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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作者:闫海燕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聊齋全圖》是描繪《聊齋志異》故事情境的彩繪連環畫,全套共約九十冊(散落世界各地),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十七冊( 8、9、11、23、31-33、38、41、47、48、53、60、63-65、69 冊),本冊為38冊。此套大緻為清光緒時期繪本。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聊齋全圖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雷曹、賭符、阿霞、毛狐、青梅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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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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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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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雷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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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賭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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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賭符

韓道士住在本縣城裡的天齊廟,因為他擅長幻術,是以人們都稱他為“仙人”。我已故的父親和他最為友善,每次進城都要登門拜訪他。

有一天,父親與已故的叔叔進城,打算去拜訪韓道士,正巧在途中遇見了他。韓道士把鑰匙交給父親,說:“你們先去開門,進屋坐着等我,我随後就到。”父親就照他說的,進了廟,用鑰匙打開門一看,韓道士已然坐在屋裡了。關于韓道士諸如此類的怪異的事情還很多。

在此之前,有一位族人嗜好賭博,通過父親也認識了韓道士。當時,大佛寺來了一個和尚,擅長用擲骰子決定勝負的方法賭博,賭注下得特别大。族人一看他這樣豪賭就特别高興,拿出家中所有的錢去一賭高下,結果全都輸光了。族人越輸心裡越發急,典當了田産又去賭,一夜之間又輸了個精光,血本無還。

從此,他終日憂郁不樂,便去找韓道士,失魂落魄、語無倫次。韓道士就問他是怎麼回事,族人就把賭博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韓道士笑着說:“經常賭博沒有不輸的道理。你如果能夠戒賭,我幫你赢回失去的錢财。”族人說:“隻要賭資能夠像合浦的珍珠一樣失而複得,我就用鐵杵把骰子砸個稀巴爛!”于是,韓道士就在紙上寫了一道符咒,交給族人,讓他佩戴在衣帶裡。

韓道士又囑咐他說:“隻要收回原來的财物就可以罷手了,千萬不要得隴望蜀、貪心不足呀。”韓道士說完,又給了他一千文銅錢,約定赢了錢之後再還給自己。

族人滿心歡喜地又去賭博,和尚看了他的一千文銅錢,非常輕視,不屑與他賭。族人強拉着他非賭不可,并要求一擲定輸赢,和尚笑着答應了。于是族人用那一千文銅錢作為一決輸赢的賭注。和尚先擲了一回顯不出勝負,族人接過骰子,一擲成采,族人大勝。和尚又放下了兩千文作為賭注,又輸了。後來和尚的賭注逐漸增加到十馀千文,明明看清是最上采枭色,族人一吆喝,就變成了次采盧色或又次采雉色。

就這樣,族人先前輸掉的錢,轉眼之間全都赢回來了,族人暗自琢磨着再赢幾千文就更好了,于是又賭,可是每擲都是次等采,賭運開始不佳。族人心中奇怪,起身看看衣袋裡的符咒,早已不翼而飛了,族人大驚失色,趕緊罷手。

族人帶着錢回到廟裡,除了償還韓道士一千文錢之外,細細追憶計算前赢後輸的錢,恰好跟原來輸掉的錢相等。然後,族人慚愧地請韓道士原諒他丢掉符咒的過錯,韓道士笑着說:“符咒早就回到我這裡了。我事先一再囑咐你不要貪心,可你就是不聽,是以我自己把它取回來了。”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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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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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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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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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阿霞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阿霞

文登縣有一個叫景星的人,少年時代就很有名氣。景星和陳生是鄰居,兩個人的書房隻有一堵矮牆相隔。

有一天傍晚,陳生在一片荒落的廢墟旁邊經過的時候,聽見松柏樹林間有女子的啼哭聲,他走近一看,樹的橫枝上懸挂着一條帶子,一個女子正要上吊自殺。

陳生就問她為什麼要尋短見,女子擦着眼淚回答說:“我的母親遠走他鄉,把我托付給表兄。沒想到表兄狼子野心,不再繼續供養我了。我孤苦伶仃,隻身一人,還不如死了的好!”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陳生解下樹枝上的帶子,勸她嫁人。女子擔心沒有可以托付終生的人。陳生就邀請女子暫且寄住在他家,女子同意了。

