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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和姐姐都死于攻略失敗 輪到我時 我便手起刀落 砍下了男主的腦袋

作者:阿萌短篇完結小說

文章轉自網絡,如有侵權聯系即删

我娘和姐姐都死于攻略失敗。

輪到我時,抹殺二字剛起,我便手起刀落,砍下了男主的腦袋。

系統目瞪狗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緩緩擦掉臉頰濺上的血迹,轉頭望向它:「怎麼,殺錯了?那殺你?」

素來高高在上的系統瞬間變成狗腿子:【沒有,主人。】

我娘和姐姐都死于攻略失敗 輪到我時 我便手起刀落 砍下了男主的腦袋

圖源網絡 侵權緻歉

1

我是個惡毒女配,我醒悟了。

我娘死之前,系統冰冷的機械音猝然響起:

【攻略失敗,抹殺機制即将啟動。】

下一瞬,她便沒了聲息,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我爹自此性情大變,如瘋魔了一般懷念我娘,抱着她的屍身日日後悔,說他納妾隻是在與她置氣,想讓她吃醋。

但我娘卻再也回不來了。

之後九年,每逢她的忌日,攝政王府上下,無不謹小慎微,人心惶惶,生怕有半分差錯便被遷怒。

隻有姐姐敢出現在他的面前,因為她和我娘長得極像,理所當然地被我爹愛屋及烏,百依百順。

可姐姐死時,那個機械音再次出現,依舊冰冷,依舊高高在上:

【攻略失敗,抹殺完畢。】

我環顧四周,目光掃過跪倒哭啼的一衆仆婢,他們的悲痛是如此真切,讓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啪」的一聲,我臉上突然狠狠挨了一巴掌,血腥味彌漫口腔。

我爹紅着眼睛,勃然怒斥:

「長姐薨逝,你竟半滴眼淚都不掉,當真心如蛇蠍,生性歹毒。」

是呢,随你。

我挺直脊背,靜靜地與他對視,沒有辯解一句。

因為五歲那年娘親的忌日,我見他傷心,流着淚安慰他,卻被他一劍刺穿了心口,性命垂危。

若不是姐姐答應系統繼承任務,我如今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是以爹爹,你說我為什麼不會掉眼淚?

「怎麼,你很不服氣?」他捏住我的下巴,俯下身來,一臉虛僞的耐心,「想說什麼?嗯?」

我不發一言,感覺到他的怒氣漸盛,指節亦猝然收緊,恨不得當場撕碎了我。

無聲對峙間,屋内環繞的哭聲愈加凄楚。

姐姐的夫君和幾位侍郎,紛紛跪在我爹面前,鬧着要為她殉情。

而那一兩個沒有鬧的,也被我爹大手一揮,下令一起陪葬。

他說一家人,就該整整齊齊。

聞言,我心頭猛跳,一擡眸,果然見他将陰鸷的目光望向了我。

似端詳玩物般瞧了半晌,才幽幽開口:

「你不用陪葬,你跟她們不一樣。」

這話說的,我還有點受寵若驚。

「你不配。」他又說道。

可晚間,我縮在床角默默哭着睡過去時,他卻悄然行至床畔,撫了撫我的發側,輕聲歎息:

「你這倔強的性子,倒是跟你娘越發地像了。」

2

我爹因為姐姐的死很傷心。

聽說她出生之時,正是爹娘感情最好的時候,那天一早,京都千花競放,美不勝收,乃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我爹喜笑顔開,親自為她取名為如意,盼她一生如心,事事順意。

至我降世,我爹又新納了一房妾室,陪那嬌弱女子同遊湖畔時,我娘難産了一天一夜,大雪如鵝毛落下。

第二日,随着所有的樹葉枯萎,她也沒了氣息。

是以我叫不祥,不祥之兆的不祥。

兩廂一對比,就能看出來我爹是真的沒什麼文化。

但奇異的是,我才剛出生便記得當時的情景,還有那句冷冰冰的「攻略失敗,抹殺機制即将啟動」,是以系統找上我時,我并不意外。

它依舊是毫無感情地下達了任務:讓我爹明白什麼是愛。

我想都沒想便拒絕:「換個任務。」

【啊?】系統驚訝地看着我,大概從未見過跟它讨價還價的。

我說:「我要當太後。」

它更吃驚了:【啥?】

我理直氣壯:「人生三大樂事,升官發财死老爹,沒聽說過嗎?」

它搖頭:【隻聽過升官發财死老婆。】

我大手一揮:「從今以後改了。」

【那哪行?!】它直接急了,【你娘、你姐,還有你,所有人的終極任務就是救贖反派男主,讓他明白什麼是愛!】

哦。

我娘和姐姐失去的隻是性命,但我爹竟然不明白什麼是愛耶!

