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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全繩長篇小說《天蒼蒼》之七十九

作者:雲蔔堂

作者 屈全繩

屈全繩長篇小說《天蒼蒼》之七十九

何秋雁正準備去看大字報,省革委會文教組通知她去開會,看大字報的事情隻有回來再說。

何秋雁從省裡回到學校,已經下班。她在食堂吃飯時聽說,大字報被一個叫毛雯的女學生撕了;傳說大字報是柳正人副教授寫的,起初還在廣告欄附近轉悠,後來沒見再露面。

何秋雁問:“大字報寫的什麼内容?反映的是啥問題?宣傳處的人照像了沒有?毛雯是哪個系的?”何秋雁邊吃邊問,同桌的人一問三不知。

何秋雁在礦院上司中分工主抓運動,大字報被學生撕掉,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她必須馬上調查處理,防止事态擴大化。

下午上班,何秋雁像往常一樣先去看大字報,然後再調查處理上午有關大字報的事情。

廣告欄的大字報是她昨天看過的,隻有毛雯新寫的大字報貼在上面。大字報的标題是《污辱何院長的人格,就是破壞文化大革命的部署》。大字報的内容隻有兩行字:

“污蔑何院長的大字報是我撕掉的!寫何院長大字報的人為什麼不寫真名字?大字報上寫的那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敢回答這兩個問題就是造謠,就是胡說八道。”後面的署名是“動力系 毛雯”

老師和同學們圍着毛雯的大字報議論紛紛,都贊揚毛雯敢作敢為。有的學生說:“何院長光明磊落,一門心思教書育人,寫那張大字報的人肯定是階級敵人。”

何秋雁心存感激,慶幸學生中還有明辯是非的人。但轉念一想為難了:讓毛雯這張大字報貼在這裡,勢必造成群衆之間的對立;把這張大字報取掉又會引起新的誤會,況且從大字報的内容能看得出毛雯的性格,弄不好還會鬧出其他事情來。

何秋雁正在猶豫如何應對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叫何院長。她回頭一看是彭潤田。不等何秋雁開口,彭潤田吞吞吐吐地說:

“何老師,我想到您辦公室去,有件事情向您彙報。”

何秋雁帶着彭潤田向辦公室走去,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她在思考如何妥善處理毛雯這張大字報,不能按下葫蘆起來瓢。

回到辦公室,何秋雁電話告訴宣傳處,把毛雯那張大字報拍成照片,告訴她我已經看過了。然後給毛雯做工作,讓她把大字報收回去,避免在兩派群衆之間造成新的對立情緒。

彭潤田等何副院長打完電話,嗫嗫嚅嚅地講了柳正人找他的經過,實事求是地彙報了他給柳正人說的原話。一再表示自己錯了,再也不和柳正人來往了。何秋雁安慰彭潤田,讓他不要背思想包袱,把握鬥争大方向,努力當好無産階級革命小将。彭潤田懸在心頭的石頭落了地,彎着90°的腰給何老師躹了個躬。

彭潤田從何秋雁辦公室出來如釋重負,臉上洋溢着重新做人的喜悅。他感謝何老師寬厚,鄙視柳正人無恥,也意識到父親的嚴厲對他大有裨益。

昨天晚上回到家裡,彭潤田向父母說,柳正人先是找他了解情況,後來又添油加醋寫了一張污蔑何老師的大字報。彭民生氣得眼珠子都不轉了,他擡手狠狠抽了兒子一巴掌。夫妻倆商量,第二天先由彭潤田向何老師承認錯誤,然後彭民生夫婦再登門向何秋雁道歉。

彭民生在電話裡向父親講了他向何老師寫自白書與悔過書的情況,特别說了何老師的寬容态度,父子倆沒有再背思想包袱。

大字報的撰寫者柳正人卻不淡定了。昨天他已經被于建國作為目标鎖定,但柳正人誤判了對方,還以為是自己找到了知音。

于建國對柳正人說:“彭潤田給我講這張大字報是你的傑作,我先去看看,一會兒再來向你取經。”柳正人聽完,一直在遠處等候。

于建國看完大字報,氣得臉都扭歪脖了。緊攥的拳頭關節嘎吧嘎巴響,他狠不得一拳把柳正人打扁。

于建國強壓心火讓自己平靜下來,轉過身走到柳正人跟前說:“觀點鮮明,事實不足,晚上10點鐘,我在觀瀾亭下給你補充一些佐料。”

柳正人果然沒有爽約,準時來到觀瀾橋上。于建國乘其不備,一把将對方推入池塘。塘内水不算深,站在裡面也淹不死人。但毫無防備的被人推下池子,少不了要嗆幾口髒水。

于建國什麼時候跳進水裡,柳正人弄不清楚。他的頭每次仰出水面,都被對方摁到水裡;再次仰起頭,再次被摁到水裡。如此仰起來摁下去,七八次後于建國覺得差不多了,才讓柳正人把頭擡起來。

于建國問柳正人:“誰讓你寫的大字報?上面那些内容是從哪裡來的?說實話我繞了你,敢騙我我淹死你!你死了還得落個畏罪溺水而亡,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我說!我說!噢噢噢,嘔嘔嘔嘔……”柳正人嘔吐了幾口髒水才說:“孟長江要我寫的,他是江漢礦業學院的外語老師,我們倆同一個觀點,也是好朋友。他說他是何秋雁從中學到大學的同學。何秋雁是他的初戀,他被人打殘廢了,何秋雁把他甩了,跟她姐夫跑了。孟長江說,不把何秋雁搞臭,他咽不下那口窩囊氣,我的副院長也當不成!”

“你明天再寫一張大字報,如實說明,你今天大字報的内容,完全是受人唆使,胡編亂造,沒有一點事實根據。目的是為了把何秋雁取而代之,坐上礦業學院副院長的位置。聽見了沒有?”于建國問。

柳正人回答:“聽見了!”

“你複述一遍!”于建國步步緊逼。

等柳正人複述完畢,于建國說:“你再敢胡做非為,我讓你吃飯找不到嘴!你信不信?”

“信!信!信!”柳正人渾身篩糠,唯唯諾諾,腦袋像雞啄米一樣點着。

柳正人當然知道,世上唯有命重要。第二天,礦業學院廣告欄貼出一張大字報,全文如下:

柳正人聲明

昨天那張誣陷何秋雁副院長的匿名大字報是我寫的。目的是想把何副院長取而代之,所有事實純系揑造。我向何副院長道歉!我感謝毛雯同學的批評!我為自己的不齒做法深感羞愧!我向全校老師和同學謝罪!

戴罪人 柳正人

一場驚悚礦業學院的風波平息了。遺憾的是何秋雁至今不知道柳正人侮辱她的大字報内容;别人不好意思向她透露;于建國也沒有向第二個人說過,柳正人的聲明是他把刀架在柳脖子上寫的。

何秋雁同于建國的母子關系進入了一個新次元。母親覺得兒子确實遺傳了父親的優勢基因;兒子感到母親對他比嬌嬌和婷婷還關愛。

遠在高原邊防的于文堅,一直關注着兩個兒子同何秋雁的關系。但是,他現在顧不上了。

于文堅在 5050米的邊防哨卡患了高原肺水腫。崇山峻嶺,茫茫雪域,于文堅能走出生命禁區嗎?醫生沒有把握,于文堅不省人事,随從人員束手無策……

2024年1月15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