陳生帶着女子回到家裡,點上燈仔細端詳那女子,發現她長得非常美豔。陳生一下子就喜歡上她了,想要和她交歡。那女子高聲喊叫,拼命抵抗,叫喊聲傳到了隔壁,景星聞聲越過矮牆來察看究竟,陳生這才放開女子。

女子一看見景星,目不轉睛地凝視了好長時間,才向門外跑去。陳、景二人都跑出去追她,可是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

景星回到家中,關上房門正要睡覺,卻看見那位女子從房中儀态輕盈地款款走出。景星驚訝地問她為什麼到他家裡來,女子回答說:“那位陳生德薄福淺,不可托付終身。”

景星非常高興,就問女子的姓名,女子說:“我家祖上住在齊地,姓齊,我的小名叫阿霞。”景星用輕薄的言辭挑逗她,女子隻是微笑,并不拒絕,于是景星和她上床睡下了。

平時,景星的書房中常有朋友來來往往,阿霞總得緊閉房門躲在裡屋。過了幾天,阿霞說:“我要暫時離開這裡。你這兒人多眼雜,我躲在裡面憋得慌。從今以後,我還是夜間來比較好。”

景星問她:“你的家在哪裡?”阿霞說:“正好離這兒不遠。”于是阿霞一大清早就走了。到了夜晚,阿霞又來了,兩個人非常恩愛和諧。

又過了幾天,阿霞對景星說:“我們二人的感情雖然歡洽,但終究是私定終身,隻能私下裡相會。我父親在西疆做官,明天我要和母親去投奔他,我要找機會向父母禀告我們倆的事,從此便可以明媒正娶白頭偕老了。”景星問:“你多長時間才能回來?”阿霞和景星約好十天後相會。

阿霞走了以後,景星暗自思忖書房不是久住之地,如果帶阿霞回家,還擔心妻子妒嫉,他想來想去不如把妻子休了。

景星主意一定,便開始對妻子惡語相加。妻子不堪忍受他的欺辱,痛哭流涕,想要求死。景星說:“你死了我恐怕還要受連累,你還是早點兒回娘家的好。”就不斷催促妻子快點兒離開。妻子哭着說:“我跟了你十年,從來沒有做過半點兒失德的事,你為什麼如此絕情!”景星沒有心思聽她的辯解,隻是愈加急迫地趕她走,妻子百般無奈隻好滿腹冤屈走出了景星的家門。

妻子一走,景星就讓家人把牆壁刷得雪白雪白的,房間内外打掃得幹幹淨淨,伸長了脖子翹着腳等待着阿霞的出現,誰知阿霞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景妻被休回娘家後,多次拜托景星的知交捎話求情,希望能夠複婚,景星就是不理,于是她改嫁夏侯氏。夏侯氏家的寓所與景星家接壤,兩家曾因為田地的邊界糾紛,結下了世仇。

景星聽到前妻嫁給了夏侯氏,心裡更加忿恨不已。然而,他仍盼望着阿霞能夠快點兒回來,聊以安慰自己。又過了一年多,阿霞還是沒有一點兒蹤影。

有一天,正值海神的壽辰,祠廟内外士女雲集,景星也在他們中間。他遠遠看見一位女子非常像阿霞。景星擠到近處一看,女子已經深入人海之中;景星緊緊地跟着她,看她穿過人群走出廟門;等景星跟到廟門外面的時候,女子早已飄然而去了。景星怎麼追也追不上她,隻好滿腔怅恨地回到家裡。

又過了半年,景星正在路上走着,迎面看見一位女郎,她身穿紅衣服,後面跟着一個仆人,騎着一頭黑驢,景星一看,那紅衣女郎像是阿霞。景星就問跟在阿霞後面的仆人:“這位娘子是誰?”仆人答道:“是南村鄭公子的繼室。”景星又問:“娶了多長時間了?”仆人說:“也就半個多月吧。”景星暗想,會不會是搞錯了。這時紅衣女郎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回過頭來看,正和景星的目光相遇,景星一看,真的是阿霞。景星看她已經嫁給别人了,滿腔怒火燃燒起來,他大喊一聲:“霞娘,你為什麼忘記了當初的誓約?”仆人聽見有人斥責他家的主婦,揮拳就要打來。

