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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德輝對目錄學的貢獻

作者:善本古籍
葉德輝對目錄學的貢獻

葉德輝(1864—1927),字煥彬,号直山,湖南湘潭人。光緒十八年進士,授史部主事,不久即乞養歸裡,藏書、刻書、著書,從事版本目錄學、史學和文字學研究,“舟車出入,以《說文解字》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二書自随[1]”。葉德輝雖在政治上表現得比較保守,但在學術上卻頗有成就。缪荃孫在《書林清話序》中指出葉德輝“精研經義、字學、輿地、文辭,旁及星命、醫術、堪輿、梵夾,無不貫通”。葉德輝又是晚清著名的藏書家、版本目錄學家和刻書家。他利用自己豐富的藏書,從事目錄、版本、考據、輯佚研究,著述頗多。主要目錄學著作有《藏書十約》《書林清話》及書目《觀古堂藏書目》《郋園讀書志》,并校刻古代稀見書目15種、成《觀古堂書目叢刻》。

1 目錄學

1.1 目錄學著作

葉德輝對目錄學的貢獻

1.1.1 《藏書十約》[2]。《藏書十約》是一部關于藏書的著作。在此著作的《鑒别》。篇中強調了目錄學知識的重要性:“鑒别之道,必先自通知目錄”“不通目錄,不知古書之存亡,不知古書之存亡,一切僞撰抄撮、張冠李戴之書雜然濫收,淆亂耳目。此目錄之學,是以必時時勤考也”。在《題跋》篇則論述了題跋(實即提要)編寫體例,一為陳述性的,論其著述之指要,考抄刻之源流,以及撰人時代,仕履及成書年代,書中大略等;一為論辯性的,分析一書之是非,作者之得失。《觀古堂書目》和《郋園讀書志》是他的藏書目錄和題跋彙編。前者著錄了他“上下三四世,南北三十年”搜集的圖書4000餘種,逾10萬卷;後者“于作者宗旨,刻闆源流,言之詳盡”。其代表作是《書林清話》。

葉德輝對目錄學的貢獻

1.1.2 《書林清話》[3]。《書林清話》是其目錄學理論方面的著作。他認為:目錄學不僅是治學的鑰匙,還是一個獨特而豐富的史料寶庫,于是,他以大陸公私目錄為主要史料,以書史為研究對象,為古典目錄的利用和研究,進行了大膽創新。以筆記體裁總結了中國清代版本目錄學研究的成果,對書冊制度、雕版源流、曆代刻抄、版本沿革,乃至刻書材料、工價、裝訂、販售、收藏、著錄等,皆能廣羅資料,詳述原委,是大陸第一部系統的版本目錄學專著。缪荃孫稱其“于書籍镂刻源流,尤能貫穿,上溯李唐,下迄今茲,旁求海外,舊刻精抄,藏家名印,何本最先,何本最備,如探諸侯,如指諸掌”“是以紹往哲之書,開後學之派别,均在此矣”。《書林清話》當然也有很多不足和失誤,但它在中國近現代目錄學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是應該肯定的。

1.1.3 《觀古堂藏書目錄》[4]。《觀古堂藏書目錄》計經部十二類:易、書、詩、禮、樂、春秋、論語、孝經、爾雅、石經、經解、國小、緯候;史部十二類:正史、編年、注曆、霸史、雜史、雜傳、政書、地理、譜系、薄錄、金石、史評;子部十五類: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小說家、小說、兵書、數術、方技、藝術、(序文中稱十五類,實為十四類。僅在小說家類下分為:小說家記載注屬,小說家類述異之屬);集部六類:楚辭、别集、總集詩文、詞、曲。葉德輝著與《四庫全書總目》比較,不僅類目有所變動,而且敢于批判,其不循古制,不泥傳統,這在清末學者中,是有獨到之處的。

1.2 版本目錄學

葉德輝的版本目錄學的造詣頗深,影響深遠的著作也頗為豐富,主要著作包括《藏書十約》《書林清話》《書林餘話》《觀古堂藏書目》《郋園讀書志》等。葉德輝的弟子楊樹達評其師的版本目錄學地位說:“其于史也,淹通目錄,識别版藏。凡雕刻源流,傳本真赝,莫不骈列在胸,指數如畫。即今《讀書》一志,聲重寰中,《書林》二話,遍流海外,其明征也。”楊樹達出于葉德輝門下,其言辭固有過譽之嫌,但大體亦頗得當。謝國桢評葉德輝的版本目錄學的成就時指出他“精于目錄之學,能于正經正史之外,獨具别裁,旁取史料,開後人治學之門徑”[5]。謝國桢的簡短評論是中肯公允的。通過葉德輝的《觀古堂藏書目》《郋園讀書志》和《書林清話》等版本目錄學著作,我們發現葉德輝并非佞宋嗜元之輩。通過《觀古堂藏書目》和《郋園讀書志》,我們發現其觀古堂所藏明清善刻居多,這和清代藏書家汲汲于宋元舊椠的追求的傾向背道而馳[6]。在葉德輝看來,一向為清代藏書家和目錄版本學家所忽視的明刻和清刻,其中實不乏珍品。

