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柯紀實
編輯/南柯紀實
<<·——前言——·>>
這部電影曾被稱為“史上最不可能的電影化任務”。
其實對于導演而言,将小說轉化為電影形式,這本身就充滿了挑戰性,不僅要吸引小說的自帶的粉絲基礎,還要從中帶進電影的增值。
而電影《雲圖》的出現,更是給觀衆了一個驚喜,因為整篇小說跨越了六個完全不同的時空,要想完成鏡頭語言的轉化,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然而在沃卓斯基姐弟和湯姆·提克威的合作下,這影片終于在2004年上映,上映不久便在豆瓣上創下了8.5的高分。
那麼這部電影究竟哪裡會令人震驚呢?讓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蒙太奇盛宴——·>>
電影由六個互相獨立但又存在微妙聯系的故事組成。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1849年,律師尤因前往南太平洋島國簽署黑奴買賣協定,歸途船上被奸人投毒但又被一名黑奴所救。
第二個發生在1936年在作曲家弗羅比舍與他的同志人史密斯的往來書信中展開。第三個發生在1973年,記者露易絲在老年史密斯助下逃過層層追殺,揭穿了石油公司的陰謀。
第四個發生在2012年,出版商蒂莫西被哥哥關進老人院後成功帶領其他老人逃離第五個發生在2144年,克隆人星美在得知統一體内幕後加入反抗組織,在發射塔上向世界宣示了真相。
第六個發生在人類衰落後的第106個冬天,僅存的人類在土著人紮克瑞的幫助下找到了發射塔,轉移到外星球生存。
導演在叙述這六個錯綜複雜的故事時采用了經典的“交叉剪輯”方式,影片一開始便由六段熒幕上寫出時間與地點的平行蒙太奇展開。
尤因從舊金山出發弗羅比舍從視窗逃出、露易絲開車獨白、蒂莫西在打字機前打字、星美接受審問以及大衰落後紮克瑞在星空下說故事。
這六段蒙太奇建立了影片風格也設定了背景,随後片段的任意交叉拼接則構成了三位導演各自獨特的影視時空,提克威執導的古典氣息濃郁的前三個故事以及沃卓斯基執導的未來感允斥的後三個故事。
它們碎片化拼接的不同效果以及最多同時叙述五個故事的高超技巧,使這部影片超越了格裡非斯的《黨同伐異》,推進了視覺叙事藝術,成為了電影史上蒙太奇運用的高峰。
由于這六個故事是内在相連的,那麼如何在不破壞影片整體節奏的條件下突出這些聯系就需要技巧。
比如六個故事的主要人物在身上的不同位置都有個些星形狀的胎記,導演結合劇情,有時采取大特寫有時則隻是讓鏡頭不經意地掠過,進而讓我們注意到這個聯系卻又不着痕迹。
另外,這六個故事幾乎同時進入高潮,又以同心循環式的謝幕,不僅使影片結構精巧,與影片主題相契,意味深長。
除此之外,影片也多次運用了閃回、聲畫平行、空鏡頭、特效等手法來保持吸引力,增強觀衆代入感。
紮克瑞腦中突然閃過的似乎是前世的畫面,以及蒂莫西坐火車時想到年輕時在這個月台上與初戀見面的鏡頭,都是典型的閃回和心理蒙太奇的手法,這種手法可以用來表現人物的潛意識與精神狀态。
交叉蒙太奇的運用在影片激烈的追逐中随處可見,食人族追殺土著以及統一體追殺尾美和反抗組織都是将片段迅速頻繁剪接到一起的交叉蒙太奇。
之後就是影片中的空鏡頭運用,由于故事線太多,為防止觀衆在頻繁的鏡頭切換中迷失,導演為其中的幾個故事設定了标志性的空鏡頭。
比如每當講到第一個故事的時候,鏡頭就會給到一艘在南太平洋上行駛的帆船,這艘飄蕩的小船就會告訴觀衆我們現在故事回到了1849年。
筆者認為,在《雲圖》衆多的電影語言中,運用得最為娴熟和成功的一點——聲畫平行。聲畫平行指的是影片中聲畫不同步的現象,這裡隻舉一個例子。
大衰落後土著人尊星美為女神,紮克瑞向女祭司求領神示,當女祭司說出啟示時,鏡頭給到了星美接受反抗組織的幫助、弗羅比舍創造交響樂、蒂莫西尋找初戀、露易絲閱讀書信和尤因幫助熙奴這幾個畫面。
每個鏡頭都與啟示對應:“我們的生命不僅僅屬于自己,從生到死我們與他人息息相關,過去和現在,每一次罪孽以及每一次善行,來世都将有報”。
聲音與畫面按照各自的邏輯展開若即若離卻又互相補充,渲染了意境也提高了深度。
