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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梧桐缺處明:善惡終有報,昔日的情誼都灰飛煙滅了

作者:卧龍飲水

二十四、殘局

肖達乾若有所思地看着還在冒煙的房子,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味道,那種味道很難聞,夾雜着某種肉體的熏烤,細想能讓人作嘔。楊家宅院外圍的磚瓦牆被人推開了一個大大的豁口,大門也有點歪歪扭扭的斜着,顯然是救火的人沖不進去不得不破壞性開辟道路。在農村救火并不純屬自願,主要是鄰居擔心大火蔓延不得不全力以赴,當然換一個角度評論,楊家在宋樓村人緣很差,看熱鬧的似乎比救火的人都多。現在塵埃落定,大家紛紛議論着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不是失火,是有人放火!”有個中年漢子大聲說道,“有很濃的汽油味道。是有人潑了汽油然後放火。”

“也許是天火吧!報應啊!”這是位老頭的聲音,肖達乾似乎聽到過這個聲音,他往那邊看了看,夜色裡看不清晰,好像是上次那位給楊瘸子喪禮上記賬的大櫃。

“說不定是老楊死了不甘心,想帶着全家一起走!”有人的語調明顯是調笑的味道,在這種場合其實說這種話是不合時宜的,有人馬上咳嗽提醒。

“怎麼一個人也沒跑出來呢!聽說是二妮和四妮都在裡邊,年輕力壯的咋就跑不出來呢。還有一個孩子,月娃娃啊,真是可惜了!這一家子人都完了。該給大妮和三妮去送信吧!”月娃娃是溝子鎮一帶對不會說話孩子的一種稱呼。

肖達乾聽到這裡心猛地一沉,他當然明白這件滅門案是怎麼回事,楊紅霞咎由自取,陷身火海并不怎麼讓人同情,可是那個元旦才出生的女孩就太叫人無法接受了。她應該是唐晶元的骨血,但也遭受了池魚之禍。肖達乾比誰都明白這次所謂的失火絕對是縱火,唐晶元是不是幕後人他不敢百分之百斷定,也并沒有什麼證據,可從利益關系上幾乎可以判斷了。當然肖達乾想得更多:這件事發生的時間很蹊跷,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弟弟被綁架的時候,究竟是湊巧還是有意而為之?

剛才弟弟說聽到了二黑和楊紅霞密謀,就是要把自己诓騙過來打死,這已經突破了做人的下限,想想楊紅霞從複讀的國中生之是以逆襲上衛校讀書,最關鍵的行為就是肖達乾在那次考試時和她換了數學試卷,肖達乾對她可謂有再造之恩,更别說後來肖達乾通過唐家對她的提攜和幫助,可想不到她因為被開除公職竟然有了這種作為,肖達乾對她的死用死有餘辜來形容也不為過。不過即便肖達乾也發狠,也絕對想不出這種以殺止殺的行為。

這種斬草除根非常之狠辣,它杜絕了那種楚雖三戶能滅秦的可能性,曆史上無論是隋文帝殺盡前朝皇族,還是唐高宗徹底把高句麗滅族,以及清朝時徹底把準格爾從民族名稱變為地名,都不能不說是正确的選擇,可肖達乾自問自己,如果真的遇到這種非殺人不可以寬恕的情景,他會怎麼辦?

這件事是不是需要報警呢?這個念頭稍一閃現,肖達乾就搖頭了,根本不需要報警,警察就在宋樓村,無論是龐局還是羅主任,他們不一定參與到這件滅門案中,但也絕對是心知肚明的,相對而言,那場綁架弟弟的案子反而要退而求其次了。

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這場滅門慘案是肯定要發生的,隻是要滿足它發生的條件而已,那麼發生的條件是什麼?想到這裡,肖達乾感到後背一陣冰涼,這種惡性案件的發生,對于一個縣的公安機關是一次考核,必須且肯定找到作案人,符合各方面要求的作案人,中國有命案必破的傳統,如果不能及時破案,那上到縣委上司,下到普通民警都會受到牽連。這次死亡至少四人的案子必須要有個結果,好吧,現在看二黑就是這件滅門案的兇手,龐局長在一個月前釋放二黑時就已經給他定義好了身份,後來的事情隻是順水推舟。

如果這是精心策劃的計謀,也就是說自己弟弟被綁架就隻是一種觸發條件了。當然,開始二黑并不是想綁架三弟肖承包,而是自己繼母康雲梅,那樣會有同樣的效果:隻需要證明二黑做了惡事,然後這個窮兇極惡的壞人破罐子破摔,會對楊紅霞報複,那邏輯上就完美了。隻是這中間也出現了不可測的情形,那就是楊紅霞居然和二黑勾結了起來,而且又在綁架後又要求肖達乾回來送贖金,進而達到報複肖達乾的目的。環環相扣,更是冤冤相報,大局并未發生改變。計中計裡有最終是一地死屍。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當然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個啥也不知道的二黑了,他當然是難逃一死的命運,無論是綁架勒索,還是縱火燒了楊家四口人。從目前情況分析,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負隅反抗被當場擊斃,那樣死無對證,該怎麼給他下定論就怎麼下定論。這才是計中計的真谛!