好可憐哦。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系統戳我。

「聽見了。」我敷衍地應了一聲。

你下達你的任務,我完成我的理想,各司其職,各懷鬼胎,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3

我爹心裡不痛快,就想讓全天下的人陪葬。

不過雖然整個朝廷都早已是他的一言堂,但基本法還是要遵從的。

比如他貴為攝政王,姐姐的葬禮隆重至極,恩逾常格,但依舊隻能從于郡主規制。

是以他打算起兵造反,謀朝篡位,将姐姐以儲君規制下葬。

而我,也開始籌謀着嫁給皇上。

我的計劃很周全,先定個小目标,當個皇後生個崽。

若我爹造反成功,皇帝成了先帝,我的崽就是新帝,我也會升職加薪當太後,美滋滋。

當然,如果他造反不成功,皇帝早晚也會變成先帝,我的崽還是新帝,依舊穩賺不賠。

但這事兒,它有個前提。

我得在皇帝成為先帝之前,先成為皇後,再不濟也得是個妃嫔才行。

可我爹的打算,顯然跟我的大不一樣。

他從未考慮過将我塞進宮裡,韬光養晦,厚積薄發,親孫外孫兩手抓。

他隻想要姐姐的女兒将來當皇帝,現在就要為她掃平一切阻礙。

是以我嫁給皇上這個事兒,隻能靠自己努力。

但我苦學三年,剛精通皇上最愛的塞外歌舞,就聽說他突然轉了心性,喜歡戲曲。

我又研究了兩年唱戲,才摸索出點門道,就聽說他年紀大了,開始不好聲色,隻進油鹽。

我又趕緊轉去下廚作羹,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剛學會抓雞,毛塞了一嘴還沒吐出來,就聽說他駕崩了。

我爹高興得夠嗆,一邊吃着我把鹽當糖放的桂花糕面不改色,一邊嘲諷我費盡心思,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理都沒理他,轉臉就把目标投向了即将繼位的太子。

反正嫁給哪個皇帝都能讓我成為太後,我不挑。

我爹發現後,氣得飯都沒吃完就掀了桌子,大發雷霆,連夜召集麾下入府。

若說他對老皇帝還有所忌憚,可太子剛滿十五,羽翼未豐,簡直是粘闆上的魚肉,任他拿捏。

于是國葬不出三日,他的龍袍就已經做好了。

但我能就這麼讓他登基嗎?

我不能啊!

我連嫁給先帝當太後都這麼難,我難道還能嫁給我爹嗎?

我願意,我爹也不願意啊!

啊呸!我爹願意我也不願意啊!

于是我想了個騷操作。

4

我從小就知道,想當太後,光想是不夠的,還要有實力、有手段、有心機。

但我爹恨我入骨,三天兩頭找我麻煩,罰我禁閉,我想培養自己的勢力可太難了。

幸好他再算無遺策,再小心防範我與同齡的世家子弟往來,卻萬萬料想不到我早就女扮男裝,和他的丞相好友成了忘年之交。

我說過我爹有病,病得還不輕。

是以沒點兒病,都不好意思跟他交朋友。

而那位當朝的傅丞相,就極其喜愛幼女。

男女之情的那種。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他喜歡我,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其實我也喜歡他……

的權勢。

可謂垂涎已久,半夜想得都睡不着覺。

但我爹兇名在外,傅丞相再鬼迷心竅,抓心撓肝,也隻能有色心沒賊膽,唯敢遠觀,不敢親近。

我忍着作嘔的心情,将他對我的喜歡利用到了極緻,讓他成為了我的一張底牌。

于是當我爹想要稱帝的時候,我在他面前稍加提點,他便向我爹谏言了。

我爹果然對他的意見極為尊重,立刻就給了回應:

