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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煙:黃慎榮,王近山“患難夫妻”的故事

作者:心若沉浮安之若素

黃慎榮

王近山“患難夫妻”的故事

随着電視劇《亮劍》的熱播,主人公李雲龍的原型,開國中将王近山戎馬生涯之傳奇被更多國人所熟知。

往事并不如煙:黃慎榮,王近山“患難夫妻”的故事

1953年抗美援朝結束後,時任志願軍第3兵團副司令員的王近山回國後,先被任命為任山東軍區副司令員、代司令員。時,北京軍區副司令員一職空缺。毛澤東得知後問道:“當年那個違抗軍令的王瘋子呢?就讓他去吧。” 毛提到的這個“王瘋子”就是當年違抗軍令,擅自作主在山西洪洞縣韓略村全殲日軍“戰地參觀團”的那個王近山。

1955年授銜時,王近山被授予了中将軍銜,且時任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兼公安部副部長。時,王近山年僅4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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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中将王近山

豈料8年後,王近山家中卻“禍起蕭牆”,結發妻子韓岫岩因王近山與其妹妹韓秀榮跳舞引出的風言風語,将丈夫一紙訴狀告到了組織那裡。本以為此舉能使王近山“回心轉意”的韓岫岩,卻未料到剛正不阿的王近山竟置組織嚴厲處罰于不顧,決絕地斷了與韓岫岩近26年的夫妻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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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與韓岫岩結婚照(1938年)

注:王近山時任八路軍129師386旅772團副團長,韓岫岩為129師野戰醫院護士。時,王近山23歲,韓岫岩17歲。

事發後,毛澤東曾讓劉少奇親自出面過問此事,不少中央上司同志和老戰友勸王近山切不可離婚。然,去意已決的王近山答複的卻斬釘截鐵:“我明人不做暗事,我鐵定離婚了,組織愛咋辦就咋辦。” 王近山為此付出的代價果真是慘重的,開除黨籍,撤銷北京軍區副司令員、公安部副部長職務,軍銜由中将降為大校,行政級别由6級降至9級,發配至河南周口地區西華縣黃泛區農場任副場長。如此重罰着實令妻子韓岫岩始料未及,這也絕非她願意看到的,也使她對自己莽撞之舉追悔莫及...... 然,韓岫岩對自己親妹妹卻不惜“痛下殺手”,毫不留情。她發動婦聯組織和家人對韓秀榮口誅筆伐,最終在婦聯的“押送”下,檔案裡記錄着“生活作風問題”的韓秀榮被趕出了北京,去了内蒙的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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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岫岩的胞妹韓秀榮

按照離婚後的約定,韓岫岩帶着子女,搬到了王府井帥府園邊上的一棟高幹住宅樓裡。7個孩子每人每月的撫養費是40元,從王近山工資中扣除(軍隊行政9級的工資252元),且由韓岫岩掌管。

離開北京的日子即将來臨,王近山身邊的從業人員幫着他收拾行李之時,家中保姆黃慎榮表示願意随首長一同前往河南農場,照顧王近山的生活。黃慎榮1943年生于北京通縣一個中農家庭。因是家中老大,12歲那年就進城找工作。正值北京軍區後勤部招聘職工,審查通過後就當上了勤務員。1955年,黃慎榮被派到王家當勤務員,料理家務并幫助韓岫岩看孩子。黃雖年紀小,但為人善良勤快,與王近山身邊的從業人員和家人相處得很好,王家對她的工作也很滿意。看着已是“孤家寡人”的王近山,黃慎榮不忍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竟落如此地步,更不忍這位身上留有七八處傷痕的功臣獨自一人前往河南農場。然,當黃慎榮要求與自己一同前往河南農場時,王近山更不忍這位年輕姑娘跟随自己這個戴罪之身度過餘生。但面對黃慎榮的那份誠懇與執着,王近山最終還是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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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慎榮

關于黃慎榮随王近山一起去河南農場事,女兒王媛媛的說法似有不同。據她後來回憶到,開始黃慎榮并無随首長一同前往河南農場的想法,而是組織上找她談話,說是考慮到首長在戰争年代立過大功、受過很多傷,如今一人在河南生活有一定的困難,要求她随首長一起前往農場,專門照顧首長的飲食起居。時,黃慎榮思想鬥争激烈,想到自己還年輕,到農場陪着一個犯了錯誤的幹部,生活條件差,将來的前途又會是怎樣呢?

