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女主和男主青梅竹馬,女主暗戀男主已久,男主最初并不知道對女主其實早已放在心裡,而等男主開竅時,女主差點和另一個竹馬在一起了,後面男主一路追妻火葬場!
舊夢又至。
倏忽間三年一閃而過,如白雲蒼狗。
小緣君已值豆蔻之齡,頰上的嬰兒肥已褪去些許,長成了清秀的少女模樣,皮膚白皙,雙眸清透有神。她個子拔高不少,體态變得纖細輕盈。
不止外貌,性格也收攏了些,在外人面前不再像幼時那麼調皮,内斂許多,更像個大姑娘了。
其實長大學沒什麼不好,誰小時候又不曾盼着快快長大?
隻是成長卻給她帶來了些煩惱,讓她有了些少女的心事。
她覺得自己最近變得有些奇怪。
自太子建府以來,她與玄哥哥見面變得更友善了,三年間她常去太子府玩,玄哥哥忙政務的空閑也常來成國公府。
總而言之,他們并沒有因為日漸長大而與兒時的玩伴漸行漸遠。
但她卻有了些奇怪的症狀。
比如,她變得很想與玄哥哥見面——比以前更想,但見了面之後她又總是不敢看他——尤其不敢與他對視。
她開始不自覺地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卻又怕被他發現。
她開始不敢再去牽他的手,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開始從依靠他、變成心疼他,努力變得更強大想幫幫他。
在她用“我有個朋友”這種句式和人打聽之後,才知道這就叫喜歡。
喜歡嗎?喜歡玄哥哥嗎?
她是以而煩惱,已經好久沒再去找玄哥哥了。
她氣自己為什麼會産生這種讨厭的非分之想。
如果沒有該多好?她現在應該正在無憂無慮地和朋友們玩樗蒲、飛花令、鬥茶……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發現身後遠處站定的人。
陳九曜見她獨自在這涼亭中發呆,溫柔地止住腳步,生怕驚擾了她。
他彎起唇角笑看着她,安靜地等着她回神。
半晌,她仿佛察覺到了什麼,轉身望過去。
卻發現池中雲是天上雲,而眼前人是心上人。
雲都别家十七歲的少年郎是什麼模樣?大抵是鬥雞走狗喝花酒罷。
反正不是眼前人的模樣。
少年身姿挺拔清舉,如初夏青蓮般高潔、端凝。
他眸若朗星,裡面寫滿了故事、慈悲和力量。
他端方溫雅,不驕不躁。
他堅韌如鐵,甯折不彎。
若有這樣一個驚豔了歲月的少年出現在生命中,誰又能不心動呢?
顧緣君在這一瞬與自己和解了。
喜歡就喜歡罷……但是不能打擾到他。
“玄哥哥。”
這一聲招呼驚醒了有些走神的陳九曜。
方才亭中的少女突然轉身回眸,淡黃色的披帛和柔白的細紗廣袖随着微風輕輕漾起,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背後的滿池白荷淪為了陪襯。
少女一貫清亮的桃花眼中盛滿了失神和迷茫。
仿佛一個誤入人間、一時無措的神靈。
他不知怎的竟有些走神。
此刻他回過神來,溫和地笑問:“緣君妹妹,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見你去太子府玩了。”
“……嗯在讀書,老師教的那些好深奧,我要慢慢領會一下。”
“是哪裡不懂?今日我正好有空閑,幫你看看罷。”
“……好。”
在夏日的微風中,在滿池白荷的環繞下,少年少女坐于亭内,共閱着同一卷書,讀至困惑處,少年清朗的聲音便會響起,耐心道地出自己的見解;少女往往一點就通,能舉一反三,提出的想法常常令他發出欣賞和贊歎之聲。
可惜無執筆的畫匠能路過此處私家園林,無法記錄下這幅天地間最美的人文畫卷。
……
陳九曜在晨曦中緩緩醒來。
又是美夢一場。
彼年身在蜜罐不知甜,回首才發現那些可以相處無拘、親密無間的年歲已經過去了。
但此時的他并不知道,彼年豈止是身在蜜罐不知甜,還是坐擁寶山而不自知。
……
這種可以偷閑作畫的時光卻并沒有持續多久。
斥候傳來了一個壞消息,匈奴出動了一隊精兵鐵騎,将城外的渑村洗劫一空,屠殺老人和幼童,強搶青年男女,男為奴,女為……妓。
其實陳九曜此前曾派人勸他們遷入晉城内,但他們無法割舍自己祖祖輩輩建設的家園,也覺得不過是百十來口的小村,無多少金銀财産,也無地理之必要,匈奴定是看不上的。
确實,合一村之财也不夠匈奴單于單給進階将領擺一頓酒宴的,何至于此呢!
