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按在牆上,粗暴地吻我,眼裡有種病态的執着。
“乖乖做一個聽話的影子,嗯?”
大雨磅礴,大學剛畢業的我剛弄丢了自己的一份工作。
窮的全身上下隻剩一百多塊,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在上海這個城市生存下去。
舍不得花錢打車回去,我淋着雨往公交站台走。
“等等。”看着末班公交疾馳而去,我的呼喊被淹沒在風吹雨打裡。
這座城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卻冷冰冰的。
我有些茫然,也不顧還下着雨,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一陣強光打在我臉上,我下意識用手捂住眼睛,然後就是撞擊感,遲到卻并不遲鈍的痛感。
我倒在了公路上,車裡的人打開車門,面容俊逸的男人撐着傘,居高臨下的看我,身上散發的木質香氣像他一樣高貴。
就仿佛這急雨陣陣沾濕不了他的黑襯衫,這場意外也驚慌不了那顆過于鎮靜的心。
我被籠罩在傘下,仿佛也進入了不屬于我的那個空間。也許,就是在那一刻,我闖入了這片領悟。
随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再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身體做了簡單的包紮。
“要多少賠償?”見我醒來,床邊的男人開門見山,他似乎不屑于客套的問候。
“不...不用了,醫院費用繳費了就行。”我偷偷撇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是真的很好看。
“我不喜歡欠别人。”他皺眉,聲音磁性卻沒有溫度,“提個要求吧。”
“那你能給我一份工作嗎?”這是我最确切的願望,隻有有工作,我才能存活下去。
“好。”對方将一張名片放在我的桌上,“可以随時報道。”
他像是下凡的天使,輕飄飄地遞給水深火熱的人一根橄榄枝。
珠寶設計公司,知名度很高,
沒有理會我吃驚的神情,他直接走出了病房,背挺得筆直。
住院半個月,他除了提賠償那次,沒來看望過我一次,護工訂餐卻是一點也不少。
出院的我,握住那張名片,按着位址找了過去,公司比我想的還要更大一些。
我打了名片上的電話,接通後是他不疾不徐的嗓音。
“去前台找黛西,她會帶你報道。”
就這樣,我成了總裁的助理。
雖然是助理,但我卻并沒有幫助處理的任務,實際上這是個虛職,我隻要坐在辦公室裡等待下班就好。
養一個我這樣的閑人,對這間公司的總裁,也就是秦钰來說,算不上什麼。
可我總覺得于心不安,想多做點什麼。于是,秦钰不在的時候,垃圾簍裡的廢紙,辦公桌的整理都成了我的工作。
當我将秦钰冷掉的咖啡換掉的時候,端起杯子的秦钰終于注意到我。
“你沒必要做這類事。”
“可我拿了公司的工資...”
“不需要。”
“可是這屬于資源的不合理配置,我沒有實作我的社會價值,這也不符合成本效益原則...”我捂住了嘴巴,一激動竟然把之前學的經濟學知識點背了出來。
“哪個大學畢業的?”秦钰竟然沒有生氣,嘴角反而微微揚起,雖然這個弧度微乎其微,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A大。”
“把這家公司的資料整理出來。”秦钰指了指桌上的檔案夾。
“好,我一定會好好做的!”我鄭重地向秦钰鞠了一躬,這是認可我的表現嗎?
漸漸地,秦钰交給我的任務變多了,我和他的相處也多了起來。
我總算成為了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助理。
這幾天公司事情很多,秦钰一直在加班。
淩晨1點,秦钰還在筆記本前忙碌。其實我手裡的工作已經做完了,但老闆沒走,我也不好意思開溜。
等着等着,我竟然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發現我身上蓋着的不是秦钰的西裝外套,而是辦公桌裡的報刊...
這造型,有點像公園裡的流浪漢。
“秦總,這是...?”見他已經關掉了電腦,我才開口問。
“你在這睡覺會影響我辦公的激勵,蓋上報紙就不會,這樣我看到的就是充滿知識的報紙,而不是睡得正香的你。”
這是秦钰第一次對我說這麼多話,我竟然覺得他有些可愛,嚴肅的可愛。
此時已經淩晨三點了。
“我送你回去。”
“我家在福元路那邊...還是我自己打車回去吧。”這裡的環境很差,我怎麼敢讓秦钰送。
我想,他名貴的皮鞋應當纖塵不染,永遠不會踏進老舊破落的巷子。
秦钰眉頭微蹙,沒有說話。
“那個...秦總,可以報帳車費嗎?”之前我一直是坐公交回租的房子住。
“嗯。”秦钰坐進車裡,并沒有急着走。
出奇的是,十分鐘内沒有一輛計程車經過,而我的滴滴打車也一直沒人接單。
“這個點,不好打車。”秦钰降下窗戶,像是早就料到了,“上來。”
我自然是不敢坐副駕駛的,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後排。
“這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
“太遠了,去我較高價的電梯大廈,你住一晚。”
我有些緊張,這是...暗示嗎?不安地絞手,隻能祈禱秦钰對我這般姿色的人不感興趣。
車子停下,已經到了目的地。
第一次踏進那樣裝潢精美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我跟在他身後,呼吸都特意放輕了。
“浴室在這裡,你就住一樓這間。”秦钰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着,拿起茶幾上的時尚雜志。
在我的印象裡,秦钰一直高冷,禁欲,沉穩,怎麼也不像那種老闆。
我微微放下心來,就我這樣的臉蛋,主動貼上去都會被嫌棄的。
想到秦钰那張冷漠又帶着抗拒神色的臉,我不禁笑了,神經放松下來。
浴室裡有一件白色吊帶裙,我沒帶換洗的衣服,沒多想就穿上了。
打開門,他還在看雜志。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他旁邊,濕哒哒的頭發搭在背後。
秦钰擡頭,短暫的凝滞後,眼神裡多了幾分莫名的東西。
“吹風機在櫃頂。”
“好。”
我回到浴室,踮起腳,想去夠。
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而易舉地觸到了吹風,秦钰就站在我身後,我的後背幾乎貼着他的胸口,浴室的熱氣還未散去。
“謝...謝謝。”我知道,此時的我臉肯定特别紅。
“嗯。”秦钰卻與我截然不同,他轉身上了樓,連背影都是好看的。
那一夜我睡的并不踏實,柔軟的床面,暖色調的燈光,溫柔運轉的空調,以及那個近的過分的距離...
就像踩在雲朵上,美好得不真實。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出于報答給秦钰做了早餐。
“早,秦總。”
“嗯。”秦钰熱了牛奶,與我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熱牛奶是他親手遞給我的。
“謝謝。”我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濃郁的奶香蔓延在整個口腔。
秦钰看着我,眼色逐漸深沉。
“怎...怎麼了,秦先生。”
“牛奶沾到嘴唇上了。”秦钰眼神更加複雜起來。
我有些窘迫,拿紙迅速擦掉了。
“今天跟我去出差。”
“好的,秦總。”
然而車子卻停在了一家女裝店門口。
“秦總?”
