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
各類植物忙于開放花朵，
把自己的情感
釋放出來。
文/高維生
刊于2024年4月4日文學報
黑水銀蓮花
草木氣味，馥郁蔥茏。上午8點，太陽出來以後，陽光照在草叢中，潮濕氣蒸騰起來。我看到黑水銀蓮花有些激動，俯下身子，向它問候時，草味濃重兜頭而來，享受醉草的滋味。
我在小花砬子對面，注視鵝耳枥。它是落葉小喬木，葉形秀麗，高可達5米，樹冠緊密而不整齊，樹皮暗灰褐色，木質堅韌，能制農具、家具、日用小器具。
友人陪我來看小花砬子，他從小長在紅石峰，對這裡的山水和植物熟悉。如果不是他說眼前樹叫鵝耳枥，我根本不認識。我撫摸着樹身将耳朵貼上，聽樹汁液流動的聲音，每認識新植物，心情非言語能表達。
我在手機上寫下鵝耳枥的名字，上面顯示日期，這就是我們相識的日子。寫完最後枥字，藍尾巴根子鳴聲響起，海拔一千米左右是它生活的地方，我向山上觀望，一棵棵樹木，發現不了它在哪棵樹上。
紅石峰是荒涼偏僻地方，很少有人到達，儲存着長白山原貌，原始森林覆寫率高達95%以上，大自然技巧高超，為紅石峰雕琢出奇松怪石。這裡水資源豐富，發源于長白山東麓破屋溝的五道白河（過去稱尼雅穆尼亞庫河，又名娘娘庫河），從紅石峰群山前奔流而過，水圍繞山轉，山水相抱，過險灘穿起激流，景象盛大壯麗。小花砬子是紅石峰森林最佳起點，滿語砬子是大石頭的意思，多指由岩石形成立陡銳利、高不可攀的凸起地貌。這裡的砬子色彩斑駁，開着粉色金達萊，當地人稱為“花砬子”，有大小兩座，相距500米。
這段時間各類植物忙于開放花朵，把自己的情感釋放出來。清晨睜開眼睛，不忙着吃早餐，而是去二道白河邊。松花江有兩個源頭，頭道松花江和二道松花江。二道松花江，由頭道白河、二道白河、三道白河、四道白河、五道白河和古洞河彙成，二道白河為其正源，水量為最大。天池是二道白河源頭，出水口是長白瀑布，它是天池流出的唯一條河流。二道白河穿于深山峽谷，越過茫茫林海中，水流速湍急，是常年不封凍的河流。二道白河邊，我走下石台階，看到綠頭鴨在水中遊動。
在水邊一棵榆樹下，我看到白屈菜。沿水邊走，有一片雜樹林，屋根草、大苞萱草、白花碎米荠、野艾蒿、葶苈、垂柳、興安杜鵑、小蓬草、莓葉委陵菜、龍牙草、接骨木、垂柳、興安杜鵑、毛蓮菜、夕霧草、忍冬、早熟禾、莓葉委陵菜、龍牙草在此彙聚。又遇上黑水銀蓮，幾天中多次見到了。一兩天工夫，花朵全打開了。
兔兒尾苗
我遇見了兔兒尾苗。
在富爾河邊看到雀鷹，盤旋林地上空，聲音洪亮，傳到很遠地方。在陽光下，雀鷹羽毛滿溢色彩，個頭不大卻着實是有力的猛禽，飛行能力強大，每小時可達上百公裡，常在樹叢中飛翔。
我和兔兒尾苗意外相遇前，這隻雀鷹插了一杠子，這家夥正在顯示自己的實力，一路向對岸飛去。走進河邊雜樹林，在幾棵柞樹圍成的空地上，撞上兔兒尾苗。我一眼就認出，它長相與衆不同，花冠筒為紫或藍色。莖直立，通常不分枝，高達1米左右。葉披針形，先端漸尖，基部圓鈍或寬楔形，有時呈淺心形，邊緣的牙齒粗大，長穗狀，花梗長。這種花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了。