但他們就是做了。
若要分析其動機,也唯有洩憤和欲激怒他們可以解釋。
這世道,豈止小人不能以己度人,君子也不能以己度人。
但如今兩軍兵力相差三萬之巨,并不适宜強攻,若輕率地帶領大軍去打,怕是正中了匈奴的計謀。
且就算去攻城,能不能攻下、多久能攻下皆不好說,當下緊要的是救人,若偏要繞這個遠路就本末倒置了。
是以派一隊人馬暗中營救才是上策。
陳九曜聽了這個消息立刻站起來:“勞兩位将軍坐鎮晉城,我去将人救回。”
顧策和楚非聞言立刻反對:“不行!殿下是儲君,怎可以身犯險?還是讓我們去,殿下等消息即可。”
然而陳九曜輕輕搖頭,面色溫和,眸中卻是不可違逆的堅定:“這軍營中的八萬人誰又不是以身犯險呢?我沒什麼不同。況且是我沒有做好,若我當初再強硬些就不會有此事了,是以這次我必須親自去把他們救回。”
兩位将軍不再反對,隻是面上染了憂色。
“我和你一起去。”楚定音開口,語氣堅決。
雲山和乘風不在,他作為朋友不可能坐視九曜一人獨自犯險。
隻是還沒等陳九曜開口拒絕,顧緣君先開口了:“不行。你陪殿下去和殿下獨自去差别不大,何必平白讓楚伯父憂心?那些受害女子遭到欺辱,定對男子有畏懼防備之心,未必會配合你們,是以我去,我是女子,更容易和那些受害女子溝通,取得她們的信任,尋找合适的時機營救。”
話音剛落一個冰冷強硬的聲音就蓋了上來:“我不同意。”
陳九曜情急,與生俱來的威儀流露殆盡,如泰山壓頂一般不容相抗,氣場懾人。
雖然很少見到他的這一面,但與之相伴長大的顧緣君卻不會被這樣的他吓到,她隻是擡起眼眸回望着他,帶着堅定,帶着安撫。
他星眸微閃,略微錯開目光,半晌,妥協了。
他向着顧策和楚定音承諾:“我定會護好她,她若有事,陰冥六道,地下九泉,我陪。”
顧緣君和陳九曜決定行動之後,卻沒有急着立刻出發,而是一個擡眸、一個低眸,将視線對上,然後默契地取來地圖一同到書案旁閱看,從長計議。
陳九曜将自己的雲紋椅讓給她,另從一旁單手拎起一把新的坐在她旁邊。
二人一同熟悉了阡城内的布局,推測出幾個可能關押村民的方位,以筆圈之。
“阡城百姓被屠戮殆盡,如今阡城是死城一座,匈奴需要任何物資都需外出采購,因而他們每隔三日便有小隊人馬外出。”陳九曜說到此處便不再贅言,他知道和緣君交流說這些已是足夠。
顧緣君笑笑,接話:“就是這個時機。”她翻看了下陳九曜彙總整理好的情報手劄,“按日期推算,上一隊人馬的返程時間正是今晚!”她有些喜悅,老天終究給了他們一點好運,讓村民們痛苦的時間可以短一些。
但這個好運也帶來了壓力。
他們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内規劃好後續的行動,然後即刻出發攔截。
二人沉默片刻,飛快地在紙上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隻須臾,顧緣君看向陳九曜,笑着開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陳九曜怔了一瞬,然後迅速明白了她的計劃。他将狼毫筆搭在粗瓷筆山上,狡黠地在此基礎上額外建議:“雖然當下緊要的是救人,若要以攻城之法來救人就繞遠路了——但若我們去救人,順便攻個城呢?”