“重要客戶,着裝要得體。”
他挑了幾件衣服,讓我去試衣間換。我站在試衣間,看着衣服的價格标簽,将手機裡微信支付寶餘額寶的錢加了又加,還是不夠。
直到秦钰問我怎麼還沒好,我才慢吞吞地出去,鏡子裡的我和平時截然不同,不得不說人靠衣裝。
“不錯,再試試下一件。”秦钰看着我,像是欣賞一件由他親自打磨的玉器。
等我試最後一套衣服出來的時候,秦钰手裡已經拿着幾個購物袋,“這套穿着吧,走吧。”
秦钰已經結過賬了,我跟在他身後,心情很複雜。
“等我賺了錢,會還你的。”
“出差可以報帳。”我感受到了他冰冷外殼下的絲絲溫柔,即使并不細膩。
我跟着秦钰住五星級酒店,跟着他進出各種高端會所,他把我帶到了那個熠熠生輝的世界。
我能感受到他對我态度的變化,他依然寡言,但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日益增多。
那雙墨色的眸子裡,偶爾會有細碎的溫柔。
不知不覺,我已經入職三個月了。
除去必要的開支,我終于攢夠了那幾套衣服的錢。
我轉賬過去,那邊遲遲未收。
良久,發過來一天消息,“把B項目的檔案帶到我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車費報帳。”
看到這條消息,我忍不住搜了搜“報帳”,發現含有報帳的聊天記錄有數百條。
到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秦钰開門時,身上有紅酒的醇厚香味。
“檔案給您,秦總。”他看起來心情欠佳,少有地把煩悶寫在臉上。
“放那吧。”那天他的襯衫扣有兩顆沒扣,不同于往常的一絲不苟。
“還有秦總,您把轉賬收一下。”
這時秦钰才認真看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
“好。”秦钰當着我的面收了款,“現在,你不欠我了。”
“那麼下次再添置衣服的時候,不是為公而是為私了。”
“什麼?”
“我的意思是,那麼以後,是否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為和你相處,而不是債務人。”
我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秦钰的嘴唇已經靠了過來,軟軟的,帶着酒香。
當他的舌尖快要撬開我的牙齒的時候,我推開他,“秦總,這樣不好。”
“貿然這樣,是我不好,我會正式追求你。”
我不敢去看秦钰的眼睛,推開門就往外跑。隻聽得見風聲和我的心跳聲。
不知心跳,是因為跑步,還是他。
秦钰所說的正式追求并不作假,每天一束玫瑰,精美的一日三餐,每天下班時的一句我喜歡你...
我哪裡被男性這樣追過,驚喜與不安并存。他怎麼會喜歡上我這樣一個平凡至極的人。
與此同時,公司裡傳的沸沸揚揚,員工都在揣測我和總裁的關系。
當我走進設計部拿初稿時,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我身上,每一根頭發絲都被打量的感覺并不好受。
“請把夏日季限定主題的設計稿交給我。”
“去幫我買杯咖啡。”首席設計師直接忽略我的話,把一張卡遞給我。
“我是來收設計稿的。”
“冰美式,盡快。”
買個咖啡也沒什麼,這樣想着,我下了樓。當我端着咖啡遞給她的時候,她卻打翻了咖啡,我整個白襯衫都被濺上了咖啡漬。
“不好意思,手滑。”她輕飄飄的語氣,實在稱不上道歉。
“手滑就别做設計師了。”秦钰突然走進來,給我披上了西裝外套。
“在此我澄清下我和林冉月之間的流言蜚語,那不是謠言,那是事實。”
“如果對着總裁女朋友也手滑的話,你這個首席就别當了。”
秦钰将我護在身後的時候,真的分外迷人。我想,沒人能拒絕這樣優秀的男性。
我任由秦钰牽着我的手走了出去,“等我一會。”
再回來時,他手裡已經多了一個購物袋,“去換吧。”
“這次,算為私吧,以男朋友的名義。”我換上柔軟的長裙,鼓足勇氣求說出這句話。
“你好,我的女朋友。”秦钰在我臉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還是好奇。
“隻記得那天晚上,你穿白裙子的樣子特别美,是以就表白了。”
“你好,我的男朋友。”那天晚上,他半扣的襯衫特别迷人,是以就心動了。
我和秦钰在一起了,他符合我夢中情人的一切标準,溫柔紳士,儒雅多金,浪漫和細緻并存,體貼也不缺熱情。
3.
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做的長裙,限量款手表的光澤映在紅酒杯,我看着樓下的風景,有些恍惚。
這時我已經和他在一起一個月了,他讓我明白,原來星空是用人民币點亮的,驚喜和浪漫也是。
秦钰從背後抱住我,“在想什麼?”
“在想你。”說完,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身,看着這個賦予我一切的男人,宛若上帝的男人。
“這麼早喝酒對胃不好,我給你熱一下牛奶。”
他的确是完美的夢中情人,除了,幾個執拗的點。
他最喜歡我穿白裙子,是以我的衣櫃裡全是清一色的白裙子。
他喜歡我喝熱牛奶,早餐的每日标配,從未換過。
“秦钰,今天可以換成豆漿嗎?都喝了好久的牛奶了。”
“牛奶更健康。”秦钰将牛奶遞過來,微笑。
又被拒絕了,我不再試圖說服他,乖乖喝完了牛奶。
秦钰幫我擦掉嘴唇上沾上的牛奶沫,眼中有寵溺,雖然淡淡的卻不能忽略。
并不想成為他的金絲雀,我依然留在公司工作,他給我的卡我從來沒刷過。
我總想着,獨立一點,慢慢變強,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與他并肩,而不是這樣永遠仰望他。
明天是他生日,我已經準備了好久,想給他一個驚喜。
生日,當然是要從12點整開始過,我想做第一個給他送祝福的人。
晚上吃過飯我就出了門,準備去蛋糕店親手做一個蛋糕。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他電話響起的鈴聲。
我也是第一次做蛋糕,并沒有什麼經驗,上一次這麼手忙腳亂還是在高中的化學實驗。
這是一家烘焙坊,店裡裝飾溫馨,來這diy的大多都是情侶。
我想這家店的老闆一定很幸福,每天都可以見證不同情侶的溫情時刻。
蛋糕做完後天已經黑了,我提着它,小心翼翼。
回到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我笑着的臉僵住,門口是一雙女士高跟鞋。
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或者是女人的第六感。
我給秦钰打電話,屋内鈴聲響起,卻很快被摁掉,對方已拒絕。
忐忑地推開門,我将蛋糕放在茶幾上,快速上了二樓。
秦钰的房門并沒有關,他坐在床邊,目光缱绻而溫柔,手輕輕撫着女人的頭發。
椅子上放着女性的衣服,房間裡彌漫着酒味,他給她換了衣服...或者還幹了别的什麼?
“秦钰...”我雙腿發軟,有些踉跄地走到他旁邊。
秦钰皺眉,不悅地看着我。
床上的人嘤咛一聲,秦钰替她蓋好被子,拉着我出了房間,關上門。
“她是?”或許她隻是秦钰的親戚,因為喝醉了被秦钰照顧了...又或許她隻是秦钰從小就認識的朋友...
“我喜歡的人。”秦钰看着我,目光坦蕩,“從小就喜歡。”
可他為什麼連騙我都不願意呢?明明,我在心裡已經為了找了千萬種借口,隻要他願意解釋,我就信。
“樓下說,不要吵着她。”秦钰徑直下樓,背影是那麼冷酷。
秦钰坐下來,大概是覺得欠我一個解釋,娓娓道來,“我們一直是青梅竹馬的存在,是她教會了我什麼是心動。”
“高中時我穿着校服站在她身邊時,就已經幻想着之後她穿着婚紗嫁給我的樣子。”
“畢業典禮那天,我告白了,所幸,她也是喜歡我的。後來,我們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了。”
“那天你穿着的白色睡裙,是她的,你太像她了,是以我...”
“是以,我隻是她的替身,對嗎?”我顫着聲音,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真的佩服我此刻卓越的總結能力,優秀的國文課代表。
我笑了,但我知道,此刻我的臉,比哭還難受。
時針和分針在十二點刻重合,秦钰的生日到了。
我還是拿起了蛋糕,遞給他,“生日快樂。”
秦钰接過,樓上傳來腳步聲。
女人光着腳下樓,穿着白色的長裙,黑發及腰。
秦钰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了,蛋糕被他丢在了地上,他快步走過去,一把抱起女人。
“夜裡涼,不要光腳。”
“她是?”女人注意到我,臉上微微驚愕,我們對視,注視着彼此的臉。
确實有三分相似,隻不過,她的臉,更加嬌嫩,更加動人,像加州的玫瑰。
而我,隻是荒地裡生出的月季。
“公司的同僚。”秦钰将女人放在沙發上,給她穿鞋。
原來隻是同僚啊...心髒像是被劃開了一個大口,血液汩汩外淌,也許血液流幹的時候,就是我死亡的時候。
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蛋糕,我出了門,他小心翼翼的溫柔,比讓我親眼捉奸在床更讓我心痛。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找了個台階坐下來,蛋糕被他摔壞了,早已看不出原來的形狀。那些精心雕飾的花紋得不到他的一秒注視。
我拆開包裝,甜膩的蛋糕入口的那一刻,眼淚落了下來。
為什麼這麼甜的蛋糕,仍然讓我的心裡這麼苦澀呢?