「爬!」

好吧,我爹還挺有主見。

這就有點棘手了。

5

幸好太子真的有當帝王的命。

就在我爹正試穿龍袍的時候,北漠六部大舉進攻我朝邊境,勢如破竹,不到三天,就攻破了十座城池,還大有追擊進犯之意。

同時南疆的邊界也不大安定,自姐姐死了,南疆可汗一直都蠢蠢欲動。

雖然亡國皇帝也是皇帝,但顯然我爹并不願意當。

他很憋屈地把龍袍收了起來,将太子送上了皇位,成功地穩定了朝局。

不過内憂雖勉強解決了,外患還在卻愈演愈烈,當北漠軍隊又以雷霆之勢攻占我朝七座城池之後,我爹不得不遣人去和談。

對方也沒啥創意,就是慣常地要求割地、賠款、和親一條龍服務。

前兩條倒是容易,隻是這第三條比較難辦,他們一定要正經的公主前去和親,郡主都不行。

但先帝兒子有十三個,女兒一個沒有。

而新帝連子嗣都沒有,更遑論性别。

我爹聽到和親消息時看了我一眼,隻這一眼,我就知道他在後悔之前沒有稱帝。

如果他稱了帝,我也能雞犬升天成為公主,現在用來和親再好不過。

可惜沒有如果。

6

不過硬要說,整個皇室,還是有一個人符合條件的。

她叫謝佩令,是現任太後謝韌蘭的女兒,自小和新帝一起在宮裡長大,但是卻沒有公主封号,因為她不是先皇的血脈。

但是這就夠了,畢竟這些皇室秘聞,北漠沒人知道,想要把她當成正經公主去和親,不容易,但也沒那麼難。

這件事兒,它容易就容易在,隻要新帝下道聖旨,謝佩令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公主。

但難就難在,新帝不肯下這道旨。

他繼位之後,封賞了很多人,但卻一直都沒有給謝佩令一個名分,因為她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要給她最尊貴的身份。

然而這個身份并沒有那麼好給,因為他像我爹一樣,愛上了自己的姐姐。

不過我爹愛上的是自己的親姐,而新帝,愛上的是他名義上的姐姐。

至少沒有血緣關系,還沒那麼令人作嘔。

而且他也沒有像我爹那般,為了一己私欲破壞我娘姻緣,硬生生拆散了她和當年的狀元郎,消除她的真實身份,以别人的名義嫁給了我爹。

我娘是怕我爹的,怕到了骨子裡,為了保命,隻好假意承歡,壓抑隐忍多年,最終在生我的時候,所有的心魔全部爆發,死在了産房裡。

我爹是以殺了很多人,他甚至想當場殺了我,但被氣若遊絲的我娘攔下,她淚眼婆娑地哀求他,求他在她死後,對女兒好一點。

我爹這一生,對誰都是狠戾無情,唯獨對我娘,用盡這輩子所有的情深義重,難得禽獸也有軟肋。

嬷嬷說我娘最舍不得我,卻也不得不舍得。

嬷嬷說我娘一直掉眼淚,一直一直說對不起。

嬷嬷說我娘是真的堅持不下去,讓我别怪她。

我當然不怪她,我隻恨我爹,恨他因為一己私欲,毀了我娘的一生。

他們說這就是愛,可我看到的隻有傷害。

就像他對姐姐再好,姐姐也是為了躲開他才去了邊疆從軍,最終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是以我一心想當掌權太後,有了權勢,才可以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如今我已經沒有在意的人了,我隻想保護我自己,不被忽視,不被踐踏,不必任人宰割。

我猜,新帝心裡也有這種渴望,他真正想給謝佩令的身份,不是皇家子嗣,不是内宮嫔妃,而是中宮後位。

但他現在,卻被我爹逼着寫和親诏書。

他雖然是少年君主,日常被我爹壓得擡不起頭來,但是讓他把心肝肉送去和親,他也是不肯的。

還算是有些少年血性,這點我很欣賞他。

僵持了好些天,僵到我爹都有了廢帝新立的念頭,謝佩令竟去了宣和殿,自請和親。

我不知道她和新帝說了什麼,但她在養心殿待了很久,出來之後,手裡拿着和親诏書。

新帝将她封為了元殊公主。

完整的封号是:元殊敏慧奢榮安勇淨甯公主。

我數了好幾遍,整整十個字,公主封号規定最多八字,皇後才是十字,其中一個「殊」字再加一個中宮才能用的「元」字,足以見得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将最美好的詞彙與祝願,都融在了她的封号裡。

