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有“外貿晴雨表”之稱的第135屆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下稱“廣交會”）在廣州拉開帷幕。早上，在開往廣交會的地鐵上，中外客商已開始搭讪聊生意；在展館内，随處會碰到來自全球各地的采購商，仿佛讓人置身于地球村，全球經貿合作的大潮浩浩蕩蕩。
在火爆的人氣背後，多位機電出口企業相關負責人向第一财經記者表示，出口面臨的不确定因素增多：俄烏沖突、地緣政治、貿易保護、原材料成本漲跌、紅海危機……為了争奪訂單，今年出口競争更加激烈。大小企業正趨于更合理的分工。創新，是應對不确定性的最好方法。
新質生産力引來火爆人氣
相比往年，本屆廣交會湧現出更多創新産品。
中國以高科技、高效能、高品質為特征的新質生産力，引來了更火爆的人氣。一家首次參加廣交會的腦機接口技術公司吸睛無數，便是一個縮影。一種帶腦機接口技術的仿生手，通過國産化替代方案控制造價，價格僅為進口品牌同類産品的約五分之一。在現場，多位來自歐美、中東的客商提出做海外代理的意向。
在展位上，當“00後”小夥子周健用“意念”控制他的右手假肢五指，在電子琴上彈奏出一曲悠揚的《鼓浪嶼之波》時，引來衆多參展商駐足圍觀。他所在的強腦科技自主研發出智能仿生手，從概念到推出産品原型用了五年時間。其原理是捕捉、讀取手臂肌肉電和神經電的信号，用AI算法倒推人的運動意圖，變成信号，來控制仿生手。
強腦科技的創始人兼CEO韓璧丞向第一财經記者表示，腦機接口技術已有一百年曆史，目前進入關鍵時刻，從實驗室走向真實世界并産生影響，因為材料學、算法等慢慢成熟，而且它能解決真實問題。如手腳不便或存在運動障礙的人利用該技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該技術還可以改善睡眠、幹預自閉症。
“中國生産工藝成熟，加速了腦機接口産品的商品化。” 韓璧丞2015年創立強腦科技，目前公司總部在杭州，已在歐美有銷售業務，希望借廣交會拓展海外市場。
在格力的展位上，一位巴西客商告訴記者，他與中國企業合作超過20年。這位客商一年在巴西銷售70萬套空調，其中大部分向中國企業采購，比如巴西的格力工廠，而當地工廠的主要零配件是從中國出口過去的。此外，還有一些高端空調、商用空調需要從中國進口。這幾年，巴西對空調的節能要求越來越高，這次他到中國是為了采購更節能、更智能的産品。格力電器相關人士介紹，現在出口較好的是節能産品，巴西客戶過來看新産品并尋求擴大合作。
清潔電器近年也是出口的熱門産品之一。記者在科沃斯集團的展位看到，幾位印度采購商對一款帶母機、子機的內建式掃地機器人興趣濃厚，還去感受掃地機器人的活動機械臂。該集團旗下的添可品牌面向海外市場推出洗地毯機，吸引了不少歐美采購商。“産品創新，技術創新，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繼續推進全球化。”添可總裁冷泠向第一财經記者說。
外貿出口的不确定性增多
大量代工出口企業也參加了本屆廣交會，如佛山市順德區進出口商會為中小代工出口企業搭建了展示區。多家企業告訴記者，今年出口面臨的不确定性增多，他們正積極應對。
“全球70%的瓦斯熱水器、50%的瓦斯竈，在順德、中山一帶生産。”在順德容桂做瓦斯具ODM代工出口的哈維對記者介紹，今年海外新興市場的客戶較多，他所在公司的瓦斯具出口額同比持平。受經濟大環境的影響，海外市場消費降級、均價下降。公司應對的舉措，一方面是創新産品，如做納米塗層；另一方面是拓展更多海外新興市場。
從宏觀環境看，出口政策、銀行和保險等方面有利好，比如降息、出口信用保險辦理更便利。但是，也有很多新的挑戰。哈維舉例說，今年紅海危機後，中國到歐洲一個貨櫃的海運費從2000~3000美元上漲到6000~7000美元。受外部因素影響，俄羅斯一些客戶的回款，從三天延長到三個星期。2020年以來，銅價從每噸4萬~5萬元持續上漲，近期已漲至7.6萬~7.7萬元。
“今年有很多不确定性。”哈維說，歐美市場收入占了他們生意的一半，俄羅斯市場收入占比不到10%，其他收入來自海外新興市場。“今年重點拓展‘一帶一路’沿線市場。歐美市場消費降級，東南亞市場價格偏低，中東市場訂單比較零碎，我們計劃拓展獨聯體市場。”