阿霞急忙阻止他,她掀開臉上遮着的面紗對景星說:“你這個負心人還有什麼臉面見我?”景星說:“是你辜負了我,我何嘗辜負你呢?”阿霞說:“你辜負了前夫人更甚于辜負我!你對待結發妻子尚且如此冷酷,對别人還能好到哪兒去?我過去一向以為你祖上積下了深厚陰德,你也能在進士及第的簿冊上挂名,是以我委身相從。如今因為你無故休棄了妻子,陰曹中已經削掉了你的食祿品秩,今科考試第六名的王昌,就是取代你名字的人。現在我已經嫁給了鄭君,請你不要再惦念我了。”景星俯首貼耳地聽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擡起頭再看阿霞時,她已經騎着驢飛一樣地走遠了,景星站在原地,心中隻有無限惆怅和悔恨。

這場鄉試,景星果然名落孫山,而考中第六名的正是叫王昌的人。阿霞的丈夫鄭生也榜上有名。從此以後,景星在人們中間落下個寡恩薄情的惡名,直到四十歲時還打光棍,家境也日益衰敗,經常到親友家裡蹭飯吃。

有一次,景星偶然到了鄭家,鄭生款待他,并留他住下。阿霞在後面窺視來客,看到景星一副落魄的樣子,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憐惜。她問丈夫鄭生:“堂上那位客人不是景慶雲嗎?”鄭生回答說正是他,并問她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阿霞說:“那是還沒有嫁給你的時候,我曾經在他家避過難,也深得他的收養之恩。他的行為雖然卑下不仁,可是祖上的陰德還沒有斷,而且和你又是老朋友,亦應顧念他的處境,給予他一些幫助才好。”鄭生認為阿霞的話很有道理,于是鄭生為景星做了一身新衣服,換下他身上的破衣爛衫,又留景星在家裡住了幾天。

有一天夜裡,景星正要就寝,有個丫環拿來二十多兩銀子贈給他。他聽見阿霞在窗外對他說:“這些都是我的私房錢,聊以酬謝你往日的一番情意,你可以用這筆錢,再找一位好夫人。幸虧你的祖先陰德深厚,還足以保佑他的子孫。你以後不要再做傷天害理的事了,以免減掉你剩下的陽壽。”景星非常感謝她。

回到家裡,景星用十多兩銀子買下一位缙紳家的丫環,新婦又醜陋又刁悍。後來景星得了一個兒子,兒子長大後考中了進士。鄭生後來的官職升到吏部郎官。鄭生死後,阿霞為他送葬,等回到家裡,人們打開轎門一看,轎内早已空無一人,這時人們才知道她不是人類。

唉!喪盡天良的人呀,抛棄舊的為了圖謀新的,結果弄了個蛋打鳥飛,上天對他的報應也真是夠慘的啊!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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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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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毛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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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毛狐

農家子弟馬天榮,二十多歲了,喪妻以後因為家中貧困不能再娶。有一天,他正在田間除草,看見一位盛妝的少婦踩着禾苗從田壟上穿過,臉色紅紅的,情緻也很風流。

馬天榮懷疑她是迷路了,看看四周沒有人,就迎上前去挑逗調戲她,少婦似乎也不拒絕。馬天榮就想要和她野合,少婦笑着說:“青天白日之下,怎麼能幹那種事呢?你回家後,虛掩着房門等着我,黑夜時我一定去找你。”馬天榮不相信,少婦一陣兒賭咒發誓。馬天榮把自家的具體位置告訴她,少婦就走了。

到了半夜時分,少婦果然來了,兩個人同床共枕,相悅相愛。馬天榮覺得少婦的肌膚特别細嫩,點上燈一看,她的皮膚又紅又薄,就像初生的嬰兒一樣,她的全身還長滿了細絨毛,馬天甯感到很奇怪。又覺得少婦來路不明,心中暗自生疑,她莫非是狐狸變的?是以就半開玩笑地問她是不是狐仙,少婦毫不掩飾地承認了。

