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師讨吳宣言》——蔣介石

廣州、長沙、漢口、上海、北京各報館暨全國軍人農工商學各界同胞均鑒：

中正此次奉命出師，就職之日，業将國民革命之需要，革命戰争之目的，與中正北伐之職志，略陳梗概于國人之前，餘義悉詳本黨出師宣言中，計邀鑒察，現國民革命軍将與北洋正統吳賊佩孚決戰于江漢，此戰關系不僅決軍閥命運之存亡，即中國國家與民族之能否恢複其自由獨立，胥蔔于此。質言之，國民與軍閥之争，革命與反革命之争，三民主義與帝國主義之争，已至決戰最後之時期；此全國同胞，亟宜參加革命戰線，共同奮鬥，以争回吾中華民族獨立自由之人格也。顧今日出師何以必欲讨吳？吳賊之罪惡何在？前未具舉，請得更陳。中國自鴉片戰争失敗以來，受國際帝國主義蹂躏剝削者已八十餘載。初期列強對華侵略，實直接以武力壓迫大陸人。迨太平天國兵興，清室知漢族之不可侮，其對内政策始易以漢制漢，而帝國主義者之對華政策，亦因而以華制華。後以曾李兵潰，乃借戈登英兵以消滅革命勢力，由是滿清益懾服于帝國主義之淫威，堅持其“甯贈友邦，毋賜家奴”之政策，但圖博得帝國主義之歡心，不惜以國家人民為其贈品。及辛亥起義，吾黨上司群眾，建立共和，袁世凱因緣時會，以奸詐手段，妄竊大位：彼以為攘自清廷，而不知革命之要求，起于群眾。竊位之頃，即秉承亡清之故智，勾結帝國主義，以遂其僭号自娛之僞圖，妄欲以北洋軍閥為政治之中心，外媚列強，内宰群眾，明知為帝國主義之走狗，為中華民國之罪人，然為鞏固本身之利益，夷然曾不少顧；由是帝國主義者利用滿清以漢制漢之故智，又遞嬗而為利用北洋派以華制華之陰謀。民國以還，由袁段以至曹吳，一脈相承，至今不替。吳賊再起，但求足以維持北洋正統之命運，以儲存個人之權利，雖亡國滅種而勿恤。蓋自北洋派繼滿清以支配北京政府，軍閥與帝國主義之結托益固，即國家與人民之被侵略壓迫也益烈，中國國民革命之要求愈急，而吳佩孚之摧殘遏抑亦愈甚。五四以後，吾民受歐戰之刺激與世界被壓迫民族崛起之暗示，國民運動，已漸普及于農工，全體人民更聯合以求中國之解放。而吳賊不唯不扶植助長，反大屠京漢路工，使帝國主義者懾于近年民族自覺而不敢肆其淫威者，至是由吳賊自殺國人以啟其端，此帝國主義者是以絕無躊躇忌憚，而決以武力對華高壓，此吾國革命運動史上所視為奇恥大辱；懸而不決之大屠殺案，是以起于五卅。全國國民今日非除吳賊，無以寒帝國主義之膽也。今吳賊又将開關稅會議矣。關稅會議，昔吳賊所恃以反抗段祺瑞者也。吳賊複起而又承乏，但冀獲得二五加稅以為大借款之抵品，不惜抛棄中國固有之關稅主權，吳賊不獨欲借帝國主義延長中國内亂，更欲增加吾民負擔，對不平等條約再加一層保障。其尤不可恕者，則利用國人之專制傳統思想，日倡複古，反抗潮流，造謠赤禍，以防群眾，托偶像以樹威權，藉名教以濟奸詐，欲造成一系天下，遂标武力統一，使一般時代落伍之腐儒、官僚、軍人、政客，結合而成封建末期洛陽式之殘餘腐敗勢力，以為反動思想之中心。言愛國而勾結外敵，斷送國權；言愛民而決堤京口，屠殺群眾；言綱常而擁戴賄選竊國之曹锟以為元首；其他如鸩殺蕭耀南，以獎謀殺；收納西南叛将，以獎内亂；頑劣陰險，毒亂恣睢，不僅為新時代之蟊賊，抑亦為舊社會之罪人。且吳賊自竄嶽踞漢，以至今日，僞竊名号，亂發指令，初無何種根據，蓋賄選以成之北方政府，雖為北洋軍閥所竊據，然猶得豬仔國會，欺飾世界與一部之國民。茲則吳賊所擁護之曹锟憲法與賄選總統，不唯全國人反對之，即号稱合作之張作霖亦反對之。