目前大家都在搶訂單，競争加劇。哈維告訴記者，他們的出口價格承受着向下的壓力。因為鋼鐵價格在下降，每噸從4300~4400元下降到3400~3500元，一些瓦斯熱水器從銅水箱變為不鏽鋼水箱。他們還力争接一些差異化訂單，如某種顔色瓦斯熱水器幾千台，大企業可能不做，但他們願意接單。“2024年看政策導向，大不了做少一些，但要活下來。”
“今年出口有增長，但不确定性增加。”一家順德中型企業的相關人士表示，不确定性來自地緣政治、貿易保護、國際關系等。在不确定性中，今年一季度，該公司的出口保持增長。因為海外庫存已消化，客商還是要進貨，家電是必需品。不過，紅海危機等令航運費用增加。制造企業最終“拼耐力”，看誰更有成本消化能力，他們會用新産品來搶訂單。
新寶股份海外首席營銷官朱小梅也向第一财經表示，國際地緣政治帶來了不确定性，“我們像在大海裡的一滴水花，受到大海（國際關系）的影響。”貨物經過紅海，時間會長一些，運費也貴一些。大家都珍惜能做的訂單和生意，珍惜還開放的市場，會盡力去做。“市場多元化是我們的政策，即使個别市場受影響，其他市場還有增長，是以我們一直保持平穩增長。”她說，新寶的産品線亦會進一步豐富，從廚房小家電，延伸到清潔電器。
由于一些工廠前兩年缺單，今年有生存壓力，為了搶單而拼價格。朱小梅說，今年行業均價比去年低，單純拼低價不可持續。客戶也願意找穩定的供應商，不用擔心售後問題。在新寶展位上的一位中國香港采購商告訴記者，她替德國商超來選貨。過去兩年不好做，預計2025年歐洲經濟恢複。從下單至貨運到歐洲要七八個月，她現在是按2025年的預測來下單。
以創新擷取更多的确定性
據中國機電産品進出口商會向第一财經提供的資料，2024年1~2月，中國白色家電出口192億美元，同比增長18.8%，創曆年新高。從區域看，對傳統市場的出口有所複蘇：1~2月對美國出口額同比增長12.1%；對歐盟27國及英國的出口額同比增長13.9%。對新興市場出口增勢依然高漲：1~2月對拉丁美洲的出口額同比增長56.4%；對非洲出口額同比增長40%；對東盟地區的出口額同比增長24.4%。
2024年伊始出口增長明顯有三方面原因：一是中國企業加大對全球市場開拓的力度；二是紅海危機導緻的國際航運費用波動和美國提高301關稅的預期，導緻部分國外客戶提前采購備貨；此外，2023年同期出口額基數較低也是今年增速較高的原因之一。
據機電商會調研，4月份企業在手訂單較去年同期仍有不同程度的增長，預計2024年上半年中國白色家電出口額将超過2021年同期的曆史高點，有望再創新高。
第一财經記者在廣交會現場感受到，中國企業以不同次元的創新，來應對外界的變化，為出口增長尋求更多的确定性。
創維集團董事會副主席劉棠枝說，面對日趨激烈的競争，創維以差異化産品來穩定出口價格，如可私人定制外觀的冰箱、帶觸摸屏的安全監控儀、面向母嬰人群的迷你洗衣機等。今年以來，創維白色家電出口保持兩位數增長。
商業模式也在變化。創維空調負責人透露，今年将在埃及找合作夥伴。創維将加強散件、模具等投入，結合客戶本土化方案進行整機生産、銷售和服務。“埃及的整機進口關稅很高，散件進口有一定的關稅優惠。面對高關稅情況，海外設廠或加強與當地企業合作的趨勢不可逆轉。未來，阿根廷、巴西、印尼、奈及利亞等市場也會有更多類似的合作。”
中國的供應鍊正形成海内外互動、大小企業互補的新生态。海爾、美的、海信等大型集團今年繼續深化在全球的供應鍊布局，推進全球研發協同、海外本土化營運。像此次廣交會海爾智家展示的洗衣機、幹衣機組合新品，硬體、電機、節能、新風分别由中國、澳洲、歐洲、美國研發中心研發設計，生産制造在中國。此次美的展示了面向海外的綠色智能産品，如與熱泵、家庭能源管理系統關聯的家用空調。“美的全球化，本地化最重要，研産銷都要本地化布局。”美的集團家用空調事業部海外銷售總經理周志文曾向記者表示。
“廣交會的形式變了，不再是過去簡單的賣貨模式。”一位海信的參展人員告訴記者，海信此次以智慧洗衣、智慧廚房等不同場景來展示新技術、新産品。中國頭部家電企業都在突出綠色、智能的形象與實力。“我們的合作門檻也提高了，主要與頭部采購商合作。”
“盡管有貿易保護，但廣交會上看到的更多是外貿合作的商機。”中國機電産品進出口商會家電分會秘書長周南向第一财經記者表示，中國企業用各種形式融入全球産業鍊。企業也加大了創新的力度，用創新來創造新的需求。“表面看，歐洲、美洲、亞洲各一條産業鍊，其實三條鍊之間是互相關聯的，世界離不開中國。”
(本文來自第一财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