顧緣君拊掌,桃花眼尾彎起,笑容燦爛:“正是!”
二人将計謀與顧策、楚非和楚定音講明,以圖策應。然後立刻換上便裝,帶了兩百伏龍衛跨上戰馬準備出發。
顧策站在戰馬之下看着她,慈和深邃的眼眸裡盛滿了千言萬語,卻并未反對,隻是很鄭重地囑咐她:“娪娪,千萬要當心。”
顧緣君亦鄭重點頭,希望能讓他有些許寬心:“女兒謹記。”
衆人一路向西追尋蹤迹,分辨判斷之下擇了一片密林靜待伏擊。
日頭緩緩下沉,随着天光漸收,高天厚地之間愈發冷了下來。
陳九曜觀察着顧緣君的狀态,見她睫毛上凝結了冰珠,臉頰凍得僵紅,便脫下了自己的大氅,說了句“冒犯了”便将大氅圍蓋在她的身上,然後替她裹緊。
顧緣君看着他的動作怔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擡手就要解開這大氅,急道:“給我了你穿什麼!”
陳九曜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哥哥不冷。”
既然無法不去在意她,那就把她當成妹妹一般照顧罷,同曾經的那些年一樣。
反正他沒了婚約,與人無礙。
隻是注意分寸不要讨了定音的嫌才好。
顧緣君不再掙紮,卸了手腕上的力氣,低聲道了謝,便回避了他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九曜緩緩擡動十指松開了她的手腕,将手收回。
他們沉默下來,靜靜地等待伏擊。
沒多久,遠處突然傳來了車馬的聲響,衆人警覺,細細辨聽以判斷人數和特征。
——聽聲音應是在二百人上下,正是相符;除了馬蹄聲還隐隐約約能聽到鐵甲的摩擦之聲。
沒錯了!
衆人屏息凝神,靜靜等待。
随着聲響愈來愈大,大到近在眼前,陳九曜拇指食指相接,放在唇邊,吹響了嘹亮的哨聲。
随即前後兩處共二百伏龍衛全部現身,前後包抄夾擊這隊匈奴。
伏龍衛訓練有素,乃是精兵中的精兵,沒有一句廢話,提起刀便砍,動作利落,甚至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片刻後。
“怎麼囑咐你們的?告訴你們小心些小心些!怎麼還是濺到甲衣上幾滴血?你們擦起來不惡心嗎?”右衛率周滔憋了幾個時辰,此刻終于能說話了,那是一點也忍不住。
“您這要求也太高了,這不是為難兄弟們嗎?稍微濺一點咋了?擦了就得了呗!淨事兒!”這位口音獨特,一聽就知道是來自安東地區的大兄弟,連脾氣都很安東。
顧緣君聽着撲哧笑出聲來,陳九曜則假裝沒聽見,任他們玩鬧。
大家都是有分寸的人,笑過便罷,動作迅速地開始換匈奴的甲衣。
陳九曜對顧緣君說了句“等等”,然後自己快速先換好,再拿起大氅,張開雙臂撐開,側過頭去,開口:“你換罷。”
顧緣君不想耽誤大家的事,并不矯情,立時解下外袍穿戴上匈奴甲衣。
轉瞬,衆人換好便立刻繼續上路往阡城去了。
明月高懸,星海熠熠。
這還是她第一次夜間跑馬。
于夜色中馳騁在天地間,仿若披星戴月一般,若不是有急如星火的任務在身,也别有意趣。
隻是前方還有難料的未知險境等着他們。
……
及至阡城城門下,陳九曜下馬,他的半張臉被青銅兜鍪遮住,在月色下愈發模糊,他走上前去,啟唇吐出一段匈奴語,與對方交涉幾句後拿出了對牌,守門的匈奴便将城門打開放他們進去。
一行人信念感極強,大搖大擺地駕着車進了城門,絲毫不見心虛和慌亂。
進入阡城之後便按之前記住的地圖路線往糧倉的方向而去,熟練地像回了家。
周滔忍不住開口:“殿下,我們才來這邊幾個月,而且平時看你那麼忙,也沒什麼時間學匈奴話,怎的這麼快就學會了?有什麼方法教教我呗。”
左衛率趙征默默開口吐槽:“腦子長得不一樣這件事可沒法教。”
陳九曜露出淡淡的笑意,輕搖了下頭:“沒你們想得那般高深莫測,隻是先模仿發音,再背下幾句常用的話,這樣并不難,并不是真的掌握了這門語言。”
周滔恍然大悟,鄭重地點頭表示受教,片刻卻發覺不對,這樣……不難嗎?
