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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自我,哪怕偏執,總不該是錯

作者:農場庫

小蘿蔔曾經有過一個朋友,可以為之兩肋插刀的那種。雖然有一次晚上回家路遇惡狗攔路,小蘿蔔丢下他一個人自己跑了,但因為這是八九歲時候的事,想來并不影響小蘿蔔前面對于彼此友誼的定義。小蘿蔔一度以為他倆會一直是好朋友,等老了以後坐在樹蔭下乘涼,他笑小蘿蔔腿瘸了走不了路,小蘿蔔笑他牙齒掉完說話漏風。但現今,小蘿蔔和他已經接近二十年沒聯系了。

六歲之前小蘿蔔一直是一個乖小孩,獨自一人的活動範圍,從未超出以家為中心的方圓兩百米範圍之外。也曾跑去離家比較遠的地方玩,但都是怯怯的蹑在哥哥身邊當跟屁蟲。年深日久,小蘿蔔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跟他鬼混到一起,印象深刻的隻是有一次跟着哥哥玩,哥哥的小夥伴們對于他帶着小蘿蔔這麼個小屁孩非常不爽,于是後來小蘿蔔就自覺地不再跟哥哥出去。可能因為小蘿蔔家離他家很近,是以就自然而然的跟他打成了一片了吧。

哪知道這一發就不可收拾,兩家周圍的馬蜂窩遭了秧;王叔家的柿子沒有一年能長到成熟;李伯家的幾棵李子樹也因為被剝了幾圈樹皮而慘遭不幸……諸如此類,甚至村東頭那座閑置房子也是小蘿蔔們燒的,這一度成為村裡的懸案,誰也不會料想到,大火的起因隻是因為他不相信小蘿蔔手裡的放大鏡,能夠點燃堆在院子裡的稭稈堆。

他的右臂上有一個青色的紋身,圖案是一把短劍上纏繞着一條蛇。這是小蘿蔔的傑作,當時不知道他從哪得知用縫衣針蘸着墨水可以紋身,硬要逼小蘿蔔給他整一個霸氣的可以唬人的圖案。

本來是要紋一把長劍的,小蘿蔔用自己十五六歲的幼稚審美跟他講,劍身長了蛇才能多繞兩圈,這樣看起來才更美觀更霸氣。但因為他怕疼隻好退而求其次,小蘿蔔對此嗤之以鼻,直說他這樣怕疼一點也不霸氣,但他在霸氣和疼痛之間猶豫很久,最終還是承認了自己不夠爺們。是以最終劍身的線條小蘿蔔紋的有些歪斜,他也隻能搖頭勉強接受。

這紋身在他們一衆小夥伴中給他帶來了出乎意料的聲望,後來好多次打群架,他已經俨然是他們一幫人的帶頭大哥,當然小蘿蔔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因為他總說小蘿蔔是他的狗頭軍師,小蘿蔔既不願承認壞主意都出自自己之口,也不喜歡狗頭軍師這個稱謂。

但他不管小蘿蔔是否願意,總是經常跟小蘿蔔說的一句話就是:哎,你說這可怎麼弄?小蘿蔔說:不能草雞(慫)受這個氣;哎,這事你說怎麼辦?小蘿蔔說:那就打呗!……

于是他爸爸一次次用一袋黑芝麻糊、兩袋豆奶粉、幾個桃罐頭登門給人賠禮道歉。而他最終因為打服了一個人,順理成章的成了對方騷擾的女孩子的男朋友。

小靜人如其名,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分班,分到小蘿蔔他們倆班上,雖然同在一個村,但她家跟小蘿蔔他倆的家隔着幾條街。自從小靜成了他的女朋友,每個周末她都跟小蘿蔔他們在一起玩,也難為了她這樣一個女孩子,被迫跟小蘿蔔他們翻牆、上樹,大晚上的在沒有路燈的街道上溜達。這直接導緻小靜去縣城上高中住校以後,小蘿蔔他們再玩起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一切似乎是一出青春洋溢的文藝片,但不可避免的,也有了文藝片中的狗血橋段。

他被一個女孩子的父親找上門讨說法,因為忙完農活的父親回到家,看到自己十九歲的女兒正在洗帶血的床單。他拉小蘿蔔去喝酒,問小蘿蔔:哎,這事你說怎麼辦?

小蘿蔔看着他帶傷的臉,問:小靜知道這事了麼?

他說:我他媽哪還有空管她!

小蘿蔔說:你就不覺得對不起她?心裡就沒點愧疚?

他說:愧疚個屁!這算什麼。要都跟小靜一樣瞞的那麼好,我他媽怎麼會有這麻煩事。

小蘿蔔默默地喝光杯中的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說:以後你也别找我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以後我就當不認識你。

他愣了幾秒後勃然大怒,用手點指着小蘿蔔說:我他媽跟你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為個娘們兒要跟我絕交?

小蘿蔔看着他手臂上那個青色的紋身,因為這幾年他的胳膊成長變粗,本來不直的線條更加扭曲,顔色也有些淡化了。小蘿蔔向來不喜歡吵架,尤其是跟熟悉的人。再沒有多解釋什麼,幹了杯中酒就把他一個人丢在了小酒館。

回家的路上,小蘿蔔想起了六年級的時候,有一天下大雨小蘿蔔忘了帶傘,小靜撐着傘特意繞遠路送小蘿蔔回家。小蘿蔔想每個人心中都有杆秤吧,對于交好的兩個朋友間出了問題,理所應當的該站在無辜者的一方。更何況那時候年輕,愛情還是件神聖不容亵渎的事,是以他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難以苟同,小蘿蔔便這樣與他漸行漸遠。

小蘿蔔向來覺得人活着總要有些堅持的東西,雖然因為這份堅持,或許會失去很多東西。但這一份偏執真的不通情理麼?世界雖然不是非黑即白,但世事總有是非曲直。小蘿蔔讨厭吵架、讨厭争競,總覺得不溫不火最舒服,于是有時也懶得去做解釋。小蘿蔔很少去恨人,最多也是覺得無法相容那便疏遠就好,最讨厭的是被不明就裡的人要求去原諒。世人都喜歡熱情可愛,哪怕是裝出來的,卻沒人在意含蓄的表達。細想也無可厚非,大家都那麼忙,誰有工夫去管你自己的内心戲。

丢掉一件使用久了的東西,都難免會在一開始有些不習慣,何況将一個人甩出自己的生活,總要被裹挾而去太多自己不願丢失的東西,比如共同好友說和不成,而生的芥蒂。但小蘿蔔想,願意随它而去的畢竟也沒什麼值得去惋惜的吧。流于唇齒的關心愛護太虛僞,不要也罷。

是以,小蘿蔔一直秉承着願意做朋友的,可以不了解,但要對自己的偏執有起碼的尊重。再往後很多年,小蘿蔔已經變成了老蘿蔔,夜深人靜時回想曾經,也隻能給自己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走出青春年少後的日子太綿長,以至于有些故事沒完沒了,而是非對錯,早已被浮躁的社會模糊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