可惜自古深情最無用,不止無用,還害人,如果她不愛他,就不會自請入狼窩和親,如果他不愛她,就不會如此引人注意。

我覺得很是唏噓,即便是皇帝,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還好我的目标是太後,我更覺得自己明智了。

7

謝佩令遠嫁這事兒,我承認确實有我一份功勞,本來我爹壓根想不起她來,全靠我提醒。

因為我知道,有她在,新帝就隻想廢除後宮,而我永遠都入不了宮。

但我沒想到,和親三年之後,她都已經在北漠二嫁了,我連宮門口都沒進去!

也沒啥别的秘訣,主要靠純倒黴。

這讓我很是挫敗,于是我想了個昏招,我給新帝下了藥,春藥。

我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飯,先做成夫妻之實,他就不得不娶我了。

可惜十五歲的我還是太年輕,動作不夠熟練,讓他給跑了!

但是他跑得過我,跑不過春藥。

于是他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寵幸了一個灑掃宮女。

她叫桂芬,是浣衣局最低階的宮女,以前是個鄉下放牛娃,操着口音,很是淳樸,就是長得不大好看。

我不讨厭她,但也留不得她,因為她懷孕了。

我聽到消息時,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麼一點兒。

不過往好處想,我那藥還是挺管用的,一次中的,于是我立馬又囤了幾十包。

可是用什麼方法了結桂芬,我倒真的有點小發愁。

因為現在朝局上總共分了四個黨派。

著名的有三黨。

我爹一黨,掌握政權兵權。

太後一黨,掌握國庫财權。

皇上一黨,掌握龍椅無權。

至于不著名的,自然就是我那黨,掌握……掌握不了啥。

我這一黨統共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傅丞相,但是這老小子還有一腳踏在了我爹的船上,劈腿劈得很謹慎。

這就意味着,我沒有能幫我做事的心腹,隻能自己親自動手,同時還得當心我一直以來裝得很好的白蓮馬甲别掉。

這真的很難。

它難就難在,我在暗害桂芬的過程中,深刻地明白了,她之是以能被皇上寵幸,靠的并不是運氣,而是實力。

因為走一次狗屎運,那是運氣,連續走一百次狗屎運,那就是實力!

桂芬不僅有這種實力,她還是狗屎運本狗。

她說自己本來馬上就二十五,到年齡出宮了,但這一懷孕,把她回去種地的夢想耽誤了。

皇上和她聊了很久,最終各退一步,她接受皇上給她封的品階,皇上專門劃個小院給她種地。

她搬進去之後,喜滋滋地把院兒裡的花草都拔了,翻了地,種上了小麥和蔬菜,天天捉蟲施肥的,很勤快。

而我想搞她的念頭也冒得很勤快。

她剛懷孕的某天一早,我終于找到機會進宮。

悄咪咪地摸到她那裡,悄咪咪打開堕胎的藥粉包,卻才剛灑進她桌上的茶壺,就突然被她往嘴裡塞了一根小辣椒,我還下意識地嚼了兩口。

爆辣!

我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紅。

來不及思考,就把壺裡的水咕咚咕咚灌進了嘴裡,然後我才意識到我喝了什麼。

然而罪魁禍首又叼了幾根辣椒,毫無形象地咔呲咔呲嚼着,納悶道:「辣嗎?壓根莫得味道啊?」

我沒空跟她計較,因為我的肚子不允許,它已經翻攪着咕咕叫了起來。

這次腹瀉,我整整歇了三天才緩過勁兒來,簡直閉上眼就能看見天堂。

8

桂芬懷孕三個月的某天中午,我又暗戳戳地入了宮。

這次我打算直接點兒,給她實體堕胎。

但是當我站在她身後,趁她不備拿起木棍照她的肚子下手的時候,我的手粘在了木棍上,怎麼都掰扯不下來。

桂芬說她剛把膠水抹到椅子腿上,打算晾一會兒再粘回去,我就握上去了。

她還說這是她老家秘方熬制的膠水,沒個三五天弄不下來。

于是我手裡攥着個手臂粗的棍子,到處晃悠了好幾天,走在街上所有人都給我讓路,倒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煩。