拿不定主意的她, 專門回了趟通縣征求家人意見。家裡老老少少、七嘴八舌的衆說不一,尤其是黃慎榮父母不忍心她去那麼遠的地方吃苦受累。最終還是家中一位有遠見的親戚對她說道:“首長雖說犯了錯誤、降了職,但即便是降了三級,他現在也還是個大校啊!你跟着他,将來總有出頭之日的!” 這番話說的既實在又直白,想到自己在首長家近10年的經曆,想到首長平日對他的好,一種感恩之心油然而起。其實,藏在這個農村女孩心裡的還有一個執念,就是“英雄哪能沒有女人?”,她就要做這位“落難英雄”的女人。于是乎,黃慎榮毅然随王近山踏上了前往河南的路程。時,王近山49歲,黃慎榮2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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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漯河火車站

1964年8月26日,中共河南省委農村工作部下發幹任字(037)号通知,王近山任國營黃泛區農場副場長。不久,在警衛員和黃慎榮的陪同下,王近山在京廣線上的漯河火車站下了車,爾後坐上前來接站的吉普車前往目的地西華縣黃泛區農場。農場于1951年成立,位于黃泛區的腹心西華、扶溝兩縣境内。上世紀六十年代,農場條件很差,職工家屬住的是兵營式的排房,沒有自來水,沒有水泥路,風起沙揚,人們往往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想洗個澡都很困難。

農場的級别雖不高,但場黨委書記路岩嶺和場長馬伊林卻都是“老革命”了(路岩嶺行政9級、馬伊林行政10級),且對“虎落平原”的王近山可謂敬重有加。在農場場部的前面家屬房裡,給王近山安排了裡外兩間房,屋外有一間小廚房。屋内放了一張大木床和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在當時的農場,這已是最好的住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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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在農場的住所

1964年10月,王近山與黃慎榮領了結婚證,成了名副其實的“患難夫妻”。王近山在農場分管園藝,住處距園藝場有二三裡遠。每天一大早人們都會看到,黃慎榮扶着王近山步行到園藝場上班。晚上回到家,除洗衣、做飯等家務外,還要幫王近山擦洗身體,貼傷濕止痛膏。農場的公廁就是在外面一個用竹篾子搭的露天糞坑,王近山的傷腿無法下蹲。黃慎榮自制了中間挖空的木椅解決大便的問題。農場裡的缺醫少藥對王近山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威脅,黃慎榮多次陪着王近山去河南和北京大城市看病。然,王近山這個已不受“待見”的将軍,竟遭“白眼”,且落到了“看病無門”的地步。無奈之下,他在北京找到了當年在六縱的老部下蔡捷,這才幫助王近山解決了在河南看病的問題。

在王近山眼裡,黃慎榮已成為了他餘生不可缺少的支柱。與韓岫岩不同的是,她不但是其生活無微不至的照料者,還是其精神世界的依托者。在農場度過的日日夜夜,黃慎榮也是他的忠實的傾聽者。無論是這位将軍講述自己的戎馬生涯,還是發自内心的長籲短歎,黃慎榮總是默默地傾聽,頻頻地贊許着...... 當然,在農場王近山的傾聽者何止黃慎榮一人,早于他來農場的萬裡之長子萬伯翺也是王近山忠實的傾聽者之一,農場不少的年輕人也常常來家津津有味地聽王近山講他“過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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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時期王近山(後排右一)與黃泛區農場職工合影