真苦啊,比苦杏仁還要苦。
我一口接一口地吃,直到淚水讓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恍若黃粱一夢,我們的相遇仿佛還在昨天。
曾有過一段時間,每天一束玫瑰,精美的一日三餐,每天下班時的一句我喜歡你...
可玫瑰是花店員工送的,一日三餐是餐廳烹饪的,每天的一句我喜歡你也隻要輕飄飄地說話。他為我的付出,是他最不缺的錢和語言。
我以為,我遇到的是愛情。
我沒有等到他的一條短信,一個電話...像是那個錯過末班車的夜晚,我再一次被這個城市抛棄。
這份突如其來的愛意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我不是雪見,也沒法變成夕瑤。
真品回來之後,我這個赝品就該退場。
自那晚已經過去一周,我的手機終于震動了起來。
盡管我已經認清了現實,卻還是忍不住再...期待一點。
看到是陌生号碼,我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燭迅速熄滅。
這些天,已經心痛到麻木了。
接通電話,那邊是标準的國語,黛西打過來讓我回去上班。
“我會辭職。”
我本就一無所有,隻不過是他遞給了我一支橄榄枝。現在,隻不過是一切回到原點。
剛出門,刺眼的陽光讓我一陣眩暈,一輛車疾馳而過,記憶仿佛重合。
不過這次...車裡下來的人,不是他了。
手上的手鍊脫落,那是他送我的。
據說,我昏迷了半年,險些變成植物人。
坐在病床上,我看着窗外,陽光大好,藍天白雲。
我想出去走走,就自己下了床。
陽光灑在生鏽的身體上,有種奇異的感覺。在床上躺的太久,連走路都有些生疏。
一個不慎,我摔倒在地,一雙高跟鞋出現在面前。
那人伸手,将我拉了起來。
“謝謝。”
“不客氣。”此時正是初春,她穿着白色的毛衣裙,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們...認識嗎?”頭有些痛,自從出了車禍,我的記憶就變得不太清晰了。
“何雯琪,秦钰的女朋友。”
原來是她啊,秦钰的...真愛。
“謝謝你之前一直來看我。”聽護士說,我昏迷期間,何小姐幾乎每天都來看我,病房裡一待就是幾個小時。
不過,這是清醒後,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不客氣,要不是秦钰...你也許不會有這場車禍。”
“是我自己沒看路...”
何雯琪微笑,像是松了口氣。
她扶着我,陪我在病房外散步,“有什麼事随時找我。”
“如果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我給你帶。”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想,我們長得這麼像,也是一種緣分。”何雯琪幫我把碎發理好,“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成為朋友。”
朋友...嗎?
秦钰的青梅竹馬,也應當是和秦钰一樣閃閃發光的人,和我是截然不同的。
可就是這樣的人,說想和我成為朋友。
何雯琪不隻是說說,她幾乎每天都來看我,每次帶一杯熱飲,或是水果,或是甜點,但無一例外,都是我喜歡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喜好?”
“我說過,我們很有緣分嘛。”何雯琪低下頭,我看不清她的神色,黑色的長發在陽光下色澤極好。
“謝謝。”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的聲音有種熟悉的親切感,“下午我就出院了。”
“這麼快嗎?要不再住一段時間,我怕你沒恢複好。”
老實說,出院後我也不知道去哪,我僅留的記憶,就是和秦钰的那段荒唐戀情。
“奇怪...為什麼偏偏隻記得關于他的事...”
“大概,你真的愛慘了他。”何雯琪苦笑,好似她才是那個被傷的人。
“你放心,我不會再和他糾纏。”我能看出來,何雯琪也同樣深愛着秦钰。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我...沒有家嗎?”
“聽秦钰說,你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
“秦钰,也會提起我嗎?”
這種感覺很奇妙,兩個長相相似的女人共同談論着同一個男人。
不過,我并沒有感到那種被欺騙的痛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憶不完整的緣故。
“嗯,是他對不起你。”
何雯琪真是一個友善的人,我想無論換成誰都會對于我的存在感到介懷,可她卻如此關心我,了解我。
甚至,比我自己更能了解這種痛苦...
收拾好東西,就去辦出院手續了。護士告訴我,住院期間所有的費用都已經被我身旁這位女士繳過了。
何雯琪拉住我的手,帶我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住院費本就應該由我來交。”
“為什麼?”
“冉月,對不起,其實那天撞你的人是我。”
“對不起,我剛拿到駕照,車技還不熟練。當時看到有人,我太慌了...”
她看着我,眼裡的愧疚如此真實。
“沒關系的,你也一直在照顧我,不必自責。”像她這樣的出身,明明可以用錢擺平這樣的交通事故,對我不聞不問。
看到她此刻的懊惱和羞愧,我竟然覺得可愛,這比平時大方得體,溫柔精緻的她更動人。
像...小孩一樣,因摔碎了花瓶而戰戰兢兢的小孩。
我下意識摸了摸她的頭,“真的沒事。”
何雯琪一愣,随即一笑,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青澀又生動。
就這樣,我住進了何雯琪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不知不覺,我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的友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我們窩在沙發看綜藝哈哈大笑的時候?還是一起重溫千與千尋電影的時候,又或者是每一個甯靜而溫馨的瞬間。
我們變得越來越像,同樣的穿衣風格,同樣的香水味道,就連一些下意識的小動作都很像。
“我都快變成第二個月月了。”何雯琪曾這樣對我說過,開玩笑的語氣。
“月月,拿一個盤給我。”
“來啦。”我不再回憶,現在她正在做晚飯。
當我把盤遞給她她回頭對我笑的時候,腦袋裡突然浮現了另一副畫面。
秦钰從背後抱着我,手把手地教我炒菜,笑着說我是小笨蛋。
頭有些痛,我的記憶似乎有些亂碼。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九點了。餐桌上擺着一份檔案,昨天聽雯琪說過,這是今天要用的。
我拿上檔案出門,雯琪跟我說過,她現在是秦钰的秘書。
辦公室外,我敲門的手頓住,聽見何雯琪在和秦钰說話。
“她現在和我住在一起。”
“她...過得還好嗎?”
“她不想見你。”
“我知道...那拜托你照顧好她。”
這裡的她,是我嗎?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奇怪的對話。
門被打開,何雯琪推門,看到我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
“我來給你送檔案,你落家裡了。”
“月月...”秦钰也走過來,眼神落在我身上就再也沒有離開,雙眸裡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複雜到我一時看不透,可眼神裡的思念,昭然若揭...
而當我看到秦钰那張熟悉的臉時,心髒有些絞痛,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要遠離他。
頭又變得有些痛了,我扶着額頭,不舒服地皺眉。
秦钰扶住我,“你沒事吧?”
“不要你管。”我甩開秦钰的手,這種對他的抗拒大到讓我吃驚。
即使記憶不記得,身體的應激反應還在。
秦钰松開我,演奏出落寞和受傷的協奏曲。
我下意識去看何雯琪,她苦澀的笑容和那天在病房一模一樣。
越來越不懂了...
“月月,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何雯琪握住我的手,滿臉關切。
“好。”
何雯琪将我送到樓下,“你...想起了什麼嗎?”
