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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國人居署全球城市競争力項目主席克羅索:增強城市競争力更像是一門藝術

作者:這是憤世嫉俗的

每經記者:謝陶 每經編輯:楊翼

過去十餘年間,技術的革新持續推動生産方式的轉變,城市經濟逐漸從原有的工業經濟模式向着集資訊化、智能化、全球化于一體的模式轉變。而随着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深入推進,更多的機遇與挑戰接踵而至。

未來,一座具有可持續發展能力與競争力的城市應具備哪些共性特質?對于成都這樣一座超大城市而言,其城市轉型及産業更新過程中又有哪些不可忽視的關鍵因素?12月27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圍繞上述話題與聯合國人居署全球城市競争力項目主席、美國巴克内爾大學經濟系教授彼得·卡爾·克羅索展開了深入探讨。

聯合國人居署全球城市競争力項目主席克羅索:增強城市競争力更像是一門藝術

克羅索認為,在全球化的機制下,技術和研究成果共享使得大多數的參與者都能從中合理地受益。圖為克羅索 受訪者供圖

作為長期研究城市經濟政策與區域規劃的知名學者,早在20年前,克羅索就将目光投向了成都。這裡的創新創業氛圍、資訊産業的蓬勃發展以及高校人才資源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克羅索看來,近年來成都的創意經濟、文化禀賦以及對外開放的環境受到了越來越多的國際認可,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才前來紮根。“繼續努力在全球視野中尋找成都坐标,挖掘成都底蘊深厚的文化資源,将助力這座城市在國際舞台上走得更遠。”

克羅索認為,一座城市的競争力離不開持續地培養和吸引高素質人才,而這依賴于對于文化、醫療、教育、娛樂等産業的長期規劃和投入。與此同時,在後疫情時代全球化仍然是趨勢,需要避免封閉型的經濟。“在全球化的機制下,自由貿易、資本和人口流動以及國際技術和研究成果共享使得大多數的參與者都能從中合理地受益,而封閉型經濟則完全限制了這些積極因素。”

全球化仍是主流趨勢

NBD:根據您的觀察,後疫情時代,全球主要城市經濟的複蘇面臨哪些顯著的逆流?又出現了哪些新的發展趨勢?

克羅索:後疫情時代,全球化仍然是主流趨勢。但我們也觀察到貿易壁壘的存在以及金融市場的持續波動,給城市經濟增長、改善就業環境帶來了不小的阻力。在全球化的機制下,自由貿易、資本和人口流動以及國際技術和研究成果的共享使得大多數的參與者都能從中合理地受益,而封閉型經濟則完全限制了這些積極因素。我們需要推動各國進行更加廣泛的合作,避免封閉型的經濟。

過去幾年的疫情給城市經濟與生産生活方式帶來了不可忽視的長遠影響。許多城市産業發展的規劃被完全打亂,城市居民收入持續降低,文化及娛樂産業遭受重創。與此同時,本地居民對于城市未來發展的信心也在降低。這樣的危機令大多數城市不得不重新思考其原有的規劃及發展方式,重新構築差異化的競争優勢。

我們關注到,像巴黎,試圖推行“15分鐘城市”的發展模式,即住宅、零售、教育、文化、娛樂和工作場所,都盡可能坐落在步行或騎車隻需15分鐘的地方。這意味着,城市将對交通運輸等基建進行重組、改變原有城市的功能區布局、進一步投資低碳綠色經濟。

與此同時,我們也關注到越來越多的企業采用了遠端辦公模式,此舉很大程度上節省了員工通勤的時間及花銷,也讓大家有更多時間和家人一起消費跟娛樂。這也導緻了很多城市中心區辦公空間的“縮水”,大量空間不斷向着文化、教育及消費功能轉變,進一步倒逼城市空間規劃的轉變。這種趨勢在城市中心商務區及一些老城區尤為明顯。

NBD:那麼,在未來的競争中,一座城市如何制定差異化的發展戰略?