<<·——“福柯式”的監視與反抗——·>>
與《黑客帝國》從科技角度出發,試圖解釋人類“從哪裡來,到哪裡去”這個終極哲學問題一樣,《雲圖》從來沒掩飾過通過電影展現哲學的野心。
米歌爾·福柯如工藝品般的“微觀權力觀”與“權力反抗政策”滲透了整部電影。
第五個故事中,星美是服務于統一體的衆多克降人中的一個,克隆人每天遵循嚴謹的時間表,早上四點被喚醒,着統一制服,連續十九個小時服務人類,晚上攝入一袋湯食傳回睡眠艙。
而人類對克降人的監視是無孔不人的,将他們隔離在密閉空間内,且對他們的要求十分嚴格,管理克隆人的人類有層級設督,自上而下形成了對于克降人來說不可見卻又處處存在的統治,這與福柯闡釋的“圓形監獄”何其吻合。
克隆人不知道自己目前是否被監視,但又不敢造次,一旦有所反抗,就會如同片中周迅飾演的克隆人幼娜,在襲擊人類後被當場擊斃。
這種福柯式的監視形成了“巨大的權力工具”,進而使每個個體都處在了來自于不同的權力關系的監督之下。
而在這些之外,人類又給了克隆人一個美好未來的期望,凡是工作滿十二年的克隆人都可以獲得自由。
索爾仁尼琴說過:“隻要給一些東西,就可以一直統治他們”。
是以星美和其他克降人一樣每天勤懇工作,直到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有權力的地方就會有應對政策,當我們縱觀整部電影,會發現它的每一個故事都是出于自由意志對于外部世界強加束縛的反抗。
不甘被當牛馬驅使偷渡上船的黑奴與尤因一起抗拒封建奴隸制:弗羅比舍挑戰父親與音樂界權威創造出《雲圖六重奏》:記者露易絲面臨強大資本恐吓追殺仍堅持新聞自由,出版商蒂莫西反抗體制化老人院管理帶領老人“越獄”成功。
星美在得知克降人所謂最後的自由其實是被殺害溶解後,毅然加入反抗軍,通過廣播說出真相,大衰落後的紮克瑞屢次與“老喬治惡魔”搏鬥,抗拒内心的自私與恐懼。
這些反抗按照時間順序存在一個内化的過程,從最開始對于外在制度的反抗到最後對于心魔的反抗,導演似乎在暗示我們,自由解放的本質從來都源于人類自己。
福柯說:“對權力機制的分析并不表明,權力是無往不勝的”。
他将反抗分為短期和長期兩種類型短期即革命,會以犧牲生命為代價,長期即改良,是永久性的分散反抗。
影片中通過幼娜和蒂莫西等多個角色之口說出了“我不會向暴力犯罪行為屈服”這句話,弗羅比舍在與戀人的書信中也說:“噪音和音樂之間的界限隻是陳規。所有的界限都是陳規,等若被打破,隻要敢去想才能打破陳規”。
這些台詞所展現出的反抗權力的精神政策正是福柯式的,通過鬥争獲得自由,才是真正的生存美學
<<·——民粹宣傳與東方主義——·>>
與《雲圖》的高票房相比,這部影片在專業電影界并沒有獲得肯定,主要獎項隻獲得了第70 屆金球獎的最佳配樂提名,奧斯卡更是未獲任何提名。
究其原因,可能有兩個方面。首先,自《V字仇殺隊》以來,沃卓斯基姐弟的電影都帶着民粹基因,他們不惜用自己的多部作品來為民粹做政治宣傳。
星美說:“培育克隆人的機器必須關閉不管生于子官還是容器,我們一樣是純種人,我們必須戰鬥,甚至不惜犧牲來告知世人真相”。
這種極具煽動性的話語顯然是主流社會不能鼓勵的。
賽義德認為存在一種東方主義,在這樣的語境中,西方人會虛構東方文化或者帶着偏見去觀照東方文化。
《雲圖》中,人類用調料罐對周迅飾演的幼娜做出不雅動作,老首爾熙攘破舊街旁衣者暴露的鋼管舞女郎......
在導演看來,這些有關東方的情色展示似乎是有意為之,給觀衆帶來異域風情的同時卻也帶來了偏見以及西方對東方的刻闆化印象。
<<·——結語——·>>
觀看《雲圖》讓筆者不由得想起茨威格的傑作《人類群星閃耀時》前者是六段互相影響的故事,後者是幹一個決定人類曆史的瞬間。
當強烈的個人意志與曆史碰撞之際,也許正如星美在發射塔上向世界發出的宣言一樣:
“我們的生命不僅僅屬于自己,從生到死,我們與他人息息相關”。
《雲圖》的第一個鏡頭和最後一個鏡頭都是夜晚長天上渺遠燦爛的星河在意志與曆史碰撞的這一刻出現前,必然會有漫長歲月無情的流逝。
我們要做的,大概就是在這等待的時光中努力成長,期待成為那閃耀星群中的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