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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讀】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幸運王爺劉義慶

作者:中國文壇
【名家解讀】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幸運王爺劉義慶
【名家解讀】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幸運王爺劉義慶

青春|浪漫|深情|精短

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

幸運王爺劉義慶

在封建專制年代,做“王爺”是“高風險職位”,即使是同胞兄弟、同宗子侄也一樣,甚至更兇險。那位發明豆腐的淮南王劉安,就是典型的例證。

劉宋文王劉義隆的堂哥,臨川王劉義慶,相比較而言是比較幸運的。為什麼這麼說呢?

史書載:劉義慶“為性簡素,寡嗜欲,愛好文義”,這使他避開了殘酷的宮廷争鬥,而專注于文學,留下了《世說新語》和《幽明錄》兩部重要作品集。他也曾做豫州、荊州、江州等地刺史多年,據說也有一定政績,卻早湮沒在曆史塵埃之中了。而這兩部書帶給他的聲望,不僅讓倒黴蛋的江夏王劉義恭望塵莫及,也讓做了皇帝的劉義隆黯然失色。

小的時候,劉義慶就因文才出衆,就深受伯父宋武帝劉裕的喜愛。從他現存的一首詩來看,清新自然,平白曉暢,在日漸浮靡的詩壇上别具一格。

《遊鼍湖詩》是這麼寫的:

暄景轉諧淑,草木目滋長。

梅花覆樹白,桃杏發榮光。

而所著的《世說新語》和《幽明錄》,是中國小說史上的重要作品。前者“志人”,後者“志怪”,開啟了以後中國小說的兩條主要路徑。誠然,這些作品不一定都是劉義慶親自創作的,有些估計是從民間搜集來的,他和文友進行了整理加工。且不說其中肯定有他自己的創作,就是這些整理加工的作品,他也下了許多功夫。我們看《世說新語》三十六篇,1200餘則,雖長短不一,但風格十分一緻,褒貶态度亦基本明确,顯然凝聚了劉義慶的不少心血。

對于後世來說,劉義慶最大的功勞,是真實記載了從漢末到東晉期間許多名士的風姿。從中,我們可既以看到曹操、楊修、劉伶、王戎、王羲之等的風采,也可以看到石崇、王藍田、華歆等的醜态,可謂漢魏兩晉的“世相名人圖”。

我們不妨選取幾段,來一睹風采。

近期正火爆的《周處除三害》,就是來自《世說新語》:

周處年少時,兇強俠氣,為鄉裡所患。又義興(今江蘇宜興)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額虎,并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處尤劇。

或說處殺虎斬蛟,實冀三橫唯餘其一。處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十裡,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鄉裡皆謂已死,更相慶。

竟殺蛟而出,聞裡人相慶,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

乃入吳尋二陸。平原(陸機)不在,正見清河(陸雲),具以情告,并雲:欲自修改,而年已蹉跎,終無所成。清河曰:“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何憂令名不彰邪?”處遂改勵,終為忠臣。

羅貫中《三國演義》寫曹操的幾段轶事,大多也是來自這裡。“床頭捉刀人”寫道:

魏武将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劉義慶這裡的記述删繁就簡,沒有任何多餘的廢筆,對曹操那“亂世之奸雄”的一面,卻刻畫得入木三分。

“詠雪”一則,更是廣為傳頌:

謝太傅寒雪日内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将軍王凝之妻也。

大名鼎鼎的王羲之,劉義慶沒有直接描寫,而是通過信使的眼裡和口中間接表現:

郗太傅在京口(今鎮江),遣門生與王丞相書,求女婿。丞相語郗信使:“君往東廂,任意選之。”門生歸白郗曰:“王家諸郎,亦皆可嘉,聞來覓婿,鹹自矜持。唯有一郎,露腹卧于東床,如不聞。”郗公雲:“正此好。”訪之,乃是逸少,因嫁女與焉。

從上面這幾篇,就可基本窺知《世說新語》的“全豹”。它們構思巧妙,剪裁得當,言簡意赅。就近說“郗太傅擇婿”這篇,采用的是正面描寫(明線)與側面交待(暗線)相結合的手法:郗公遣信使“求婿”、王公語信使“任選”、信使彙報選婿情況,郗公選上“坦腹”者,都是明線;信使東廂“覓婿”、坦腹者“如不聞”待之,這是暗線。這樣明、暗結構,更能突出郗公挑婿的過人的眼力和不凡識見;而王羲之的不拘俗法、遇事坦然的特殊風度和高潔秉性,也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劉義慶還特别善用對比手法,來突出重要人物的形象特征。如這篇裡,王家其他子弟聽說有人來覓婿,都紛紛注意起自己的儀表來,氣氛顯得頗緊張;王羲之呢,坦胸露肚仰卧于東床上,輕松而曠達,二者形成了鮮明對比。“詠雪”中,那公子哥居然用“撒鹽空中”來比喻“白雪紛紛”?王凝之妻輕松答:“柳絮因風起”,高下立判也。這是文化素養的差距。在《管甯割席》中,管甯與華歆行為的對比,則是人格高下的懸殊也!

讀這些曾經都是“人物”,甚至是“大人物”的轶事,我們心理該有所觸動,有所檢討。過了近2000年了,我們的素質、心智等,無論如何要有所提升。

劉義慶嘔心瀝血,完成《世說新語》後就病倒了。回到不久便病故,終年41歲,似乎也未享天年。但看曹丕、曹植兄弟,也隻活到40出頭,是以那個時代平均壽命應該不高。最為關鍵的,劉義慶走得真算是時候,他要再多活九年(公元453年),就會與所有“義”字輩的兄弟們一樣,遭到那孽障劉駿父子的殘酷虐待。從這個意義上說,劉義慶也算是幸運的。

作為臨川王,劉義慶若在天有靈,一定能看到:臨川這地界,後來人才輩出。而在近兩千年間,他的作品越來越受到後人重視,其中一些掌故更成為成語,讓婦孺皆知。連魯迅先生對他也另眼相看,多次涉獵他的著作。很早以前《幽明錄》全書就散佚了,魯迅先生硬是從前人的書中一條條鈎沉出來,共擇出了260多條!在所著《中國小說史略》(1923)、《中國小說的曆史的變遷》(1924)中,都辟出專章論述《世說新語》,稱它為“一部名士底(的)教科書”。從此,《世說新語》不僅成為中國文學史、小說史研究的重鎮,更成為士文化史、精神史、心靈史研究的重要對象。

這,可謂劉義慶更幸運的所在。

【名家解讀】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幸運王爺劉義慶

作家檔案

【名家解讀】朱輝軍|帝王詩文50講之十二:幸運王爺劉義慶

朱輝軍,1961年7月生,湖南籍。共和國第一代文學碩士,資深編審,著名文藝評論家。

2000年2月至2014年2月,先後任中國藝術報社、中國文聯出版社副總編輯。曆任公社經營管理幹事,縣委黨校辦公室負責人,《文藝學習》編輯部副主任,中國文聯研究室期刊處、宣傳處處長。曾兼任《中國文藝家》雜志社社長、總編等。

著有《藝術創造主體論》(1988)等10餘部;發表各類文章逾千篇。獲得各種獎項百餘次。其中《沿着馬列的足迹——文藝的科學闡釋與中國貢獻》(2018、2019)系“十三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項目、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

先後在中國作協魯迅文學院、中國作家世紀論壇主講“馬列文論”;擔任“魯迅文學獎”、“金鷹獎”、“中國文聯文藝評論獎”等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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