“沒有...”我歎了口氣,每次試圖回憶,我都頭痛欲裂。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路上小心。”
“好。”
雯琪走後,我沒等來計程車,等來的卻是秦钰。
“我送你回去。”
“不用。”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見你。”看見秦钰懇求的眼神,我有些心軟。
坐上副駕駛,我拒絕了他為我扣安全帶的紳士。
一路無話,秦钰專心開車,又穩又慢。
“如果這個紅燈能再長一點就好了。”秦钰看向我,有些怅然。
“綠燈一亮,我們就該分别。”我暗指的是和他的那段感情。
直到後面的車按了喇叭,秦钰才繼續前行,“多幾秒也是好的。”
車子停在樓下,我下車,一句再見也沒有和他說。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從背後抱住我,然後是長長的一聲歎息。
“這半年裡,我一直很想你。”
“您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既然雯琪回來了,那就好好珍惜。”
“和她有什麼關系?”
“您和我的開始,不就是因為她嗎?”我掙脫開他,頭也不回地往樓裡走。
或許我該提醒下雯琪,秦钰不是一個理想的男朋友。
無論是找替身的行為,還是現在和我的糾纏不清,都不值得被原諒。
以愛為借口,同時傷害了兩個女人,這種做法我真的不能苟同。
雯琪回到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時,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怎麼了?”我直覺和秦钰有關。
“我和秦钰分手了。”
接着是很長的沉默,他們分手,是因為我嗎?
并不擅長安慰人,我隻是拉住了她的手。
雯琪抱住我,伏在我肩膀上哭得稀裡嘩啦,“或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沒關系,雯琪,你這麼好,肯定有更好的選擇。”我輕輕拍着她的背,心裡有些愧疚。
何雯琪沒有再去秦钰的公司,她開始晚歸,次次醉得不省人事。
她被秦钰拽下了深淵,天上星最終還是變成了鏡中花。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月,直到一天早上,她對我說“月月,陪我去逛街吧。”
我自然答應了,難得她有興緻。
大概是購物會讓女性放松,她買的很多,最終我們停在一家時裝店。
當我們的手共同觸摸到同一條白裙子時,何雯琪看着我,目光裡有哀傷。
“月月,為什麼一定要喜歡我喜歡的呢?連...秦钰也是。”
我縮回手,是啊,為什麼我會喜歡這條白裙子,明明...隻是因為秦钰喜歡啊。
為什麼現在的我,真的愛上了白裙子。
“不,我更喜歡這件。”第一次,我在雯琪面前撒了謊,指了一條卡其色的裙子。
“沒關系,如果月月喜歡,那我就退出。”何雯琪在笑,卻有淚落下。
“你說,如果我死在他最愛我的那一年,他是不是就會永遠記住我?”
“雯琪...”我很怕,她真的想不開。
“沒事的,走吧。”她擦幹淚水,挽住我的胳膊離開。
那一晚,我失眠了。
留下一封信,我在天蒙蒙亮的時候離開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我想,也許離開這座城市是最好的選擇。
最終在蘇州落腳,路過一家咖啡店,裝修别緻。
走了進去,一架鋼琴擺在那,我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微風,咖啡的醇香,琴音,這一切都讓我感到舒心。
身旁有人鼓掌,我偏頭,看見贊賞的目光。
“你的琴音很動人。”
“你的國語像精靈一樣跳躍。”我不禁笑了,他的腔調有些搞笑。
上帝顯然在雕琢他長相的時候更為用心,琥珀色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我是這家咖啡店的老闆,歡迎你常來。”我想他開店一定不是為了生計,而是情懷。
“冒昧地問一句,這缺彈琴的嗎?”我學着他的古怪腔調說話,多日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下來。
“當然,我美麗的打勞工。”
找到工作,這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店主叫周崇,是個奇怪但有魅力的人。開店時間沒有規律,完全是根據他的起床時間。
盡管如此,店裡的生意依然不錯。
下午五點,周崇就要打烊了。實際上.....關店時間也全憑他的喜好。
“這麼早關店真的好嗎?”
“肚子餓了呢,我的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呢,就調不出美味的咖啡,調出的咖啡不好喝呢,客人心情就會不好,客人...”
“停。”我懷疑周崇可以一直說下去,便直接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不許發這樣的毒誓。”周崇嬌嗔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偶像劇女主上身。
我哈哈大笑,get到了他的點。偶像劇裡,男主總是會發毒誓自證清白,然後女主就會心疼地以手封唇。
“走啦,老闆請你吃大餐!”
剛收拾好,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來。
“把你們這的招牌咖啡端上來。”
“客官,今天打烊了哦。”
“客官說不可以,老子大老遠過來來這打卡,你五點打烊?”青年出言不善,脖子上有紋身,看着不好對付。
我有些緊張...不會遇見找茬的人了吧。
“下次一定。”周崇倒是不慌,一副悠閑模樣。
“一定你個大頭鬼。”青年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該不會...要打架了吧。
我拿出手機,準備報警,隻要情況一有不對我就撥出去。
青年抱住了周崇,哈哈大笑,“你小子。”
“這是?”我的腦袋還沒轉過來。
“這都是我的好哥們,賊不靠譜那種。”
“吓着嫂子了吧,再演下去嫂子都要打110了。”
我尴尬地關掉手機。
“不要叫我嫂子,我隻是他的員工。”
“剛才在店外都看見你們打情罵俏了。”
“那不是...”
“她在我店裡彈鋼琴。”周崇輕描淡寫的解釋。
“喲,辦公室戀情呢。”
“要說也是咖啡店戀情啊。”
周崇的兄弟起哄,當事人無所謂地聳聳肩,“走了,請你們吃大餐。”
“吃什麼大餐啊,周老闆不得親自下廚?”
“去外面吃多友善,還要我下廚?”
“這不是想念家的味道嗎?”
就這樣,我們一起去了周崇家。
“冉月honey,過來幫我。”周崇把我拉進了廚房。
“我不會。”
“我也不會,沒事,不會+不會=非常不會。”
“還是算了吧...”我隻當他謙虛,但我是真的對下廚沒天賦。
“算加班!你忍心拒絕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老闆呢?”
“行吧...”
我萬萬沒想到,周崇的不會也是真的不會。
“你這切的洋芋絲還是洋芋塊?”
“雞蛋裡為啥要加醋?”
“草莓和黃瓜可以一起炒嗎?”
“周崇,快快快,幫我關火。”
“糊了糊了,快放水。”
鍋碗瓢盆噼裡啪啦響,油鹽醬醋紛紛揚揚...
“你倆還真是完美配合,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叙利亞呢。”他的朋友們哈哈大笑。
“好了,早知道崇哥不行,外賣點好了。”
“他們啊,把我做飯當戲看呢,就圖一樂。”周崇解釋。
“那這些...可以進垃圾桶了。”
周崇夾起一塊焦掉的排骨,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細細咀嚼一番。
“不愧是我的員工做的,真難吃,深得我真傳。”周崇朝我豎起大拇指。
......有這麼誇人的嗎?
不一會,外賣到了。
和周崇一樣,他的朋友們都是幽默風趣的人,同樣,也很能鬧騰。
夜深,我已經有些累了,但他們還在興頭上,我不好打斷。
靠在沙發上,我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是在床上醒來的。床下的地闆上,躺着仍在睡着的周崇。
我想開門,卻發現打不開。
大概是這動靜吵醒了周崇,他揉着睡眼坐起來,“門被那群狗崽子鎖了,别費勁了。”
“我怎麼會在這?”
“看你昨晚睡着了,我這個田螺姑娘就把你送到我房間了,沒想到那七個小矮人把我直接鎖裡面了。”
“謝謝。”我早已對他神奇的比喻波瀾不驚。
“不用客氣,我親愛的睡美人。”周崇朝我抛了個媚眼。
我回了他一個wink,“好,我敬愛的野獸王子。”
這次周崇沒笑了,他突然紅了臉,用手扇着風,“這房裡怎麼這麼熱。”
“門什麼時候能開?”
