場拒絕，要麼就是實地看房後，一聽到價錢就不說話了，碰到有些脾氣不太好的客戶，還會指責我的同僚。
同僚尴尬找補，我也忙接過話頭解釋價格好商量，但客戶的砍價水準着實大膽，那不是一般的大刀，簡直就是屠龍刀，挂72萬的房子能直接給你砍到40萬。
多次铩羽而歸後，同僚也不耐煩我再跟着“陪看”了。有的直接拒絕：“姐，打住，我客戶沒那麼多預算。”
店長在聽到風聲後，也開始找我談話：“你雖然上班不領工資，但好歹也是代表我們門店和客戶接觸的。老這樣搞，不是砸我們的招牌嗎？”
為了不耽誤我繼續“卧底”賣房的計劃，我隻能收起這種“瘋魔”又沒效果的推銷方式，也更深刻地意識到，現在真的已經從賣家市場轉變到買家市場了。
很多人來回多次看同一套房子，明明看着很心動，房東也願意一再降價，但買方就是猶豫着不敢出手，生怕再過個把月，房價再降，自己憑空損失數萬元，成了“接盤俠”。
最主要的是，房地産市場一直是買漲不買跌。想要短時間賣掉房子，除了房東割肉大降價，似乎别無他法。
為了少賠點錢，盡快賣掉房子，我請教了店裡的銷冠，問問他有沒有好的辦法可以嘗試。
在我幾杯奶茶的虛心求教下，他終于說出自己的建議：“現在是自媒體時代，很多同行都在各大平台上經營自己的賬号，通過賬号登記的優質房源，吸引粉絲引流。不如，你也試試這個方法。”
聽了他的建議後，我在各大視訊平台都注冊自己的賬号，并用心編輯釋出每一條視訊資訊。雖然一開始觀看人數很少，但我堅持每天更新，希望系統能通過我的更新頻率給我點流量，用大資料推給更多有意向的人看。
為此，我沒少在網上扒拉同行資料高的賬号學習，每天從繁多的房源資訊中篩選出成本效益教高的房源資訊整理，忙碌程度簡直跟我聯考前備戰一樣。
漸漸地我的賬号資訊，從個位數的浏覽量到個位數的留言，再到終于接到第一個線上轉線下的客戶看房。
那是2023年3月，我社交平台的觀看資料提升後，有人開始留言質疑我是騙子，懷疑我編造低價房源當噱頭吸引客戶上當。我直接在評論區和人battle，放言歡迎來實地“打假”。
這樣“挑釁”的回應，還真激起個别網友的逆反心理,于是，我接到了第一個在私信裡聯系我看房的網友。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心要買房，但還是決定抓住這波送上門的“流量”。在确定好看房時間并征得他的同意後，我提前釋出了會全程直播的預熱視訊。
當天，我全副武裝，帶上充電寶，舉着自拍杆，帶他逐一實地看房。可忙碌了大半天，客戶隻說回去考慮下再聯系。
這次直播看房後，我後面再發的視訊播放量，明顯比以前有了提升。我隐約發現了視訊号的“流量密碼”，開始更多的直播看房，再發視訊時，也會夾雜一點更富有個人特色的視訊。
不知是因為個人賬号的“人設”吸引，還是我轉變了急功近利的态度，開始認真介紹滿足客戶需求的房子，從社交平台聯系我的客戶逐漸增多。
雖然我仍會在介紹符合他們預期的房子後，夾帶私貨地介紹我家的房子，但這些客戶的真誠性和寬容性，卻高于直接到店和通過賣房軟體進來的客戶。
在帶人看房時，我也會從自己的經曆中，給客戶一些實用的建議分析，幫經濟窘迫的客戶盤算之後還貸的壓力，幫有特殊需求的客戶分析房子比對度。
我在帶看過程中也熟悉了附近的小區市場，篩選出可入手的老舊小區和戶型，為自己日後置換做好了萬全準備。
2023年6月，我終于開單了。
那是一對剛在鄭州工作兩年的年輕夫妻，他們本來想買一個裝修好點的一房間，但我從自己的經曆中給出建議，稍微加點預算，直接置換成10年房齡的兩房間，因為等結婚生孩子後再置換，一房間的好不好脫手不說，兩套房子成交要交的稅費，也是一筆開支。
兩人回去商量一番後，接受我的建議，重新置換目标。雖然我是以多費了不少事，提成也隻比一房間多了幾百元，但那是我入職半年來開的第一單。
當晚，我激動地買了幾個葷菜慶祝，感覺當月壓在我們頭上的擔子似乎是輕了一點。飯後，老公勸我别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說困難都隻是暫時的，隻要保持現在的心态和工作節奏，總能遇到我們房子的新主人。
我笑着連連點頭，但真沒想到驚喜很快來臨。
那對小夫妻，又給我介紹了她的一個親戚來買房。我在篩選完他的需求後，驚喜地發現我的房子完全符合他的預期。
按捺住激動介紹完我的房子後，他看了2次就定了下來。
有時候，房子和人也是有緣分的。這個客戶說，自己看了兩年的房子，也确實在猶豫中錯失了一些好房，看到我房子的時候，他把利弊對比了一下，确實是弊端最少的一項，有種“就是它了”的感覺。
因為是親戚的介紹，他非常信任我的專業和為人，沒有大砍，最後按照70萬的價格買下我的房子，比報價隻少了2萬。
在房産交易大廳辦完過戶的那天，我深深呼了一口氣，腳步輕盈地走出政務中心。
看着廣闊的道路和天空，我在心裡盤算：一回生二回熟，這房産中介的活兒，完全可以當職業繼續做下去。不同的是，從今以後，我終于能夠輕裝上陣了。
文 | 豆胖
（摘編自微信公衆号桌子的生活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