就是睡覺的時候不大友善,老是半夜被硌醒,有時還會錘到自己。

但好處是,我娘忌日那晚,我爹又拎着他那把青龍偃月刀踹開我的房門,一步沖到我的床前想砍我的時候,我先出其不意地把他給錘暈了。

自此以後,聽說他的起床氣都被治好了。

9

懷孕到第六個月的時候,桂芬的肚子已經隆起得很明顯。

我特意挑了個晚上,頂了一片翠綠翠綠的芭蕉葉,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後面,臨近台階時,瞅準機會推了一把。

她立刻滾了下去。

連帶着我。

咕咚咕咚滾了好些圈,我吃了滿嘴的草,她的肚子卻安然無恙。

我在憤憤不平中,也不得不豎了大拇指,這都不流産,實在是太堅強了。

我被打擊得不行,很久都沒有再作妖。

直到桂芬肚子裡的孩子将近足月,脅迫感讓我又燃起了鬥志。

這次我變聰明了,收買了宮裡的一個老太監。

老太監對我的慷慨很是滿意,連聲保證絕對完成任務。

但是過了沒兩天,我聽說他死了,被雷劈死在桂芬的宮門口。

宮人都說是他平日太缺德,那個雷才會在空中拐了個彎,追着劈他。

對此我還是有點震驚的,但幸好,我一直都缺徳缺得很節制,報應也會有,但總不至于被雷劈。

可當天晚上,一道驚雷照影來,火花帶電地落在我的床頭時,我瞬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哭得好大聲。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手腳。

倒不是我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收買宮人太貴了,我沒錢了。

但顯然,除了我,還有人不想讓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們不隻比我有錢,還比我狠心。

我隻是想要那孩子的命,他們卻想一屍兩命。

是以我常常覺得因為不夠禽獸,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10

桂芬臨盆那天,一早便刮了很大的風,撞得門窗砰砰作響。

她肚子疼了很久,也叫喊了很久,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到了晚上,她實在忍不了了,托着肚子往外挪。

沒走兩步,走水了。

于是她在漫天火光中,在電閃雷鳴裡,生下了本朝第一個皇子。

随着空中掠過一條小金龍,大皇子的啼哭響徹四周,瞬間天降暴雨滅了火,使得母子倆死裡逃生。

而我頂着燒焦的頭發,滿身滿臉的灰塵與狼狽,剛接生完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早知道就不瞎溜達了。

11

大皇子趙恕磕磕絆絆地長大,一直到他五歲,都是皇上唯一的孩子。

因為在他五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大事:謝佩令回來了。

皇上以最隆重的上禮,親自去城外十裡迎接,封為元殊王,賜北漠最富饒的三十八城為封地,就連她女兒的一應規制,都以儲君規格相待。

朝堂中為此吵得厲害,文武百官,禦前紅人,無不嫉妒眼紅,但客觀地說,她确實配得上。

往上數,謝家三代皆為忠臣名将,謝佩令外祖父是威震四方的鎮國大将軍,外祖母是護國将軍,大舅舅鎮平侯,小姨娘鎮甯侯,四人皆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謝佩令的母親,當今的太後娘娘,自小失去父母兄妹,六歲就被太皇太後養在深宮之中,卻在敵軍兵臨城下時不肯出逃,單槍匹馬死守皇城。

到了謝佩令,她不僅主動請求和親,還在和親的五年之間,嫁了三次,搞死了曆任丈夫,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培養精銳部隊,并用這支軍隊把北漠四部給滅了,将其收編成了我朝領土。

這是什麼神仙本領,我相當自歎不如。

我覺得我跟她差就差在了基因上,人家是虎父母無犬子,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我爹更不順眼了。

是以她一回來,我就老實了好一陣兒,生怕她戳破我的白蓮殼。

但她這一回來,我入宮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不過我心态很好,看了一晚上《孫子兵法》後,決定向她學習,培養勢力,靜待時機。

這一靜,就靜出了二、三、四皇子。

對這事兒,我真的是恨在心頭口難開,我那可憐的娃兒還沒影呢,就先量産了四個競争對手,可愁死我了!

12

據說皇上肯去後宮雨露均沾,都是謝佩令勸谏的結果。

誰家好人闊别多年,一見面先勸心上人去和别人去生娃啊?

還一生生了仨!

這是正常人幹的事?