“等他們醒吧,昨天喝了酒,估計還得一會。”
知道一時半會出不去,我就在房間裡轉了轉。
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照片,是一個笑的燦爛的小男孩。
“這是你小時候嗎?”
“是啊,怎麼樣,是不是從小帥到大?”相處了一段時間,發現周崇這人,除了自戀,還是自戀。
“你小時候這麼憨厚可愛,跟現在一點也不像。”
“這叫青蛙變王子。”周崇笑聲發自胸腔,“那你小時候長什麼樣呢?”
“我...不知道。”
“難不成你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也差不多了,我幾乎失去了我所有的記憶...”
周崇略微思考,“聽說,在熟悉的環境裡或者和熟悉的人相處,會刺激記憶。”
“我朋友有認識的這方面的醫生,我問問然後幫你聯系聯系。”
“好。”
心情又沉了下去,躲避隻是暫時的,一想起雯琪和秦钰,我就有些難受。
6.
那是一個下雨天,天空有些陰沉。
“今天早些打烊吧。”客人不多,周崇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你也别彈琴了,過來陪爺聊會。”
“加錢。”
“小财迷。”周崇給了我一個美麗的白眼。
我但笑不語。
“不要故作高深。”周崇彈了下我的腦門。
“一杯摩卡。”我轉頭,裝進宛如夜沼的墨瞳裡。
秦钰?他怎麼會來蘇州?
“好的,請稍候。”周崇微笑,“您是今天本店服務的最後一位顧客。”
“我改主意了,把你們菜單上所有的咖啡和甜點都來一份。”
“土豪客官,這樣浪費可不好哦。”周崇收斂起笑意。
“市場是基本原則是自由交換。”我皺眉,秦钰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是想找麻煩。
“你信不信,”秦钰貼在我耳邊,嘴邊的笑容自信又輕蔑,“我有一百種方法讓這家咖啡店倒閉。”
此時他在我耳邊低語的聲音是如此磁性,卻又如此讓我反感。
真奇怪啊,明明之前說好了再也不要見面,還是一副受傷又癡情的模樣,如今卻又像人格分裂一樣化身惡魔。
“老闆,可以準備打烊了。”
“有事打電話。”周崇的眼裡有擔憂。
我跟着秦钰走出咖啡店,他撐起傘,傘朝我傾斜。
“不必。”我不想和他共撐一把傘,這樣近的距離讓我感到不适。
秦钰像是被我惹怒了,一把将傘塞到我手裡,淋着雨往前走,“跟我來。”
他将車從停車場開出來,不由分說讓我上了車。
“去哪?”
“回上海。”
“你瘋了?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留在蘇州也行,我看蘇州挺不錯的,開家分公司也行。”
“你能不能不要纏着我?你這樣對得起何雯琪嗎?”
提到何雯琪,秦钰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方向盤上的手也微微繃緊。
“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不會放走你。”
這男人果然是霸道慣了,我有些氣,卻也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他把車開到了我租的房子。
“你不用送我回來。”對于他知道我住這的事,我一點也不奇怪。
“林小姐怕是想多了,我也住這裡。”秦钰跟着我一起上樓,甚至跟我停在了同一個門前。
“你也住這?”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钰沒有說話,隻是看着我,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我拿鑰匙開了門,他沒有跟進來。
将門關上,我舒了口氣。這房子,是我和一個姐姐合租的。
而此時,公用客廳裡屬于小姐姐的東西居然全都沒了。
茶幾上甚至擺了好幾份檔案,顯然是秦钰的。
這時,鑰匙轉動的聲音格外明顯,秦钰慢條斯理地走進來,“Surprise!”
“不要打搬家的主意,你知道的,無論你搬到哪都沒用。”秦钰嘴角上揚,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想理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
“周崇,我得辭職了,抱歉。”我打了他的電話,不想因為我連累到他。
“小甜心,沒你彈琴的話,我的咖啡店生意會下降的。”
“真的抱歉,但我真的必須得辭職了。”
“好吧。”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周崇突然無比正經地開口,“需要幫助的話,一定要聯系我。”
挂掉電話,我坐在床頭沉思,究竟怎麼做,才能擺脫掉秦钰呢。
硬剛肯定是不行的,我打開手機上的音樂,随機為我播放了一首陳奕迅的紅玫瑰。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不管是何雯琪還是如今的我,秦钰或許就是因為得不到才會興緻盎然。
我走到客廳,秦钰正在抽煙,煙霧将他的面容變得朦胧。
此時的他,竟然有種淡淡的憂愁籠罩。
見我來,他掐掉煙,起身打開了窗。
“我跟你回上海。”我開口。
秦钰和我對視,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麼答應他。
“我想過了,跟着你衣食無憂也沒什麼不好的。”我咬咬牙,主動抱住他的腰。
這種感覺又是如此的熟悉,也許曾經我無數次這樣抱過他。
盡管此時他的身上有着我不喜歡的煙草味。
秦钰卻一把推開我,兀自坐在了沙發上。
“不急,在蘇州留幾天吧。”
“為什麼?”
“我還沒有和你。”這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蘇州風景不錯。”
“沒什麼事我先回房間了。”
“在這待着。”秦钰的語氣裡帶着指令。
我心中不喜卻還是順從地坐在一旁,好在他什麼也沒幹,隻是安靜地看檔案。
我好像,與客廳裡的吊燈并無差別。
他工作很多,我靠在沙發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但并未深睡,還能隐隐聽見他翻頁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我被人抱了起來,我想睜眼,但實在困乏的很。
房間的門被打開,我還是掙紮着睜開眼,秦钰俊逸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見我醒了,他直接将我丢在床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接下來幾天,秦钰似乎真的是在蘇州旅遊,帶着我到各個景點轉悠。
可惜如今隻是初春,隻有綠芽點點,隆冬的寒意尚未完全散去。
“要不要拍照?”
“什麼?”
“看鏡頭。”秦钰拿着相機對着我們,我下意識地靠在秦钰肩上笑。
這下意識的動作讓我疑惑。
我和秦钰之間的記憶真的是完整的嗎?即使是僅存的那段記憶,似乎也是一個輪廓而已。
“多拍幾張吧。”秦钰的嘴角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
隻是,接下來我在鏡頭前隻是職業假笑了,他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失望的表情。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接通,是周崇。
“冉月honey,我今天收拾房間,發現你發夾落我這了。”
“沒事,放你這吧。”
“定情信物嗎?”
我正要回答,秦钰強行挂斷了電話。
“回去。”他眼裡的不悅顯而易見,已經沒了再繼續遊玩的興緻。
“好。”
“牽我。”他的話裡實在沒什麼柔情,但手卻溫暖的不像話。
我微涼的手被他攥得很緊,他帶着我下山,其實今天穿着運動裝的他少了很多壓迫感。
明天就得回上海了,今天是我在蘇州的最後一天,有些遺憾,還沒有和周崇好好告别。
大抵是爬山出了點汗,秦钰一回家就去洗澡了。
我猶豫了下,決定還是和周崇好好道别。
“秦钰,我去超市買菜。”正好還沒有吃飯,這是一個好借口。
浴室裡傳來秦钰淡淡的一聲嗯。
我約了周崇在咖啡店見面。
“冉月honey,今天教你做蛋糕怎麼樣?”
“好。”
“就當是送别禮物。”周崇仍是笑,隻是笑意未達眼底。
“為什麼是蛋糕?”
“因為今天是我們的分别紀念日。”
“哪有分别紀念日的?”我不禁笑了,但更多的是可惜,如果沒有秦钰,我和周崇會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
“好啦,開始我們的創作吧。”
“夥計,擠奶油吧。”
“為什麼我感覺擠不好?”
“我教你,你這個美麗的小笨蛋。”周崇從背後虛環住我,手把手地教我。
“為什麼你的手可以調出美味的咖啡,可以做出好看的蛋糕,卻在廚房裡一團糟啊。”
“大概是怕讓我太完美遭人嫉妒吧。”周崇聳肩,突然靈機一動,“不然我們來點創意?”
