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劉靈中短篇小說選集連載(1144)

作者:乘車穿越佛山

在陽台等你來信(2)

我的婚姻持續時間隻有短短一年,離婚後不後悔。當然,在經常去馬關鎮冷飲店時代,我們仿佛從沒考慮過最終結果可能會結婚。我告訴養貓人秦風,準備找個搭檔去青春期森林,如果運氣好遇到短尾貓打盹,就進城堡。那得找個對穆宕傑崇拜,換種說法,着了魔的小夥,冷飲店老闆秦風于是向我推薦差不多每天都去喝桔子汽水,其實,從各方面看都不算太出衆那個趙健。他是鄉下人,平時話不多,單憑契而不舍滿世界找他老婆胡麗或别的什麼人這件事,秦風稱贊他肯定有毅力。實際上我早在假面舞會上認識了扮演飛天超人的趙健,他甚至使用的就是這個名字。我們那條街的最著名養貓人隻是提醒了我,使我再一次想起小夥子那張臉。趙健曾跟我去過鐵廠旅社,非常順利。上次我倆甚至直接去見穆宕傑。他養的向導貓初看中不溜,但憑耐力卻超過冷飲店大多數客人。

“秦風,你的确沒看錯人。”我笑道。

“相信老朋友見多識廣,希望這次推薦,田森,你能使他忘記三個藥鬼,并且擺脫僞君子萬罕力。趙健有一種獨特魅力。”

“在特殊時期他給了我完全不同感覺。”

“趙健内心那份幻想,包括他對愛的執着縱然去貓墓地也能給你滿足。相信我!”

“我滿腦子的幻想,經常失眠。”我說。

“趙健情緒穩定,你必須把握好機會。”

“是以跟他得開門見山。”我繼續笑着。

我在城堡門口廣場假面舞會上認出來我的找寶搭檔絲毫不出衆的背影,急匆匆朝他奔過去,沒有開場白我直接問:“你來這裡等人幹什麼?秦風告訴你他在廣場。”

看到我變成這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趙健感到震驚。我的找寶搭檔還是氣得要命,他身體出了點狀況,晚餐在路邊攤不知道吃錯什麼東西,肚子不舒服,已經三次跑公共廁所拉稀。我覺得必須要去醫院,趙健輕輕搖了搖頭拒絕。我倆就去附近藥店買氟哌酸。話說回來,要是他在愛情這件事上不那麼執着,多少能幹點,自己看得起自己一些,也沒那麼容易上别人的當。

“我願意陪你去青春期森林,田森,并不是想兌現在冷飲店給老闆的承諾。去找獻祭給貓墓地那塊戰國紅瑪瑙本身就是我的想法。田森,你為啥蠢到非離婚不可。”

“上一次我倆去岩英火車站出站口接穆宕傑,後來直接去車廂,你顯得很激動。”

萬罕力告訴趙健,他在廣場看見過胡麗。

“我以為胡麗會來跳舞。”趙健說。

他簡直異想天開,道聽途說都信。

“我也并不是對他的話不過腦子。”

我直接告訴他:“那家夥就是扯謊精!”

趙健臉上表情恢複了正常,其實,他腦子沒問題,也不受那三個藥鬼影響。趙健清楚在城堡門口廣場發現胡麗等同于大海撈針,我估計,他隻是希望享受那種過程。

“不全是,找個别的女人也行。”他說。

我反複對趙健說,當然,我倆最主要是尋找到能夠進入母豬溪的那一條路。他站在鎮魂街人行天橋上手抓住防護欄凝望橋下川流不息汽車和車燈,也恰好就是早年間我初次遇到秦風那個地方。趙健仔細考慮後轉過臉來對我說,我倆必須要穿過四個旱洞,他還要劃船進個水洞。那就再探險一次去找魔宮。僅憑記憶,趙健在鐵廠旅社給我畫過找寶路線圖。根據長期住在鐵廠旅社的——包租房客——那些人談論,旱洞入口就是黑灣溪附近貓墓地。我當然熟悉那條大峽谷,裡頭本住有五家獵戶,原先都可以當向導。“他們跟冷飲店老闆生意一樣,也是職業養貓人。”趙健說。

“我特别讨厭他們與錢挂鈎的向導貓。”

趙健說:“但這些獵手突然人間蒸發了,如果不是現實世界呼喚我會出現幻覺。”

“你最好遠離那三個藥鬼!”我警告他。

我倆肩并肩站在鐵廠旅社視窗,聽見金屬敲打金屬,敲爛石頭的曆史回響,并透過窗外南酸棗樹林間隙,發現太陽閃耀着光芒。我倆出發去貓墓地時候不早了,尋思總不至于随便找個凹岩底下過夜。“最擔心來野獸偷襲,”趙健轉身,臉上露出憂郁的表情對我說,“我聽旅社那些進過魔宮房客們講,有倒黴找寶人屍骨無存。”

“你拉肚子好點沒?”我擔心他身體。

“吃過藥,好了。田森,謝謝你!”