馬天榮說:“你既然是位仙人,自然就會心裡想要什麼就會得到什麼。既然我已承蒙你的眷愛,你還不弄來幾兩銀子救濟一下我眼前的貧困?”少婦答應了他。

第二天夜裡,少婦來了,馬天榮向她索要銀子,少婦故作驚愕地說:“不巧忘記了。”少婦臨走的時候,馬天榮又囑咐她下次不要忘記帶銀子來。

到了夜裡,馬天榮又問她:“我求你的事大概沒忘記吧?”少婦笑了,請馬天榮再等上幾天。過了幾天,馬天榮又向她索要銀子。少婦就笑着從袖子中拿出兩錠白銀,估計有五六兩銀子,銀錠邊上翹起,鑲着細細的花紋,雅緻可愛。馬天榮非常高興,把它收藏在匣子裡。

半年以後馬天榮偶然急需用錢,才把銀錠拿出來給别人看。有個人說:“這是錫。”說着就用牙使勁一咬,立即就被咬下一塊兒。馬天榮大為吃驚,收起兩塊錫錠就回了家。

到了夜裡,少婦來了,馬天榮氣憤地指責她騙人。少婦卻笑着說:“你的命薄,給了你真銀子恐怕你也無福消受。”随後她嫣然一笑,就把這件事搪塞過去了。

馬天榮說:“我聽說狐仙都是國色天香,美貌非凡,其實也并非如此。”少婦說:“我們狐仙都是根據交往的對象随時變化的。你連享受一兩銀子的福份都沒有,就是白送你一位沉魚落雁的美人,你又如何消受得了?以我的醜陋愚蠢,當然配不上上流人物,但是跟那種駝背彎腰,長着一雙大腳闆的女人比起來,我也算是國色了。”

過了幾個月,少婦忽然拿出三兩銀子送給馬天榮,說:“你屢次向我索要銀子,我都因為你命薄,不該蓄有銀子而沒有給你。如今你就要娶妻了,我送給你聘定一位婦人的錢,也借此作為告别贈禮。”馬天榮解釋說自己并沒有娶婦的想法。

少婦說:“一二天之内肯定有媒人上門。”馬天榮說:“你所說的那位新婦容貌如何?”少婦說:“你想要國色,自然便是國色了。”馬天榮說:“我實在不敢奢望國色女子。但是隻有三兩銀子怎麼能買下一個婦人呢?”少婦說:“這是月下老人安排的,不是人為所能夠做到的。”馬天榮又問:“你為什麼忽然跟我告别呀?”少婦說:“我每天披星戴月地來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有你自己的妻子,我還苟且相從有什麼意思?”天亮以後,少婦就匆匆離去了。臨走前,她交給馬天榮一小撮黃色的粉末,說:“我們分手以後,恐怕你會生一場病,服用這些粉末,就可以治好病。”

第二天,果然有媒人前來提親。馬天榮先問女子的相貌,媒人說:“女子的相貌不美也不醜。”馬天榮又問:“要多少聘金?”媒人說:“大約要四五兩銀子。”馬天榮說聘金不成問題,但一定要親自看看本人。媒人擔心良家婦女不肯抛頭露面。最後他們約定一起到女方家走一遭,媒人囑咐馬天榮要相機行事,不要暴露。

到了女方家所在的村子,媒人先走一步,讓馬天榮在村外等着。過了好半天,媒人才回來,并說:“事情辦妥了。我有一位表親和女子是同院的鄰居。剛才我到他們家去,看見女子正在屋裡坐着呢。你就裝做去拜訪我的表親,在她家門前一過,就可以就近看上一眼。”馬天榮照媒人的吩咐做了。

果然看見女子在屋裡坐着,上身正伏在床上,請人在背上搔癢。馬天榮在她家門前快步走過時,目光也在女子臉上迅速掃過,看見女子的相貌正和媒人說的一樣。等到商議聘金的時候,女方家并不争銀子多少,隻求有一二兩銀子給女子置辦些新衣服、送女子出閣就成。馬天榮又還了點價,才拿出了銀子。結果馬天榮拿出的聘金加上酬謝媒人和書寫婚約文書先生的費用,正好用了三兩銀子,一文也沒有多花。等選好良辰吉日迎娶女子過門的時候,馬天榮才看清女子雞胸駝背,脖子縮着像烏龜一樣,再往下看,裙子下邊的腳就像小船一樣大,有一尺來長。馬天榮這才醒悟,狐女當初說的話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沒有祖上幾輩人的修行,不可以做到高官;如果沒有本人幾輩子的修行,也不可能娶到美人為妻。相信因果報應的人,一定不會認為我的這番言論迂闊難信吧!