我很早認識它，少年時在外婆家河套邊玩，拎着罐頭瓶子逮河中的鲫瓜子、柳根子和泥鳅。不小心滑倒在兔兒尾苗上，撲上面壓住好幾棵。外婆笑着說：“你和兔兒尾苗親密接觸，兔兒爺是财運，将來要發大财。”外婆說了句玩笑話，怕我滑倒後不開心，轉移注意力。原來隻知道是野花，不知其名，聽外婆一說，記住帶兔字的野花。我不管在什麼地方，每次遇見兔兒尾苗就想起小河套、外婆開的玩笑和花的名字。外婆在水邊洗衣服，揮動棒槌，不停棰打衣服，肥皀的泡沫向下遊流去。外婆的玩笑話，解除我的尴尬，爬起身來，衣服上沾有水迹。
我後來在書中讀到，兔兒尾苗是它的土名，學名叫做長尾婆婆納，玄參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長環境大多是山坡、草甸、草地及林下。兔兒尾苗的藍花素雅，成穗狀花序，一大群競相開放，氣派不一般。我把兩個名字對照，怎麼想都弄不明白，植物學家可能是根據葉尾彎鈎狀，取名長尾婆婆納，但我感覺兔兒尾苗更好聽一些，不僅上口容易記住，“長尾”和“尾苗”一字之差，突顯地域性。
我在富爾河邊的日子，每天穿過雜樹林，經過時都要停下來，和兔兒尾苗玩一會兒，觀察它有何變化。清晨陽光不足，葉子上滾着露珠，或者叫露水——夜間地面物體迅速冷卻，與空氣溫度下降，降到露點以後，有多餘的水汽析出，凝結成小冰晶，再化于物體上的水珠。我對露珠兩字不感興趣，覺得露水更有詩意，可以發揮許多的想象。每個人對于事物的感受度不同，情感自然也會發生變化。水字廣大，珠字受限于面積大小，是以在看到花草上的露時，我更願意叫做露水。
這天清晨路過雜樹林，停在兔兒尾苗身邊，摸着葉子上的露水，回味文字記載。這種野花看似柔弱，實藏強大的藥力。
聽外婆說過，兔兒尾苗嫩苗好吃。熱水焯過後，撈出瀝幹，再放入鹽、味精等調味料，就是一盤好拌菜。也可以清炒，下面條，味道都很不錯。可惜的是沒有吃過，隻是聽說而已。
雀鷹可能是發現目标，又飛來了，盤繞河邊上空。這架勢如同《老鹞鷹》中所唱：
老鹞鷹，嘭嘭飛
飛到東，飛到西
飛到高，飛到低
快快飛到你窩裡
小時候唱的老歌謠，想不起來是和什麼人學會的，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忘記。
我在林中穿着長褲，還是被蚊蟲叮咬，忍不住撓了幾下，急忙和兔兒尾苗告别。這裡的蚊子和小咬多，你停留太久就成為攻擊的靶子，不是咬兩口的問題，這些壞家夥長得不大，幹的事情卻無法忍受。我氣憤地伸手打在臉上幾次，結果白忙乎一場，連個影子沒有逮住。
在兔兒尾苗旁邊，長着金星蕨、白英。金星蕨橫着走，根莖長，葉片披針形或寬披針形，因孢子囊群生長在裂片側脈近頂處，球形金黃色，而得名“金星蕨”。葉可藥用，其味酸，性涼，歸肝經，有收斂止血功效。白英是茄科茄屬，草質藤本植物。花冠藍紫色或白色，莖為圓柱形，外表黃綠色或棕綠色，葉互生，多數為琴形，先端漸尖。白英也是中藥，有清熱利濕、解毒消腫等功能，它們是好鄰居，互相照應，生活在這塊土地。我和在這裡看到的幾種野花草，一一打招呼，不想此輕彼重，和它們平等相處。
走出雜樹從，來到富爾河邊，岸上的草叢，長着酸模葉蓼、黃花蒿、珍珠梅、鳳仙花、野艾蒿、月見草、小蓬草、旋覆花、茶條楓。金眶鸻獨自行走，眼睛周圍金黃色，額頭中央長着白斑。它在河邊濕地上邊走邊覓食，發出細弱叫聲。我在前方不遠處，又發現幾簇兔兒尾苗。決定走過去，觀察和林子中的有何差別。
稿件編輯：何晶 新媒體編輯：張滢瑩
配圖：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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