克羅索:每座城市都有不同的資源禀賦,地理禀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城市早期的發展形态。同時,疊加曆史及本地居民價值觀的影響,每座城市呈現出不同的發展特征。

我認為,制定适合自身的發展戰略,首先需要一個相對強有力的地方政府,對于地方資源的優劣勢有着全盤的掌握,能夠調動本地力量參與到新經濟的轉型過程中。與此同時,需要政府設定清晰的目标及頂層規劃,提供更多來自财政及政策上的支援,讓企業、本地文化、教育機構及其他社會組織都能夠找到合适的“角色”。比如在匹茲堡,高等院校在城市未來戰略的制定中扮演着比較重要的角色;而在矽谷等地,則是企業及投資機構等高度市場化的主體。

一座城市的資源及精力都是有限的,每座城市都需明白其優勢資源所在,并将其更加高效地投入到經濟轉型的戰略中去。

NBD:我們關注到,您在不同的研究中以及不同的場合都強調過——人才的吸引力及流動性對于城市未來轉型及可持續競争力至關重要。目前背景下,我們應怎樣進一步了解?

克羅索:一座城市要想從疫情的沖擊中迅速複蘇,其必要條件就是——人力資源必須實作高效的流動。當下及未來,無論是制定區域規劃戰略還是出台産業發展政策,都應該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無法吸引并留住人才,經濟的轉型發展将是無源之水。是以,需要将不斷提升城市生活水準置于更高的優先級,将自身的資源禀賦聚焦到宜居宜業的目标上來,以此留住現在的人才和吸引潛在的人才。

縱覽全球,許多城市“未富先老”,在城市化放緩的階段面臨嚴重的人口老齡化問題。此外,缺乏好的就業機會及前景導緻許多年輕人不願結婚生子,不斷降低消費需求,這進一步加劇了城市人口困境及經濟困境。與此同時,受保護主義影響,一些地區關小了移民的大門,進一步影響了人才流動。

一座城市要想獲得長遠的競争力,必須優先采取政策措施,吸引年輕人在此生活工作——這離不開更好的教育資源、豐富的娛樂設施、發達的公共交通、安全的社會環境以及可負擔的房子等。一座老齡化的城市會遭遇方方面面的掣肘,顯然不具有可持續的競争力。

增強競争力更像是門藝術

NBD:在全球衆多的城市觀察樣本中,您長期關注成都的城市規劃及産業發展,也曾多次到訪。請分享一下您在這座城市的體驗或觀察。

克羅索:大概20年前,我第一次到訪成都的時候,這座城市就開始發展電子資訊産業了,集聚起一大批跨國企業以及本地的高等院校。同時,也因大熊貓等文化名片在國際日益知名,加之相對發達的航空業,成都開始與歐洲等地建立起密切的聯系。

過去這幾年,我關注到成都大力投資,提升城市生活品質,公共交通不斷完善,高校人才進一步聚集,成為了一座極具文創活力與人才吸引力的城市。數字經濟、創意經濟以及綠色低碳經濟持續勃發,區域經濟競争力進一步增強,提升到了一個更新、更高的水準。這從某個側面折射出這座城市決策者的能力以及對于年輕人才的重視。

NBD:據您觀察,在新一輪的城市競争中,成都呈現出哪些獨特優勢?如何才能進一步增強城市競争力?

克羅索:首先,成都本身開放包容的特質有助于其融入全球城市的互動及競争中來。而最近兩年天府國際機場的開通進一步增強了成都連結世界的能力——與歐洲、北美以及其他地區的聯系持續深化。

此外,像是中歐班列則在商品、旅遊及服務層面加速了成都與衆多歐洲國家的合作。與此同時,我還關注到成都的數字經濟及創意産業獲得了更多的國際認可,文化創意産業日益成為這座城市轉型發展的重要支柱。

如今,在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車等産業加速革新的背景下,成都還需進一步明确其發展定位,“加注”那些未來可以獲得比較優勢的新賽道。

我想強調的是,要确定這樣的優勢賽道,地方決策者應避免成為“過度幹預者”的角色,應創造一個有益的環境,讓資深業者及行業上司者都能深度參與進來。唯有此,一系列的戰略舉措方可實施。

很多時候,增強一座城市的可持續發展能力或競争力,在決策的科學之外,它更多像是一門藝術——我們需要在明确自身資源禀賦的基礎上,找準産業錨點,制定可以調動更多社會及市場力量的目标,并富有遠見及耐心地執行下去。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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