聊齋全圖.第38冊.清代繪本.奧地利國家圖書館藏

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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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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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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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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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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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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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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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冊:青梅

南京人程生,生性磊落,不拘俗套。有一天,程生外出歸來,松緩衣帶,覺得衣帶的一頭沉甸甸的,像有東西掉下來。往那兒一看,卻一無所見。而轉身之間,有一個女子從身後走出,掠一掠頭發,微微一笑,漂亮極了。

程生懷疑女子是鬼,女子說:“我不是鬼,是狐狸。”程生說:“隻要能得到佳人,連鬼都不怕,何況狐狸!”便與她親熱起來。

兩年後,狐女生了一個女兒,小名青梅。狐女時常對程生說:“你不要娶妻,我将為你生個兒子。”程生相信這話,便不娶妻。

但是,親友都譏笑諷刺程生。程生被迫改變初衷,娶了湖東的王氏。狐女聽說後,怒火中燒,給女兒喂完奶,把女兒丢給程生說:“這是你家的賠錢貨,養她殺她都由你。我為什麼要替人當奶媽子呢!”出門就徑自走了。

青梅長大後很聰明,容貌秀美,非常像她的母親。後來程生病逝,王氏再嫁,離開了程家。青梅依靠堂叔生活,而堂叔行為放蕩,品行惡劣,想把青梅賣掉,自己賺點兒錢。

恰巧有一位王進士,正在家等候吏部選授官職,得知青梅聰明,便用重金買了青梅,讓青梅侍候女兒阿喜。阿喜十四歲,容貌冠絕當代。她見到青梅很喜歡,與青梅同住同行。青梅也善于察言觀色,眼一瞥,眉一皺,便能領悟其意,是以一家人都喜歡她。

城裡有位張生,字介受,家境貧寒,沒有房業田産,租住王進士的房屋。張生生性極為孝順,注重德行,一絲不苟,并且專心向學。青梅偶然到張生家去,看見張生坐在石頭上吃糠粥,她進屋與張生的母親唠叨閑話,看見案子上放着炖豬腳。當時,父親卧病在床,張生進屋抱起父親,讓他小解,尿液弄髒張生的衣裳,張父覺察之後很懊喪,而張生遮掩住尿迹,急忙出門清洗,唯恐父親得知。青梅是以對張生大為賞識。

回來後,青梅講了目睹的情景,對阿喜說:“我家的房客,不是常人。小姐不想找如意郎君就算了,要找如意郎君,就是張生。”阿喜擔心父親嫌張生太窮,青梅說:“不是這樣,隻看小姐的決斷。如果你認為可以,我就暗中告訴他,讓他請媒人來求親。夫人肯定要叫你去商量,你隻要回答說行,事就成了。”阿喜擔心終身受窮為人恥笑,青梅說:“我自以為能相看天下之士,決不會錯的。”

第二天,青梅前往告知張母。張母大吃一驚,認為她說的未必是好事。青梅說:“小姐聽說公子是個賢德的人,我有意試探過她的心意,才來說的。媒人去了,我們倆從中幫忙,想來會成功。即使不同意,對公子有何損害?”張母說:“就聽你的。”便托賣花的侯氏前去說媒。王夫人聽說張家提親,覺得好笑,便告訴了王進士,王進士也哈哈大笑。他們把阿喜叫來,講了侯氏的來意。阿喜沒來得及回答,青梅連忙稱贊張生如何好,斷言将來一定大富大貴。

王夫人又問阿喜說:“這是你的百年大事。如果你能吃糠咽菜,我就替你應了這門親事。”阿喜把頭低了許久,看着牆壁回答說:“窮富都是命中注定的。假如命好,就窮不了幾天,不窮的日子長着哩。假如命薄,那些貴族子弟貧無立錐之地的難道還少嗎?這事就由父母做主。”起初,王進士叫阿喜來商量,隻是為了博取一笑,及至聽了阿喜說的話,心中不樂,說:“你想嫁給張生嗎?”阿喜不作回答,再問,還是不作回答。