“比如說給這個蛋糕淋點酸奶?”
“加點奧利奧碎?”
“最近不是流行小雛菊?雛菊沒有,我記得店裡倒是有菊花茶...”
“其實,蛋糕上插一個泡椒鳳爪也不錯。”
............
一片歡聲笑語,我們的臉上也被對方抹了很多奶油。
“好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歡樂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分别的氣息漸濃,周崇趁我不備,吃了一口我臉上的奶油。
“小爺賞你一個分别吻好了。”周崇笑着,臉卻像水蜜桃一樣粉紅。
“隻可惜,我不能禮尚往來。”
“其實你知道的吧,我不是想還發夾,隻是想找機會再見你。”第一次,周崇沒有用誇張的腔調說話,琥珀色的眼裡滿是落寞。
“下次再見啦。”我微笑,并不回答,雖然周崇看着很“野”,卻意外的單純,我哪裡看不出來他的感情。
隻是我這樣一個連記憶都不完整的人,又該怎麼去面對這份感情。
“我送你回去。”周崇開着車,活蹦亂跳的一個人頭一次沉默了。
很快就到了,他紳士地為我開車門。
“抱一下我這個被抛棄的孤寡留守老人吧。”周崇可憐兮兮地對我賣萌。
我點頭,輕輕抱住他。
這一次擁抱,隻是短暫的幾秒。
“下次再見,說好了。”
我上樓,有些怅然。
開門,秦钰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一直盯着我。
“你買的菜呢?”
“我...其實我是去和周崇道别了。”我知道,撒謊無濟于事。
甚至,剛剛樓下的那個擁抱也可能被秦钰看見了。
“我不喜歡别的男人抱你。”秦钰眼裡的占有欲是那麼強烈。
他一步步靠近我,我胸口一緊,想要後退,但卻像被汽車前燈照到的兔子,一動不動。
他将我摁在牆上,粗暴地吻我,眼裡有種病态的執着。
“乖乖地當一個聽話的影子,不好嗎?”
“何雯琪都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這個影子。”
“那說明,你這個影子做的很成功,甚至超過了原主。”
秦钰放開我,已經平靜了不少。
事實上,這個吻,隻是短短幾秒鐘,他很奇怪,似乎不是很想強迫我。
肚子發出不合時宜的叫聲,我很确信這聲音大到秦钰也能聽見。
“餓了?”
“我點個外賣就好。”
“外賣不健康。”秦钰又補充一句,“正好我也餓了。”
“冰箱裡還有菜,自己做。”秦钰打開冰箱門,裡面的食材一應俱全。
是以說,他早知道我說了慌。
“我不會...”想起那次和周崇在廚房裡的慘狀,我心有餘悸。
“幫我戴圍裙。”
看來秦钰是要親自做菜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做到的秦钰,又有一種熟悉感。
“不要挑食,青菜也要吃。”
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這句話,是秦钰對我說的嗎?
很快,秦钰就做了幾個簡單的菜。
味道居然還不錯,我更加疑惑,怎麼秦钰一副經常做飯的樣子?
正思索着,幾片青菜落在了我的碗裡,“我不喜歡,幫我解決。”
我...我也不喜歡啊。
7.
回了上海,秦钰依舊要求我和他住在一起。
再次回到他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意外發現房子的裝修陳設都是我喜歡的風格。
“你的房間在二樓。”這間房裡,顯然是被人精心打理過的。
衣櫃裡擺着一排女士衣裙,都是我的尺碼,而且都是我喜歡的。
“這裡以前是雯琪的房間。”秦钰站在門口,淡淡的口吻。
“你不覺得...自己有些惡心嗎?”将這些衣服拿出來,我放進了收納袋裡。
秦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有一點總算讓我舒心,他一直規規矩矩,大多數時候他隻是讓我陪在他身邊。
除了午餐,秦钰一直都親自下廚,和我一起吃飯。
這是第一次,晚上八點他還沒有回來。肚子有些餓,我自己出了門。
随便選了一家快餐店,店裡人很多,我卻一眼看到了何雯琪。
她已經不是當初光鮮亮麗的模樣,穿着簡單的外套,一雙帆布鞋甚至沾上了泥土。
“雯琪。”
看到我,她微微吃驚,還是笑着走了過來。
我們同桌吃飯,她看起來有些許憔悴。
“最近過得不好嗎?”
“嗯。”何雯琪點頭,苦笑,“就差露宿街頭了。”
我知道此時不宜多問,就沒有深究其中原委。
“上次在秦钰家裡發現了很多你的衣服,你如果你需要的話...”
衣服都還很新,而且都是品牌,無論是二手轉賣還是自己穿,都是不錯的選擇。
何雯琪看着我,笑着問,“這真的是我的衣服嗎?”
“秦钰說,那是你的房間。”
這時何雯琪突然大笑起來,“他還真是愛你。”
“什麼意思?”總感覺雯琪的話裡有玄機,我好像一下子抓住了什麼點,又好像什麼都沒抓住。
“你們的事,我不便多說。”何雯琪握住我的手,“最近身體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複查。”
她的手雖然白皙,卻并沒有嬌生慣養的嫩滑感。
“我還好。”我下意識縮回手,總感覺此時的何雯琪怪怪的。
沒吃幾口,我就回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此時秦钰已經回來了,看着有些疲憊。
“去見誰了?”
“何雯琪。”我觀察着秦钰的反應,發現他竟然有一絲慌亂。
“她沒跟你說什麼吧?”
“沒有,但她似乎過得不太好。”
“少和她見面,我不喜歡。”他的語氣又變得冰冷起來。
餐桌上,有着剛做好的飯菜。
“我吃過了。”将飯菜倒進垃圾桶,我面無表情地看着秦钰。
我好像...之前也這樣幹過。
他沒有生氣,眉頭卻緊蹙着。
“你...”就在這時,客廳的燈突然閃了下。
恍惚中,我好像看見了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冰冷的燈光照在男人的臉上,我的心痛到抽搐。
這個男人...是誰?
我頭痛得厲害,肺中的空氣似乎凝結起來了,隻好蹲在地上大口喘氣。
黑暗中,秦钰一把抱住了我。他的懷抱,有着令人安心的熟悉香味。
“别怕,月月,一會就不黑了。”他安撫着我,溫柔地不像話。
他牽着我,上了二樓,我的房間裡,燈火通明。
在這個夜晚裡,他是我的救贖。
第二天醒來,秦钰竟然躺在我床邊睡着了。這是...守了我一夜嗎?
“秦钰,該上班了。”看看表,已經七點半了。
他睡得不深,幾乎是立馬應了聲好。
“公司會很忙,你跟我一起去。”
“為什麼?”
“怕你跑。”他幽深的眼睛看着我,眼下的黑眼圈有些重。
“好。”我一口答應,“但給我半天時間,我想去醫院。”
秦钰愣住,露出無奈的複雜神色,“周六我送你去。”
去醫院的前幾天,我和秦钰幾乎時時刻刻在一起。
就連他以為我已經熟睡的夜晚,他都會進我的房間,坐一會。
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了一樣。
這一夜,他又來了。
秦钰撫摸着我的頭發,幽幽歎氣。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連空氣我都想貪婪地多吸幾口。”
“你走之後,會留在這個城市嗎?我想着,能與你看同一輪明月,吹過你吹過的晚風,也是好的。”
“這種與你朝夕相處的日子,本就是我偷來的。”
額前落下一個溫暖的吻,秦钰又坐了會才離開房間。
第二天,便是周六。
這一天的早飯極其豐富,就像是死刑犯的最後一餐。
盡管美味無比,但卻難以下咽。
我隐隐覺得,我即将失去些什麼。
“我就不送你進去了。”秦钰将我送到醫院。
我下車,回頭看了他一眼,與他落寞的視線相撞。
他急忙下車,“我可以...抱一抱你嗎?”