葉德輝在《書林清話》卷五《明人刻書之精品》和卷九《國朝刻書多名手寫錄亦有自書者》指出明刻和清刻無論從内容和書品來說都不會比宋元刻本遜色,有些甚至淩駕宋元刻本之上。他在《郋園讀書志》中又指出清刻是以從内容和書品來說都不遜于宋元刻本,是由于自康雍乾嘉以來,“累葉承平,民物豐阜,士大夫優遊歲月,其著書甚勇,其刻書至精,不獨奴視朱明,直可上追天水”。葉德輝雖重視明清善刻的收藏,但對宋元舊椠也不存反感,所重是在其藝術價值,對其内容的“權威性”則持保留的态度,這可從《書林清話》中卷六《宋刻書字句不盡同古本》、卷十《宋刻書多訛舛》兩則讨論中看出。基于這種認識,葉德輝在校書仍保持一種不輕信古本的态度。例如葉德輝比較宋嚴州刻小字本和明嘉靖徐氏覆宋刻三禮本《儀禮》十七卷後發現兩刻“十有八、九相合”,然“嚴州本多訛字”,後者“無之”。葉德輝在該跋中一一列明嚴州本的訛誤,最後得出徐本勝于嚴州本的結論。

1.3 校勘之功

葉德輝說:校勘之功,厥善有八:習靜養心,除煩斷欲,獨居無俚,萬慮俱消,一善也;有功古人,津逮後學,奇人獨賞,疑窦忽開,二善也;日日翻檢,不生潮黴,蠹魚蛀蟲,應手拂去,三善也;校成一書,傳之後世,我之名字,附骥以行,四善也;中年善忘,恒若搜尋,一經手校,可閱數年,五善也;典制名物,記問日增,類事撰文,俯拾即是,六善也;長夏破睡,嚴冬禦寒,廢寝忘食,難境易過,七善也;校書日多,源流益習,出門采訪,如馬識途,八善也。由于對校勘的重要性與益處的正确認識,葉德輝非常重視藏書的校勘工作。是以,當葉德輝“每得一書”,“必廣求衆本,考其異同”,且“比勘之後,必有記述題跋”,可見其對于藏書校勘的工作從不懈怠。校勘的方法有兩種:“今試言其法,曰死校、曰活校。死校者,據此本以校彼本,一行幾字,鈎乙如其書,一點一畫,照錄而不改,雖有誤字,必求原本,顧千裡廣圻、黃荛圃丕烈所刻之書是也。活校者,以群書所引改其誤字,補其阙文;又或錯舉他刻,擇善而從,别為叢書,闆歸一式,盧抱經文、孫淵如星衍所刻之書是也”。“死校”有人稱之為“求古”,如宋元舊本,一一複寫,雖有謬誤,亦必沿襲,以存其真。顧廣圻、黃丕烈所刻之書便是運用此法校勘以存其真。“活校”即所謂“求是”法,“以群書所引改其誤字,補其阙文;又或錯舉他刻,擇善而從,别為叢書,闆歸一式”,盧文、孫星衍所刻之書便是采用此法校勘,以求其是。此二法,葉德輝以為:“不僅獲校書之奇功,抑亦得著書之捷徑也已”。

但有學者認為,“活校”若運用不當,極有可能變成亂改古書,不僅無法“求是”,反緻“求誤”,用者不可不慎。較妥當之法是儲存原文,另寫注解和校勘記說明理由,如此才比較周全合理。葉德輝校勘古籍之功力,實不遜于其版本目錄學。在他所撰寫的題跋中,評論優劣,參校異同,有很多地方是牽涉到校勘的,可供後人參考。葉德輝在跋明崇祯癸酉趙宦光仿宋刻本《玉台新詠》十卷中指出:“凡明仿宋刻本之可貴者,貴其存宋版舊式也。宋版書之可貴者,貴其多通人所校,不輕妄改古本也。”通過這一段話,說明葉德輝校書時抱持不輕改古本的原則,這是葉德輝“死校”法的具體展現。從葉德輝的校記中,可發現“活校”法也經常為其所采用。如校《儀禮》十七卷:“此為明嘉靖刻三禮之一,每半葉八行,行十七字,士禮居曾刻其《周禮》一種,頗多訛舛,因以宋董氏集古堂本為主,更以各種宋本校正之。”葉德輝在這裡是以宋本《儀禮》來校勘明嘉靖徐氏覆宋刻三禮本《儀禮》十七卷。由于士禮居所刻《周禮》一種“頗多訛舛”,乃“以宋董氏集古堂本為主,更以各種宋本校正之”,這是葉德輝“活校”法的具體實踐。由于葉德輝對校勘的益處有着正确的認識,故而能勤于對藏書進行校勘的工作,這些工作也間接地提高了其藏書的品質,其校勘的方法與态度,至今仍有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