王進士生氣地說:“賤骨頭!一點不長進!打算提個筐當乞丐的老婆,真是羞死人了!”阿喜漲紅了臉,心情郁悶,含着眼淚抽身離去,媒婆也隻好逃之夭夭。

青梅見提親不成,便想為自己打算。過了幾天,她在夜裡去見張生。張生正在讀書,驚訝地問青梅從哪裡來。青梅回話時吞吞吐吐,張生态度嚴肅地要她走開。青梅哭着說:“我是良家之女,不是私奔的女人。隻是認為你是個有賢德的人,是以願意以身相托。”張生說:“你愛我,說我有賢德。在黑夜裡私會,自愛的人都不這麼幹,你難道以為有賢德的人會這麼幹嗎?以胡來開始,以成婚告終,君子尚且認為這麼做不行,何況假如婚事不成,你我怎麼做人?”

青梅說:“萬一婚事能成,你肯收留我嗎?”張生說:“娶妻如你,還有什麼可求?隻是有三點是無可奈何的,是以我不敢輕易答應。”青梅問:“怎麼講?”張生說:“你不能自己做主,這便無可奈何;即使你能自己做主,但我父母不滿意,還是無可奈何;即使父母滿意,但你的身價一定很高,我窮,不能把錢備齊,尤其是無可奈何。你快走,瓜田李下,備受嫌疑,人言可畏!”青梅臨走時又囑咐說:“如果你有意,請與我一起想辦法。”張生答應下來。

青梅回去後,阿喜問她到哪兒去了,她便跪下來承認自己去見了張生。阿喜對她的私奔非常生氣,打算加以責打。青梅哭着表白自己沒幹非禮之事,于是據實相告。阿喜贊歎說:“不肯苟合,是禮;一定要告訴父母,是孝;不輕易許諾,是信。具有這三種品德,一定會得到上天的保佑,他不用為自己的貧窮擔憂了。”接着又說:“你想怎麼辦?”青梅說:“嫁給他。”阿喜笑着說:“傻丫頭能自己做主嗎?”青梅說:“要不行,一死了之!”阿喜說:“我一定讓你如願。”青梅伏地叩頭大禮拜謝她。

又過了幾天,青梅對阿喜說:“你前些天是說笑話,還是真的大發慈悲?要是大發慈悲,我還有些難言的隐衷,一并請你垂憐。”阿喜問隐衷是什麼,青梅回答:“張生不能來下聘禮,我又無力為自己贖身,一定要交滿贖金,說是嫁我,等于不嫁。”阿喜沉吟着說:“這不是我能出力的了。我說嫁你,恐怕還不合适;而說一定不要贖金,父母一定不會答應,也不是我敢說的。”青梅聽了,淚水流成了線,隻求阿喜憐憫她,拯救她。阿喜想了許久,說:“沒辦法,我存了一些私房錢,一定傾囊相助。”青梅行禮道謝,于是暗中告知張生。張母大喜,經多方借貸,共得到若幹錢,存了起來,等待着好消息。

恰巧王進士被任命為曲沃縣令,阿喜乘機對母親說:“青梅年紀已大,現在父親要去上任,不如把她打發了吧。”王夫人本來就認為青梅太機靈,恐怕會引誘阿喜幹壞事,每每想把青梅嫁出去,隻是擔心阿喜不樂意,現在聽了阿喜這麼說,也很高興。過了兩天,有個傭人的老婆來講了張家的意思。王進士笑着說:“他隻配娶個丫頭,此前太狂妄了!不過把她賣給大戶人家做妾,價錢應會比當初加倍。”阿喜連忙上前說:“青梅侍候我很久了,把她賣給人家為妾,我實在過意不去。”于是王進士給張家傳話,仍然按原來的身價簽了贖身契,把青梅嫁給張生。