是吳賊本身所憑借者，今已一無所有。革命耶？吳賊固仇視革命者。護憲耶？而吳賊所挾持者又如此。然則吳賊是何所根據以取得對外對内之資格？故嚴格言之，吳佩孚者，直一叛國罪犯已耳。乃彼恬不知恥，俨然以中國支配者自居，帝國主義者利用之為工具，借款助械，隐為後援，訓示發縱，嗾獒噬主。于是北洋派代帝國主義以華制華之陰謀，至吳賊又進而改為以湘制湘，以川制川，以西南制西南，以各省制各省之毒計。嗚呼，吳賊造亂禍國，戕殺同胞，至于此極，真食肉寝皮而不足蔽其辜矣。……吳賊今更流惡未盡，派兵入湘，摧殘革命勢力，煽惑反動餘燼，是誠不獨謀危國民革命之根據，抑亦圖覆中華民國之國基，昔先大元帥诏示吾人以“北伐之目的，不僅在推倒軍閥，而在推倒軍閥所賴以生存之帝國主義”，“不僅推倒曹吳，而在使無繼曹吳而起之人”。今吳賊造亂作惡，已至貫盈，本黨為革命計，政府為自衛計，皆不得不出師讨賊。本軍既任國民革命之先鋒，中正複荷本黨與政府之重托，完先大元帥讨賊除惡之遺志，盡革命軍人救國救民之天職，為民請命，責無旁貸，為國殺賊，義無反顧。現已躬率國民革命軍，集中長嶽，即日會師武漢，靖難中原。唯願邦人君子，鑒其吊民伐罪之忱，協力救國，一緻奮鬥。須知國家之自由獨立，非革命不能達其目的，吾民之利益幸福，非革命不能得其保障。北洋正統，已成弩末，帝國主義，今已崩頹，取消不平等條約，今已成吾民之普遍要求，欲求中國自由平等，是在國民之努力。值此國族存亡之交，時代轉捩之日，所望全國農工商學兵各界，鹹聯合集中于三民主義之下，視革命為國民人人之責任，以主義為救亡唯一之良谟，一緻對外，共靖國難。至革命所抱之目的：消極在消滅封建餘孽，打破正統思想，鏟除軍閥與其所賴以生存之帝國主義；積極在遵照先大元帥十三年北上宣言，速開國民會議，以産生三民主義之統一政府，廢除不平等條約，使國家民族永複其自由獨立之基。若夫聯省自治之論，早成軍閥割據稱雄之護身符；保境息民之說，不過為擁兵自衛之代名詞。推其用意，不過假借名義反抗革命，苟延其特殊階級之生命，終見其崩潰與自殺而已。凡以此義商确，中正絕不敢與聞。至于南北軍人，皆屬國家基幹，除與本軍甘心為敵，冥頑負固者外，如有向義輸誠，倒戈來歸，不願供軍閥個人之犧牲者，或同情于革命，不中帝國主義以華制華自相殘殺之毒計者，中正無不視為同志，期共安危。要之今日出師，唯在讨吳，即因吳賊為北洋軍閥之正統，為帝國主義之走狗，為國民革命之障礙。武力為人民之武力者無不勝，軍隊為個人之軍隊者罔不滅，此則觀于軍閥過去之曆史而益著者也。軍閥以軍隊為其個人之私産，國民革命軍為國民全體所有之軍隊也，尊重民意，服從民命，以人民為基礎，以主義為依歸。但期全國軍人，聯合一緻，參加革命戰線，共同禦侮，達到本黨總理救國救民之目的。凡革命程序中，苟可縮短戰期，減輕痛苦，中正視力所至，必不後人。唯革命而不徹底，姑息轉以養奸；除惡而不務盡，因循隻足釀亂。中正秉承先大元帥之遺囑，負荷黨國之重托，中國國民革命一日未成，即中正之責一日未完；四萬萬同胞之痛苦一日未除，即中正之責任一日未解。奮我戈矛，撻彼國蠹，犧我身命，救我民生。國人有不願國族偕亡，而視國家與民族之利益超越于其個人與黨派之利益者乎？時不可再，曷與乎來。

中華民國十五年八月十六日，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中正于長沙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