2 目錄學創新

關于葉德輝的目錄學的成就,正如他的門人王嘯蘇說:“先生則家擁百城,手披萬卷,私儲之籍既最,目以贻觀藏家之編,複江刊而公世版本考。夫《庫目》《清話》,生于書林,精思所殚,乃在讀志合二錢,為一手搜列,籍以羅胸金匮珠韬,悉窮潭奧,此先生之專于目錄也。”

2.1 對前人書目的訂補與考證

葉德輝曾對前人的書目進行了考證和訂補的工作,包括《書目答問》《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以及《求古居宋本書目》等,其中以對《書目答問》的考證和訂補最為重要。《書目答問》是張之洞所編的一部指引治學門徑的目錄,在訓示讀書門徑,了解古籍版本方面有很大用處。葉德輝發現此目有不少阙誤:

(1)所載版本,大多已絕版;

(2)各書下注載原刻本或通行本,乃共同之辭,其書究為何時何人所刊行,無法得知;

(3)偶載元号,又不記年月歲名;

(4)版本著錄不詳。葉德輝耗費了後半生的心血對這部書目進行補阙訂訛的工作。其成果就是《書目答問校補》與《校正書目答問序》。葉德輝對《書目答問》所做的校補工作,主要有二:一是補正刻書時間或刻書人姓名;二是增列善本、鑒别版本之優劣或指出版式之異同。它反映了葉德輝在版本目錄學方面的獨到見解。

2.2 目錄分類

在目錄的分類上,葉德輝依《四庫全書總目》而有改進。《觀古堂藏書目》是葉德輝目錄學研究的代表作。葉德輝的圖書分類思想大緻與《四庫全書總目》相似,隻是仿照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在“史部”中專列“金石”一類。并根據清代金石學研究興盛的情況,在“金石”類下又分“目錄”“圖象”“文字”“考釋”“義例”等子目,他這種重視金石學的做法,基本上反映了當時學術研究的動向和水準。

2.3 私家目錄

大陸古典目錄學包括官家、史家以及私家等三種目錄。葉德輝則對私家目錄有特殊志趣。此類目錄有異于其他目錄的,是以多種形式,如題跋、按語、解題、注釋、序文等,詳細說明其版本及流布始末,叙述得書過程并兼辨其學術得失。此外,諸如史部中野史、外史,小說諸門類所著錄的小說、戲曲、演義、傳奇等内容文獻,既不入天府館閣,亦不收入官錄,而私人之藏,憑其志趣與嗜好,無所束縛,故出現官府所無而私藏特有的現象。如晁氏《寶文堂書目》、徐氏《紅雨樓書目》,皆著錄了許多不入“官錄”的小說、戲曲等文獻。葉德輝認為“唐以來古文義法行,而方言俚語,遂不見于文人記載之書,而或時見于唐宋人小說中,然不能詳也。詳者惟傳奇、雜劇及金元人北曲”,并說“假使當時此等小說流傳尚多,正不知有多少隽語也”[3]。這種對私家目錄的重視展現了葉德輝的獨到見地。

3 結 語

葉德輝目錄學思想對後世影響較大。如餘嘉錫在其《目錄學發微》一書中多處引用了鄉賢葉德輝的著作《書林清話》一書[7],如在《目錄學發微·版本序跋》中引用《書林清話》、卷一《版本之名稱篇》、卷一《古今藏書家紀版本篇》、卷七《汲古閣刻書》之四等等多處文字,可見餘氏對葉氏一書的重視。孫欽善著的《中國文獻學史簡編》一書為教育部研究所學生工作辦公室推薦的研究所學生教學用書,在論述清代近代古文獻學的成就時,亦在目錄版本方面的“其他特種目錄”一節文字提到葉德輝的《書林清話》一書,并簡評其書為“專記刻書掌故”[8]。(劉慧霞)

[參考文獻]

[1] 杜邁之,張承宗.葉德輝評傳[M].長沙:嶽麓書社,1986.

[2] 申 暢.中國目錄學家傳略[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

[3] 喬好勤.中國目錄學史[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1992:36.

[4] 葉德輝.書林清話·書林餘話[M].長沙:嶽麓書社,1999.

[5] 謝國桢.明清筆記談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6] 沈俊平.略論葉德輝及其校勘學[J].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00(6):47—50.

[7] 餘嘉錫.目錄學發微[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

[8] 孫欽善.中國古文獻學史簡編[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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