“用不着謝,趙健,你已經給過我最美好的夢。大部分找寶人都未曾想過離開。”

我倆從貓墓地回到山道上,開始繼續爬。經過一個明顯開采過礦石的遺址,我倆原以為會是個瑪瑙石礦,結果隻是廢棄的鐵礦。我看見遍地擺放黃褐色鏽斑斑荒塊。

從青春期森林回來以後,趙健先在街口賣了半年西瓜,他因賣西瓜跟人起争執,結果屁股被對方殺一刀。因禍得福,我聽說養傷期間他開始談戀愛,介紹人我估計同樣是在那個街口擺水果攤的女孩。趙健告訴我不是,令我驚掉下巴,居然是我們那條街最讓我讨厭那個僞娘萬罕力介紹的。

“他說不定有陰謀詭計。”我判斷。

“并沒有看出苗頭!”趙健回答。

王莉在一個小吃攤幫他父親打下手,他們賣面條、粉和抄手。我不相信趙健打算吃軟飯。趙健告訴王莉,他從前有個老婆,其實是大騙子,不光騙走彩禮錢,甚至也欺騙了他的感情。趙健對王莉傾吐那些心裡話就跟他在鐵廠旅社對我埋怨的一樣,沒半點誇張,我相信王莉要是嫁給趙健了他絕對會成為顧家的丈夫。可趙健現在别說彩禮錢,甚至連自己都養不活,為了上次能跟胡麗結婚,他父母同樣債台高築,怕是需要後半輩子努力打工掙錢還貸,壓根兒就無力再幫他。而且,我覺得,僞君子萬罕力介紹的女孩多半也不靠譜。趙健對随便找個女人結婚的癡念,使我也不敢實話實說,擔心他覺得我在拆台。我沒那麼壞,完全不可能希望他這輩子打光棍。

“也就這樣了。”他說,“沒有奢望。”

我甚至懷疑趙健如果跟王莉發展到談婚論嫁那種地步,他還會涉嫌犯重婚罪,也不知道他懂不懂這件事情的真相。他倆認識快三個月了,趙健有一天告訴我,自己跟王莉的關系并沒有實質性進展。他倆倒不是缺少獨處的機會,隻是趙健每次到關鍵時刻都沒那方面沖動。我以為她提彩禮。

“也提過,我多半拿不出錢。”趙健說。

結果壓根兒就不是,他甚至還有點不好意思,吞吞吐吐,指的是性沖動。趙健沒有那方面欲望怎麼可能,我感覺,他去貓墓地,包括與穆宕傑見面,向來橫沖直闖。

“我也覺得情況不對勁。”趙健說。

“會不會因為彩禮錢成個心結。”我問。

趙健多年打工,還愛看小黃片,其實他從小就有自慰習慣。他在鐵廠旅社和貓墓地告訴我,大多數打工仔長期有這種嗜好,包括結過婚,與老婆經常分居那種。“沒别的辦法,很難得找到兩口子在同一個工廠那種工作。分開時間久了,許多人的老婆會跟其他男人臨時搭夥過日子。”他臉色蒼白說。趙健情況又不同,從前胡麗甚至根本不願意丈夫碰她身體。她說反感。

“我明白她對誰不反感,經常拿錢給她用那種。”趙健說,“我的錢給了彩禮。”

“胡麗覺得一次性拿的不算。”我說。

“有可能這樣想。”趙健痛苦地對我說。

我說:“就算這樣她還是跟别人跑了。”

“我感覺到,王莉更不安全。”趙健說。

半年後,有一天夜裡下雨,王莉莫名其妙出了車禍。“你是不是變啞巴!”我問。

車禍?王莉倒在血泊裡,當場死亡。因為雨水,水窪的顔色不紅。屍體更顯蒼白。

“是啊,要不然我打電話找你幹啥?”

趙健騎二手機車帶她,他受傷也不輕。

“肇事司機當時根本沒停車。”見面時趙健手捂着額頭的傷,“我沒看到牌照。”

“你還是要去派出所做筆錄。”公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