衆人将糧草送入糧倉,一邊慢慢地從車上往下卸貨,一邊注意留心周圍的動靜。
“你特麼終于來了,老子等你換崗等了半天!”
“對不住了!主要是那幾個娘們真特麼帶勁!”
“不跟你在這廢話了!我也去快活快活!”
在場的大霂人隻有陳九曜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是以大家并沒有什麼反應。
隻有陳九曜,緊抿雙唇,怒形于色,眼中布滿了血絲和森森殺意。
顧緣君看他的反應覺得不對,小聲問:“他們說什麼?”
陳九曜轉開視線,暗自平複片刻。
他不想污了她的耳朵,回避不談,隻說:“他們知道位置,我們暗中跟上。”
衆人随着這個匈奴來到一個荒廢的宅院。
這是一個三進的民宅,從亭台布局不難看出這原是當地的富賈之家,顧緣君眼前隐隐浮現這裡數月前三世同堂、仆從如雲的熱鬧景象。
而此時這裡已經荒敗,值錢的擺設被洗劫一空,連門窗都是破的。
陳九曜和顧緣君相顧一瞬,便帶着周滔趙征一行四人先行潛入查探。
四人循着聲響而走,愈來愈靠近,聲音也愈來愈清晰。
“唔唔!放開我!……求求你……求求你……”
聽到這個聲音顧緣君心頭一顫。
鎖定了位置,衆人循着聲音從破敗的窗看過去。
顧緣君目光觸及的一瞬,一隻溫暖幹燥的修長手掌便迅速而輕輕地覆在了她的眼上。
“别看。”聲音清冽、溫柔。
但那畫面還是殘留在眼前久久不消,她止不住地瑟縮了一下,擡起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腕。
她抖着聲音說:“快……”
陳九曜立刻給趙征一個眼神,趙征提起一把匕首用力擲了過去。
随即她聽到“噗——”的一聲和悶哼,然後被一句溫柔的“沒事了,不哭”蓋住,她才發覺眼淚不知何時流了下來,一直流入他的掌心。
她緩緩拉下他的手臂,用淚眼示意他們三人轉過身去,自己迅速翻窗而入,幫裡面還在發呆的女子整理好衣服。
那女子隻是麻木地看着她的動作,無聲地落淚。
顧緣君輕輕抱住她,安撫地拍拍她的後背:“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其他人在哪裡?”
那女子呆呆地點頭,抽噎着說:“我妹妹她們在西面的其他房間裡,我丈夫他們……被綁在右邊的柴房裡……”
顧緣君給她擦了眼淚,向窗外開口:“你們快去。”
“是!”趙征和周滔應聲。
而陳九曜卻不敢離開她身邊,默默地等着她将那受害女子帶出來,兩人一同行動去救人。
一場悄無聲息的屠殺開始。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天無道,那便人來報!
很快,被俘虜至此地的七十名村民全數被解救到了一起。
隻是就這樣帶人出城,目标龐大,是決計遮掩不住的。
但顧緣君和陳九曜已有成算,他們命人幫村民找來沒有明顯血漬的匈奴甲衣換上。
然後,耐心地等待。
待明月慢慢爬過樹梢,便知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