進了張家的門,青梅孝敬公婆,曲意順從,超過了張生,同時操持家務更為勤快,吃糠咽菜,不以為苦,是以全家沒有不喜歡不看重青梅的。青梅又以刺繡為業,賣得很快,商人在門口等候收購,唯恐買不到手。這樣掙的錢稍可應付家中的窮日子。青梅還勸張生不要因為顧家而誤了讀書,全家的管理照料都自己一人承擔下來。由于主人要去上任,青梅前去與阿喜告别。阿喜見了青梅,哭着說:“你有了如意歸宿,我真的不如你。”青梅說:“這是誰賜給的,我怎麼敢忘記?但你認為自己不如我,會折我的壽的。”于是二人悲泣告别。

王進士來到山西,半年後夫人去世,靈柩停放在寺院裡。又過了兩年,王進士因為行賄被免職,罰交贖金數以萬計,逐漸窮得不能自給,仆從四散而逃。這時,瘟疫大作,王進士也染病身亡,隻有一個老媽子跟着阿喜。沒有多久,老媽子也死了,阿喜愈發孤苦伶仃。有個鄰家的老太太勸阿喜出嫁,阿喜說:“誰能為我安葬雙親,我就嫁他。”老太太可憐阿喜,送來一鬥米,走了。半月後老太太又來說:“我為小姐費盡力氣,事情還是難成。窮人不能為你安葬雙親,富人又嫌你是沒落人家的後代。真沒辦法!我還有一個主意,隻怕你不會同意。”阿喜說:“什麼主意?”老太太說:“此間有位李郎,想找一個偏房,倘若他看到你的姿容,即使讓他予以厚葬,也一定不會疼錢。”阿喜放聲大哭,說:“我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卻要給人家當妾嗎!”老太太沒說什麼,随即走了。

阿喜每天隻吃一頓飯,苟延殘喘,等待有人出錢安葬雙親。過了半年,阿喜愈發難以支撐下去。一天,老太太來了,阿喜哭着對老太太說:“活得這麼艱難,常想自殺,至今還偷生苟活,隻是因為有這兩具靈柩。我要是死了,還有誰來收雙親的屍骨?是以我想不如就依了你所說的吧。”于是老太太領着李郎,暗中偷看阿喜,非常滿意。當即出錢辦理入葬之事,兩具薄棺都已擡送入土。

事後,李郎用車把阿喜接走,讓她去參見正室。正室一向兇悍妒忌,李郎一開始不敢說阿喜是妾,隻托稱是買的丫頭。及至正室見了阿喜,暴跳如雷,勃然大怒,用木棒把阿喜趕走,不讓阿喜進門。阿喜披頭散發,淚流滿面,進退無路。

這時有個老尼姑路過這裡,邀阿喜與自己同住。阿喜很高興,就跟老尼前往。來到尼庵,阿喜請求削發為尼,老尼不同意,說:“我看小姐不是久沒風塵的人。庵中粗茶淡飯,大緻可以支撐,你姑且寄住在這裡等待一時。時運一到,你自當離開。”沒過多久,城裡的無賴子弟見阿喜長得漂亮,總來敲門說些調戲的話取樂,老尼無法制止。阿喜号啕大哭,想自殺。老尼前去求吏部某公張貼告示嚴加禁止,無賴少年這才稍有收斂。

後來,有人半夜在尼庵牆壁上打洞,老尼發現後大聲呼喊,來人這才離去。于是老尼又上告到吏部,捉住首惡分子,送到州衙加以責打,這才逐漸太平無事。

又過了一年多,有一位貴公子經過尼庵,看到阿喜,為之驚歎絕倒,強求老尼傳達情意,并用厚禮賄賂老尼。老尼委婉地告訴他說:“她是官宦人家的後代,不甘心做妾。公子先回去,稍後我會給你個答複。”貴公子走後,阿喜打算服毒自殺。當天夜裡,阿喜夢見父親前來,痛心疾首地說:“我沒滿足你的意願,緻使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後悔已經晚了。你隻要稍等很短的時間,不要死,你的夙願還可以實作。”阿喜驚異不已。

天亮後,盥洗已畢,老尼望見阿喜吃驚地說:“我看你臉色,濁氣完全消失,公子的橫暴無理不足為憂了。福氣就要來了,别忘了我呀。”話音未落,就聽到敲門聲,阿喜變了臉色,心想來人一定是貴公子家的仆人,老尼開門一看,果真如此。仆人開門見山地問謀求的事情辦得如何,老尼好言好語地陪話接待,隻要求緩期三天。