在黃泛區農場期間,黃慎榮為王近山先後誕下一女一子。女兒王珍珍、兒子王淩峰。日子雖過的清苦,一家人的在一起的感覺還是其樂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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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與黃慎榮的女兒王珍珍

1969年,在黨的“九大”即将召開之時,王近山給自己的老部下時任南京軍區裝甲兵司令員肖永銀寫了三封信。一封是給肖永銀的,另一封是給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的,還有一封是請許世友轉交給毛主席的。在信中,原來那個“死不認錯”的王近山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并強烈表示要出來為黨工作。“九大”許世友将信轉交給了毛主席,替王近山“求情”,并告主席王近山現在的日子很不好過。此舉果然奏效,王近山終于有了出頭之日,被任命為南京軍區副參謀長。

1969年7月的一天,王近山和黃慎榮帶着兩個孩子走出了南京火車站。早已等候已久的尤太忠、李德生、肖永銀三位王近山的部下,立正向老首長敬禮。王近山送給部下的是自己親手種的蘋果和洋芋,還有黃慎榮養的雞。時,王近山54歲,黃慎榮2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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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與黃慎榮全家福

左起:黃慎榮、兒子王淩峰、王近山、女兒王珍珍

王近山回到南京,使原來已分别多年的兒女聚到了他的身邊。兒女們對陪伴父親度過那段艱難歲月的黃慎榮感恩不盡,且敬重有加。黃慎榮對王近山與韓岫岩所生的八個子女也視如己出,孩子們之間也互相融合得很好。在王近山的一生中這段時間似顯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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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和黃慎榮與孩子們的合影

王近山重新工作後,組織曾安排黃慎榮在南京電子管廠工作,黃慎榮也非常珍惜自己從未攤上過的這個好機會。然,王近山卻不這麼想。他勸妻子說:“我身體不好,你身子也不行。要是去上班的話,還得讓人照顧你,在家料理好我和孩子就行了。” 黃慎榮雖心有不甘,但還是服從了丈夫的意願。當然,王近山的生活待遇較農場時可謂“天上地下”,其工資維持一家人開銷亦綽綽有餘。

然,好日子還未長久,1974年,王近山被查出胃癌。1978年,王近山病情急速惡化。5月10日,與世長辭,年僅63歲。時,黃慎榮3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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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近山追悼會(1978年5月17日南京軍區機關禮堂)

王近山1978年去世後,遺孀黃慎榮帶着年幼的孩子住在軍區大院裡,僅靠王近山留下的那點不多的積蓄,除了簡單不能再簡單的吃喝外,房租、水電等也是一個不小的開支。她恪守丈夫不給組織添麻煩的要求,從不對别人提及這些。然,細心的南京軍區司令員向守志還是從秘書口中得知這一情況。他立即召集軍區相關部門開會研究解決方案,最終幫助黃慎榮解決了工作問題,還給她調換了一套合适的住房,一家人的生活終于有了保障。

2007年6月,王近山前妻韓岫岩因病去世,享年86歲。這位被拒之王近山追悼會門外的韓岫岩自與丈夫離婚那天起,一直處于懊悔和自責之中。當王近山在河南農場與黃慎榮結婚的消息傳來,無奈的韓岫岩隻能發出“怎麼會是這樣?”的一聲歎息。按韓岫岩的遺願,她被葬在了離王近山不遠處。雖已無緣與丈夫“同穴”,但也了結了她“你活着時不讓我見你,死了總可以讓我來看你了吧。”這個心願。那位被韓岫岩逐出家門,已消失了半個世紀的妹妹韓秀榮,出現在了姐姐韓岫岩的告别儀式上。此情此景,令在場的王近山兒女們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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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岫岩在八寶山革命公墓骨灰堂祭拜王近山

相較韓岫岩姐妹如此悲劇人生,黃慎榮是幸福的。她當然知道,這個幸福來自于她追随首長下放農場之舉,這個幸福來自于她嫁給這位“落難英雄”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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