“好。”
秦钰抱住我,很緊很緊。直到我推他,他才松手。
我不明白,又不是死别,為什麼要這樣悲切。
其實今天去醫院,主要是想讓醫生幫助我找回記憶。
但恢複記憶沒有那麼容易,也是看個人情況。有的人很快就能恢複,有的人一輩子也不能記起。
醫生給我開了藥輔療,告訴我可以做做康複理療。
正當我打算出醫院時,一個病人被推着前進,後面追着的家人滿臉悲容。
我看着病人被推進搶救室,手術中的燈猛得亮起。
那一瞬間,那個男人慘白的臉瞬間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又呼吸不上來了。
扶着牆喘息,記憶如潮水般上湧。
8.
“媽媽,你在做什麼呀?”
“聽說今天要來一位新鄰居,我做點甜點,送給他們。”
“那會有新朋友嗎?”
“會的。”媽媽摸了摸我的頭。
聽到汽車的聲音,我跑出門外,有些期待,這就是媽媽說的新鄰居吧。
車門被打開,少年穿着墨色的毛衣,比我見過的所有男孩都要好看。
“哥哥,我叫林冉月,是你的鄰居。”
那雙墨色的眸子裡生出疑惑,似乎不習慣我的熱情。
“哥哥,我幫你拿東西。”我見他手裡拿着購物袋,就拿了另一個提手,“你一半,我一半,這樣就不累了。”
那年,我十歲,遇到了一個很好看的哥哥,叫秦钰,我想讓他做我的新朋友。
“哥哥,你看我新畫的畫,好不好看?”
“哥哥,請你吃棉花糖,可甜了。”
“哥哥,陪我放風筝呀!”
秦钰慢慢開始親近我,原本不多話的人也漸漸開朗起來。
我高一的時候,他已經大一了。
周五放學,我在咖啡店裡看見了秦钰和她的同學。
他們一邊在店裡吃甜點,一邊寫作業,是和高中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我注意到,漂亮姐姐的頭發是卷卷的,畫着精緻的妝,穿着好看的裙子。
而我,穿着校服,腳下永遠是小白鞋。
第一次,和秦钰生出了距離感。
我準備離開時,秦钰看見了我,“月月。”
他走出來,漂亮姐姐抱着書,跟着他出來。
秦钰摸了摸我的頭,“一起回家嗎?”
“這是你的妹妹嗎?”漂亮姐姐打量了我一圈,臉上的笑容很親切。
“嗯。”
“真可愛。”
其實這時候,更希望聽到她誇我漂亮。可愛,意思就是不那麼漂亮。
“馬虎鬼。”秦钰無奈地笑了,蹲下來幫我系鞋帶。
我看着漂亮姐姐的那雙中跟涼鞋,突然覺得小白鞋也挺好的。
那一天,突然意識到,秦钰身邊的其他異性,會讓我感到不适。
功課不好,秦钰時常幫我補課。每一次手與手的觸碰,他點我鼻尖時眼裡的笑意,都讓我分外心動。
少女的心事,輕輕的,卻怎麼也藏不住。
終于,聯考結束,他是我走出考場第一個擁抱的人。
“月月終于長大了。”秦钰看我,那雙迷人的墨色瞳孔裡倒映出我的模樣,“可以戀愛了。”
我臉很紅,原來,秦钰也一直喜歡着我。
他牽着我的手,盡管六月有些熱,我們手心都出了汗,但誰也不舍的放開。
我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雙方父母祝福,感情一直很穩定。
大二那年,我們分開了,我申請了國外的交換生。
準确來說,是我們結束了,青梅竹馬的月月和秦钰,再也沒有以後了。
醫院的座椅上,一滴淚滑落。我全都想起來了,我從來都不是那個替身。
紅玫瑰的歌詞,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下一句卻是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一直覺得關于那段記憶很奇怪,比起記憶,更像是背熟的劇本,隻不過劇本的主人公,換成了我和秦钰。
今天是四月二十。
調整好狀态,走出了醫院,秦钰還在等我。
我想,他悲切,是因為他也知道,我即将想起丢失掉的記憶了吧。
至于他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配合那段虛假的記憶,現在我并不想深究。
“秦钰,我想放風筝。”
“什麼?”
“我想放風筝,就像小時候那樣。”
“你都想起來了?”秦钰有些驚喜,随即又露出沉重的神色。
“嗯。”
“好,我帶你去放風筝。”
公園的草坪上,我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眼睛彎成月牙狀。
有他在身邊,連空氣都想貪婪地多吸幾口。
我們迎着風奔跑,陽光親吻着我們的臉頰,一切都那麼美好。
秦钰幫我擦汗,我卻将汗蹭到他臉上。
他無奈地笑,再也沒掩飾眼中的寵溺。
“回家吧。”
“好。”
“我想走回去,可以嗎?”
“好。”
我們十指相扣,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
突然想起車禍後送我回去的秦钰告訴我,要是這個紅燈能再長一點就好了。
是啊,要是回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路再長一點就好了。
“去超市買點菜吧。”
“好。”
我們推着車,像平常夫妻一樣逛着超市,我看着許多家庭主婦在蔬菜區前挑挑揀揀,這就是生活的模樣。
當我在挑蔬菜時,秦钰拿起手機,讓我看鏡頭,我微笑。
看的不是鏡頭,而是秦钰。
出超市時,已有夕陽,黃昏時太陽的眷戀又有誰能看清。
可惜了,這樣好的夕陽,再也看不見了。
“秦钰,今天再教我做一次菜吧。”
“好。”
“我來洗菜吧,冷水凍手。”
“還是我來切吧,小心你的手。”
“我來放油,你離遠一點。”
我無奈,“你都做了,我做什麼?”
秦钰将鍋鏟遞給我,“那就交給我們月月大廚了。”
他從背後環住我,手覆寫着我的手,手把手地教我。
秦钰第一次教我做菜,也是四月二十。
那時候父親生了病,正在做手術。我想親自下廚,讓他醒來可以吃到我親手做的菜。
将菜端到飯桌上,我拿出保溫盒正準備裝上,突然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父親發生了醫療事故,正在搶救。本來隻是一場正常的手術,因為主刀醫生的失誤,他大出血,有了性命之憂。
主刀醫生,正是秦钰的父親。
我知道這和秦钰無關,但還是連同他一起責怪了。
當着他的面,我将做好的菜全部倒進了垃圾桶裡。
“送我去醫院,快。”
下車後,我一路狂奔,搶救室的門前,母親哭成了淚人。
秦叔叔一臉懊惱地站在一旁,格外滄桑。
手術中的燈猛得熄滅,我的心仿佛也跟着滅了,心跳的厲害。
父親出來了,身上蓋着白布。
母親顫抖着手揭開了白布,一張慘白的臉暴露在燈光下。
前幾天還一臉慈愛看着我的父親,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我看向秦钰,他像石化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接着就是喪禮,雖然我和母親身心俱疲,但事情太多,我們沒有停下來悲傷的機會。
一切事物處理好,憔悴的母親也病倒了。
禍不單行,她得的,是癌。
我之是以申請去國外當交換生,就是因為國外的醫療條件更好一些。
去機場的前一天,秦钰跪在了我家門前。
我戴孝,面無表情地開了門。
“月月,不要出國好不好。”
“既然來了,那我就正式向你提出分手。”
秦钰的嘴唇張張合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一晚,雷雨交加,較高價的電梯大廈因為電路損壞斷了電。
燈熄滅的那一瞬間,我又看到了那張慘白的臉。
心髒抽痛,我跪坐在地上,快喘不過氣來。
“月月,怎麼了?”
