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格冠美術館·賞讀名家
山水林壑一線天
——談朱敏的山水畫
▓ 鄒淩
我與朱敏相識多年，隻知他是書法家，不知其擅畫山水。前不久，他邀我賞讀幾十幅山水近作，我卻為之大驚，其山水畫别有風味。從其山水畫中不難看出，他對山水畫是有過系統的學習和研究的，特别是對黃賓虹的山水畫研究頗深，不僅有其形，有其神，還有獨創。究其特色，我以為有三：一是以書入畫，二是善别“黑氣”與“墨氣”，三是獨創“飛葉皴”。
黃賓虹曾說：“書畫同源，欲明畫法，先究書法，畫法重氣韻生動，書法亦然。”（王中秀編《黃賓虹文集全編•書信篇》）就是說學習繪畫先要研究書法，以書入畫方可能“氣韻生動”。自古以來書法與繪畫同法，宋代郭熙在《林泉高緻》中就說：“畫法取諸于書法，書者往往善畫，蓋其腕轉用筆之不滞也，此正以論畫用筆同。”
這說明書法與繪畫在用筆上是相通的，都是線條的組合，而這種線條的組合可以産生千變萬化，形成不同的藝術語言和符号，所謂“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八法通。”（元趙孟頫題《枯木竹石圖》）和“郭熙、唐棣之樹，文與可之竹，溫日觀之葡萄，皆自草法中得來，此畫與書通者也。”（明王世貞《藝苑卮言》）說的就是書畫家通過線條來傳達心境，表達情感，進而使作品顯露出一種意境與情懷；朱敏的山水畫也正是通過書法的線條來追求畫面的神采和個人的思想情趣。
朱敏的書法就書體而言，正、行、草、隸、篆都有涉及；就形式感而言，有高亢與沉郁、陽剛與陰柔、渾厚與輕靈等特征；就筆法及造型能力而言，側、削、拖、砍、拂聚散有度。是以，他将書法線條的節奏感融入到繪畫中，行筆穩健，粗筆勾勒，重草帶勢，使山水畫中勾和皴互相交織，突出線條的整體感，構成畫面中的靈動與樸拙之勢。我們從其作品《秋江獨釣》《直挂雲帆濟滄海》《山居無俗事》等作品中可窺見一斑。
直挂雲帆濟滄海 朱敏作
中國水墨山水畫發展到清初，出現了“黑龔”和“白龔”之說，所謂“黑龔”和“白龔”，指的是清初“金陵八家”之首龔賢的山水畫特色。龔賢早期的山水畫着重于山形外輪廓的勾勒，線條圓轉具有韌性，富有變化，畫面處于灰白調子，故稱“白龔”。龔賢晚年棄灰白調子而轉向于積墨畫法，用墨層層積染，由簡到繁，由白到黑，繁密濃重，幽然渾厚，蒼勁潤澤，故稱“黑龔”。此畫風被近現代畫家黃賓虹沿襲并加以創新，形成“黑黃”和“白黃”，而“黑黃”正是黃賓虹山水畫的高妙所在。但黃賓虹認為“黑畫”應注重“墨氣”，而不是“黑氣”，他說：“作畫不怕積墨千層，怕的是積墨不佳有黑氣。”（王伯敏編《黃賓虹畫語錄》）
所謂“黑氣”是指畫面在筆墨進行中，焦濃墨較多，形成很多不自然的墨塊，以為積墨就是要渾厚，要濃黑，使得畫面黑氣沉沉，沒有生氣，不能形成自然和諧。陸俨少說：“沒有黑氣的畫，即使通體用濃墨焦墨，甚至用宿墨，橫塗豎抹，也不覺有黑氣。有黑氣的，即使淡淡幾筆，還是有黑氣。”
這說明“黑氣”的形成是畫家用墨不當所緻。為避免“黑氣”，黃賓虹提倡“五筆七墨法”，“五筆”即平、圓、留、重、變，“七墨”即濃、淡、破、積、潑、焦、縮；他認為筆墨在山水畫中至關重要，缺一不可，失去筆，墨無神采；失去墨，筆力不足。他說，繪畫七墨齊用，謂之法備；法備則形成“墨氣”；“墨氣”的美學核心是自身藝術價值的生成與延續，是水墨靈動漂浮的聚散變化，是畫面所産生的律動而形成的“氤氲之氣”和自然美。
朱敏對水墨山水畫中的“黑氣”和“墨氣”的認知與了解，應該是有着清醒的甄别的。他認為畫面中墨色過于濃黑，墨塊的形成沒有變化，顯得呆闆和僵死，那就是“黑氣”；而“墨氣”是有層次、有變化的，是運動的、活的載體；是以，在他的山水畫中很注重兩者之間的差別和關聯，展現平衡與不平衡的關系，是要在黑白灰的表現形式中，呈現虛與實、動與靜的審美表達，這在其作品《挂流三百丈》《雲峰隔水深》《偷了龔賢樹，挪來半片房》等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山居無俗事 朱敏作
自古以來，創新是極其艱難的，尤其是在中國畫中，哪怕是在繪畫中取得一丁點新的變化，都是值得慶賀的。朱敏在學習山水畫中，很欣賞黃賓虹的“太極圖法”，即在繪畫中依據圓形的太極圖，行筆勾勒一波三折，向左行者為勒，向右行者為勾；畫筆腰肥而圓，起筆見鋒，鋒有八面；中筆有側，側分上下左右；收筆露根，謂之蠶尾，并受傅抱石《湘夫人》中樹葉畫法的啟發，将靜态的樹葉變成了動态樹葉，結合“太極圖法”，用筆左邊一下，右邊一下，形成半圓形樹葉飄落而下，獨創“飛葉皴”；并自題《學畫山水》詩一首：“粗毫宿墨費塗鴉，泥濺燕支雪上沙，自創巒頭飛葉法，啟南予向兩師家。”
我們從其作品《首巒頭飛葉皴法》《壬寅秋》《山居圖》等中可以看到，峰巒山頭，谷壑之間一片片樹葉自上而下飄落，互相呼應，看似亂，實則有序，還真有點“太極圖”味道。這讓我想起了北宋畫家範寬的“雨點皴”和米芾的“米點皴”；“雨點皴”表現出峰巒的渾厚和雄強，“米點皴”則展現山水間的雲霧變幻和迷茫，兩者都是劃時代的創舉。當然，朱敏的“飛葉皴”不能和“雨點皴”與“米點皴”相提并論，盡管“飛葉皴”還很不成熟，在表現形式上還存在許多缺陷，但他能在繪畫中有所感悟，将這種感悟付之于行動中，并期待于在今後的繪畫中不斷完善，就這點而言也是應該給一個大大的贊。
2024年3月17日于南京三醉齋
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江蘇省美術家協會理論藝委會副秘書長、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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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敏近影
朱敏（敏之），一級美術師。中國書法家協會行書委員會委員、東南大學中國書法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南京市書法家協會執行主席。
其作品30多次入展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的各種權威性展覽并多次獲獎。曾在全國第一屆大字書法展和全國“小榄杯”書法篆刻大展賽中獲獎；榮獲江蘇省人民政府授予的《林散之三年展》“學術成就獎”；兩度被南京市政府授予“第五、六屆文學藝術獎”；入展第八屆全國書法篆刻家作品展并榮獲“全國獎”。榮獲中國書法專業最高獎——第二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藝術獎”。因其書法成就入編《中國人物年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