仆人轉述貴公子的話,說是如果事情辦不成,就讓老尼自己前去複命。老尼恭敬應命,表示歉意,讓仆人回去。阿喜異常悲痛,又想自殺,老尼把她勸住。阿喜擔心三天後那仆人再來,将無言以對,老尼說:“有我在,是斬是殺,都由我承當。”

第二天,剛到申時,暴雨傾盆,忽然聽到有幾個人敲門,人聲嘈雜。阿喜心想發生了變故,又驚又怕,不知所措。老尼冒雨開了庵門,看見門前停放着轎子,幾個女仆扶着一位麗人走出,仆從很有氣派,車馬也都很豪華。老尼吃驚地問來人是誰,回答說:“這是司理官人的家眷,到這裡避一避風雨。”老尼将夫人一行領到大殿裡,搬來坐椅,請夫人坐好。其馀家人婦女直奔禅房,各自找休息的地方。她們進屋後見到阿喜,認為阿喜長得非常漂亮,便跑回去告知夫人。不久,雨停了,夫人起身請求看看禅房。老尼把夫人領進禅房,夫人見到阿喜,大為驚駭,不眨眼地盯住阿喜,阿喜也把夫人上下打量了許久。

原來夫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梅。兩人都痛哭失聲,青梅于是講起自己的行蹤。原來張父病故,張生在守喪期滿後,連續考中舉人、進士,被任命為司理。張生先侍奉着母親去上任,再來接家眷。阿喜感歎說:“今天再看你我,何止天壤之别!”青梅笑着說:“幸虧小姐連受挫折,沒有嫁人,這是上天要我們兩人相聚哩。如果不在這場大雨中受阻,怎能有今天的偶遇?這裡面都有鬼神相助,不是人力可為。”青梅于是拿出珠冠錦衣,催阿喜換裝。阿喜低頭徘徊,老尼從中幫着青梅勸她。阿喜擔心與青梅同居名義不順,青梅說:“往日自有固定的名分,我怎敢忘記你的大德!你再想一想張郎,豈是不義之人!”便強迫阿喜換了裝,告别老尼,一起離去。

抵達任所後,張家母子都很高興。阿喜下拜說:“今天沒臉來見伯母!”張母笑容滿面,把她安慰一番,此後便商量選擇吉日,舉行婚禮。阿喜說:“隻要庵中有一點兒生路,我也不肯跟夫人到這裡來。倘若顧念往日的情誼,給我一間草房,可以放下蒲團,我就心滿意足了。”青梅隻是笑,不說話。

到結婚那天,青梅抱着豔裝前來,阿喜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一會兒聽見鼓樂大作,阿喜也無法由自己做主。青梅率領老少女仆給阿喜強行穿衣,把她攙扶出來。阿喜看見張生身穿朝服向她下拜,她也不由自主地盈盈下拜。随後,青梅把阿喜拽進洞房,說:“空着這個位置等你很久了。”又看着張生說:“你今夜能報恩了,要好好地對待啊。”便轉身要走,阿喜抓住青梅的衣襟。青梅笑着說:“别留我,這是不能代替的。”掰開阿喜的手指,走開了。

青梅侍奉阿喜非常恭敬,不敢代替正妻侍寝,而阿喜終究慚愧不安。于是張母命兩人互稱夫人,但青梅始終奉行婢妾之禮,不敢懈怠。

三年後,張生被調進京,路過尼庵時,贈給老尼五百兩銀子,老尼不收。張生堅持要給,老尼便收了二百兩,建起觀音大士廟,樹起王夫人碑。

後來,張生官至侍郎。程夫人青梅生了二子一女,王夫人阿喜生了四子一女。張生上書陳述其事,二人都被封為夫人。

異史氏說:上天降生佳麗,本來是要報償名流賢德的人;而世俗的王公,卻要留着贈給纨绔子弟。這是造物主一定要與之相争的。而事情離離奇奇,緻使撮合者費盡經營,上天也是用心良苦了。唯有青梅夫人能識英雄于困厄之時,立下嫁給張生的誓言,決心以死相期;而曾經衣冠端莊的人,反而放棄賢德之才,謀求膏粱,其見識竟在一個丫環之下,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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