“光,我要光。”自從父親離世,我就留下了後遺症。最初那幾天,甚至不能關燈入睡。隻要突然陷入黑暗,我就會有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
秦钰離開,一頭沖進了雨裡。
再回來時,他帶來了很多led燈,彩色的燈光照亮了客廳,我的窒息感才微微緩解。
秦钰渾身都濕透了,大口地喘着氣。
“月月,别怕,我一直在。”他抱住我,身上又濕又熱。
我推開他,聲音嘶啞,“滾。”
“對不起...”
“以後不要再見了,我的殺父仇人。”我關上門,盡量讓自己顯得冷漠。
萬蟻噬心之痛裡,我分不清,是因父親的離世多一點,還是,因為和秦钰的有緣無分之痛多一點。
那晚之後,我們沒再見過。
一别就是五年,我再次回上海時,是因為公司的出差任務。
陪客戶喝的爛醉,是秦钰把我帶回了他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
那晚,我确實見到了何雯琪,跟我三分相似的女人。
再後來,就是那場車禍了。
若真有替身,那個替身也是何雯琪。不過具體是怎樣,也不重要了。
做了幾個簡單的菜,我看着秦钰,不禁落淚,“我實在沒有做菜的天賦。”
“就像你我之間,隔了太多太多,注定無法相愛。”
其實比死别更悲切的,是生離。
“再最後擁抱一次,我們就分别。”正如當初我說的,綠燈一亮,我們就該分别。
我們擁抱,這次的擁抱很輕很輕。
秦钰眼角通紅,“最終還是沒能留住你。”
“再見啦。”
“嗯。”他轉過身,不願意看着我走。
陌路的餘生裡,隻願你平安。
9.
“冉月honey,猜猜我在哪?”電話那頭,周崇的聲音依然活力滿滿。
“在我家樓下。”
“答對了!在距離你家樓下幾千米的機場。”
“怎麼突然來上海了?”
“你先來再說,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機。”
我無奈,穿好外套,出門去接他。
“我們冉月honey的品味真的是很獨特哦!”周崇看着三輪車,陷入沉思。
“這麼好的大長腿,你就用來蹬三輪?”
“三輪你個大頭鬼啊,清醒點,旁邊這個才是。”
“你說的是這輛看起來就漏風的摩托?”
“是這輛汽車。”我打開車門,“周老闆請。”
“士别三日,小林變林總啊。”
“說來話長,現在先把你送酒店吧。”
“那就麻煩林總了。”
“是以,為什麼突然來上海?”
“當然是來看看你個沒良心的員工,順便給自己放個假。”
“那行,我帶你好好玩幾天,提前訂酒店了吧?”
“住啥酒店,我要住民宿。”
後來才知道,他說的民宿,是我家。
“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
“追妻無度-周崇纏上門。”他坐在沙發上,對我比了心。
“周崇,我有喜歡的人,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盡管我和他已經沒可能了,但我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重新愛一回。”我看着他,坦誠的認真。
“小爺我盛世美顔,保證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周崇滿不在乎,再說了“咱們又不是不能先婚後愛。”
“别貧了。”
“即使你無法喜歡我,也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夠了。”周崇的表情突然認真,不再嬉皮笑臉,琥珀色的眸子裡柔情點點。
“周崇,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
“那你想不想快樂一輩子啊?别着急回答。”
“是以你到底還要在這待多久啊。”周崇已經在上海待了一個星期了。
“忘記告訴我們冉月honey了,我已經把蘇州的咖啡店關了。你想去哪個城市,我就去哪個城市。”
“可你的家不是在那邊嗎?”
“除非和你成家,不然我哪裡有家。”
我還是選擇留在了上海,跟周崇相處的每一天,雖然平淡但着實快樂。
我們經常去做義工,那裡有很多小朋友,我們一起遊戲,一起歡笑,彼此治愈。
這天,草坪上圍了很多人,我也去湊了熱鬧。
小朋友們手拉手一起唱着歌:
潔白的婚紗手,捧着鮮花,美麗的像童話...
一位男士拿着一捧玫瑰走向女生,單膝跪地。
女生接過花,滿臉驚喜。
原來是求婚啊,我站在一旁,想起曾經恩愛無比的父親和母親。
相愛已是不易,若能相守,該是有多幸運。
周崇看向我,“羨慕嗎?”
我點頭,“更多的,是祝福。”
“祝福你和我嗎?”
“什麼?”
說完,女生拿着花遞給了我,我有些疑惑地接過。
周崇單膝跪地,拿出了戒指,“不管是羨慕,還是祝福,你才是今天的主角。”
“嫁給我,我将終其一生去守護我親愛的公主。”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雖然表面笑得燦爛,但手卻微微顫抖。
身邊有人起哄,對我來說,也許除了意外,還有一點驚喜。
我緩緩伸出手,一枚鑽戒戴在了我的中指上。
“套牢了哦,以後别想逃。”周崇吻了我的手背,站起來緊緊抱住我。
我回抱住他,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自從答應了周崇的求婚,周崇開始忙了起來。
挑吉日,選婚慶用品,預定結婚場所,拟邀請函...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把你娶回家。”周崇親了我的臉頰,眼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就像小時候期待過年一樣,那種急切又激動的心情。”
“不急,你不是已經把我套牢了嗎?”我揚了揚手裡的戒指,微笑。
“去挑婚紗?”
“現在?”
“是啊,愛就要現在!”
我無奈,被周崇拉着閃現到了婚紗店。
一片潔白,這裡是婚紗盛放着的純白花海。
幾乎是一眼,我就看到了我喜歡的婚紗。肩帶處是由珍珠綴連而成,裙擺長而沉,外紗霧而輕。
“我想試試這款。”
“不好意思小姐,這件婚紗很早之前就已經被一位先生預定了。”
“隻有這一件嗎?”
“是的,本店獨款。”
“那好吧,我再看看别的。”有些可惜,但沒有辦法。
“能不能和這位先生溝通下,我願意高價補償。”
“姐姐,幫幫我嘛。”周崇使出了美男計,對着導購撒嬌賣萌。
“好,那我幫您聯系看看。”
導購打了電話,溝通了一會,那邊同意了。
“那位先生說,婚紗他用不到了,那就讓給需要它的人。”
“冉月honey,快去試試吧。”周崇催促着,比我還要歡喜。
婚紗很合身,我穿好出來時,導購笑着誇我漂亮。
而周崇則是已經看呆了,久久沒有回神,“像是...把銀河穿在了身上。”
他誇張地描述,面色绯紅。
“我連孩子他名是什麼都想好了!”
“那就這件吧。”我回了試衣間,把婚紗換下來。
正要出門時,卻有些頭暈,我扶着門,勉強支撐身體。
“周崇。”我叫他,眼前已經開始發黑了。
似乎有些悲慘,在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托付終生的人的時候,被查出了癌。
其實也不意外,當初母親也是這種癌,醫生說過有一定幾率遺傳。
周崇坐在病床前,眼眶紅紅的。
“其實母親之前也是這種癌,我帶了她去美國治療。”
“我現在去訂機票。”周崇很慌,手機差點摔在地上。
“去了美國兩年,她還是沒挺過來。”我握住他的手,比我還涼。
“在治療的兩年裡,她每天都很痛苦,每天被化療和藥品支配。”
“我不想那麼痛苦。”我歎了口氣,“對不起,周崇,我想我大概要反悔了。”
“不要。”周崇抓住我的手,“你答應我了嫁給我的。”
“可我時間不多了,三年,或者更少。”
“我不在乎,哪怕隻是一夜新娘,我也要娶你。”周崇别過臉,晶瑩的淚珠落下來。
“你又是...何必呢...”
“我是預言家,會有奇迹降臨,你還能活好久好久。”周崇擦掉淚水,腔調又變得搞笑起來,“到時候你會變成白頭發,滿臉皺紋的老太婆,而我卻還是個帥氣的小老頭。”
上天,真的會有神迹降臨嗎?
這一次,我選擇相信。但我信的不是神,而是周崇。
婚禮提前舉行了,周崇邀請了很多人,這一天他高興的像個三歲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