肖達乾都快被自己的想法壓倒了,他決定逃避,是以快步往村外走去:别人的事情和自己無關,那些都是猜測,現階段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自己的父親,讓他帶着弟弟回縣城,弟弟的腿斷了,是被那個二黑打斷的,不過現在肖達乾并不仇恨二黑,他那種智商低劣的人會被玩死的,這個倒黴的替罪羊并無多少逃命的機會。

不過走了幾步後肖達乾想到了什麼:不行!弟弟肖承包說自己聽到了二黑和楊紅霞說話,這個細節不能說出去,否則會被有心人利用,這麼大的案子肯定會驚動上級公安機關的,超過三人死亡的屬于重大案情,這要是來了省公安廳的人詢問肖承包,會不會發現蛛絲馬迹呢?真要是把這件事徹底捅破,那唐晶元和龐局長等人難逃幹系,肖達乾自己也會說不清楚。想到這裡,肖達乾沒有往村外走,而是又快步回了外公家。

見他去而複返,一家人都有點奇怪,肖達乾并沒有對别人解釋,隻是說道:“外公,你們出去一下,我有些事問問承包!”

肖承包聽到了大哥的聲音,他剛才喝了一碗外婆泡的紅糖水,身上有了少許力氣,可腿更加鑽心的疼痛,他咬牙忍住,喊了一聲:“哥!”

老康頭等人有點不了解,站在屋裡不動,肖達乾的小表哥,也是康正宏的弟弟康正元問道:“達乾,有什麼事嗎?”言外之意是還瞞着我們。

肖達乾當然不能當着他們的面說,外公家的人都是農村人,百分之百保不住密,這要是傳出去被别人知道,肖家會受牽連。他說道:“小三剛才爬牆出來的地方我有點疑問,我想問他點情況。哥,這事牽扯的人挺多,都在一個村裡,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不知道的好。”

聽他這麼說,康正元趕緊點頭:“對!你問吧!”他拉扯着自己爺爺往門外走,老康頭依然有點不情願,可也不好說什麼,就是回頭看了看肖家兄弟,搖了搖頭。

看外公姥娘都走出門去,肖達乾才伏到弟弟耳邊:“承包,要是有人問你綁架後的事,你啥也别說,就說迷迷糊糊醒過來的,你什麼也不知道。尤其不能說楊二妮和二黑說話的事,二妮家被人燒了,估計她也兇多吉少。二黑也跑不了。”

“為什麼不能說?”現在的肖承包已經會問為什麼了,他被綁架後一直都在裝着昏迷不醒,其實他聽到了很多事,甚至親眼看見不要臉的那對男女居然當着他做了醜事,楊二妮很無恥,她說讓二黑打死大哥逃走,也可以去大哥所在的學校找他以前的媳婦兒,那個小娘 們就是大哥的女同學。

肖承包早就打定了要逃走的想法,可是二黑一直都在這個院子裡不離開,後來二妮過來看他時,還說了一句:“二黑,你走了之後就活活餓死這個小孩,把他綁緊一點。哼!讓那個肖廠長成絕戶!”

二黑很聽女人的話,用鐵絲箍緊了肖承包的胳膊和腿腕子,也幸虧肖承包機靈一直裝到底了,否則說不定被發現後當時就被害了。

“這牽扯到很多人,你愛軍姐的父親也在其中,有些事怕别人知道,是以你就說什麼也不知道就行。你就說自己害怕,什麼也不清楚。”肖達乾語氣很堅定,他不知道弟弟能不能了解,要知道兄弟倆為了唐愛軍的事鬧過近一年的别扭。

“哥,我聽你的!”肖承包答應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就是後來逃出來時遇見了你!”

“好!”肖達乾拍拍弟弟的肩膀。“這我就放心了!”

也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大門外有動靜,是父親肖衛東的聲音:“老大來這裡了是吧?我剛才聽人說他來這裡了!”

随即是外公的聲音,很顯然他依然有點怨氣:“來兩趟了,你小兒也在這裡,他背着來的,現在不知道告訴你小兒什麼呢。”

肖達乾大喜,他跑了出去,從院子裡的燈光中看到了肖衛東,他身後還有幾個人,隻是看不清楚是誰。他喊道:“爹,我弟弟沒什麼事,他剛才自己跑出來了。”

肖衛東身體很明顯的晃了一下,差點坐在地上,剛才老丈人說小兒在這裡時,他還沒想明白。現在聽肖達乾這麼說,這才知道自己最寵愛的兒子安然無恙了。他隻做了一個動作,從所有人身邊一溜煙般沖了過去,聲音中帶着哭腔:“承包,你在哪兒?你沒事了?”

剛才宋樓村内發生巨變,肖衛東和龐局長等人都在村外聽到了動靜,而且龐局長和羅主任之間是有無線電通訊裝置的,今天的現場指揮也是羅主任主動請纓,村南南灣和村東發生火災的事龐局和肖衛東都很清楚。許明站在旁邊,他遞給肖衛東一根煙,肖衛東雙手捧着,隻是打哆嗦。

村東火光沖天時,他曾想去村裡救火,不過龐局說不能輕動,說不定這就是綁匪的計謀,可到了後來羅主任告知二黑中槍後跑了,這讓龐局大怒,他不好對着羅主任發脾氣,但嘴裡也不幹不淨開始罵人。又過了一會兒,看村子裡火光已經弱了下來,龐局才打電話調消防大隊過來救火。

衆人沖到村裡時,肖衛東遇到一個熟人,那人認出肖廠長,說剛才看到他大兒子在這裡看熱鬧,後又去了村南方向,應該是回外公家了,肖衛東這才跑了過來。

月在梧桐缺處明:善惡終有報,昔日的情誼都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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