我作為一個變态,我都覺得這不正常!

難道她的良心不會痛嗎?

顯然她不會。

但我會!

我雖然一向心理素質很好很強大,可她要這麼一直勸皇上生下去,我得瘋。

幸好沒過多久,她死了。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殺的。

因為我爹也派了人去害她,還派了很多人,因為她率領的北漠軍隊影響了我爹獨攬兵權。

之後除了心頭大患的我爹,終于想起來他一直沒嫁出去的老閨女了。

這是我爹人生第一次為我發愁,還挺像那麼回事。

就在我有一點點感動的時候,我爹說:「把你嫁給誰就是坑了誰,你自己選一個坑吧。」

哦,原來是為别人愁。

我很想問他,你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但我不敢。

我不隻不敢,我還十分狗腿子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說我喜歡皇上很久了。

我爹冷冷一笑,一副終于把我真心話詐出來了的惱羞成怒,一字一頓地說:「你休想!」

說完他就又給皇上的後宮裡塞了十八個美女。

但皇上壓根不鳥他。

準确地說,皇上現在誰都不鳥。

他正在為謝佩令的死傷透了心,尋死覓活的程度比我爹知道我娘死的時候還有過之無不及。

因為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差點就變成了先皇。

但是我還沒有懷崽,是以我不能讓他變成先皇。

于是我讓人把謝佩令十一歲的女兒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直把她當親崽崽疼,不說也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他死了,她指定也沒法在我爹的手中活下來。

是以他開始吃東西,雖然一邊吃一邊吐,但至少也是吃了。

然後他下了旨,将謝佩令以國喪之禮下葬,全國守喪三年,禁禮樂、禁婚姻嫁娶。

當然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大婚。

我一口老血堵在後頭,但想想還是忍了,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難道還差這三年嗎?

事實證明,真的就差這三年!

三年之後,我被從準皇後的位子上擠了下來。

替代我的,就是謝佩令那剛過及笄之年的閨女甯靈格。

據說甯靈格在北語中是歡喜的意思。

好好好,她是歡喜了,我瘋了!

13

這事兒說起來,都是我爹的鍋!

皇上本來跟那小姑娘父慈女孝好好的,偏偏我爹又犯病了。

他向來在意兵權,雖然謝佩令已死,但是他并沒拿到她的兵符,是以一直懷疑北漠軍的兵符是在甯靈格的手裡。

于是甯靈格一及笄,我爹就想納她為妾,要她娘給她留下的所有嫁妝。

但是在他下聘之前,皇上先得到了消息。

他知道自己無法抗衡我爹,也知道滿朝文武沒一個人敢冒我爹之大不韪娶甯靈格為妻,便索性釜底抽薪,下旨立甯靈格為中宮皇後,封我為淑妃。

淑個 p 呀!

老娘「輸」得還不夠嗎?還非得在頭銜上頂一個?

我很氣,非常氣!

當然内心并沒有表面那麼氣,畢竟我什麼氣都受過,這都是小意思,盡在掌握。

不過我還是去找了皇上,倒不是興師問罪,而是要換封号,我要當德妃,缺德的德。

但是我先遇見了她,那個替代我後位的甯靈格。

我看得出來,她和其他的小姑娘不一樣。

她有不符合她年紀的成熟與穩重。

我就隻好有不符合我歲數的嚣張與放肆。

我将宮裡鬧了個天翻地覆,既是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又奠定了宮裡新的風向。

否則她也隐忍,我也隐忍,後宮一片祥和,我怎麼渾水摸魚?怎麼興風作浪?怎麼盡職盡責挑起第一屆宮鬥?

于是我的人設,就從白蓮花變成了霸王花,目的就是以盛氣淩人的愚蠢,隐藏我聰明絕頂的才智和狼子野心。

但我爹對我從一個傻白甜,長成了一個嚣張跋扈的傻白甜,表示非常滿意,他覺得這才是他小女兒該有的樣子。

我覺得他這思路很迷,他就不怕我嚣張過頭,被人打死?

顯然他不怕,畢竟他不親手打死我,就已經是我佛慈悲。

14

很快到了我進宮的日子,這個時候皇上已經有了五個娃了,卻沒有一個是我的。

我太難了。

我覺得如果太後不叫太後,叫太難,我指定能拔得頭籌。

實話實說,我自己都被我的堅持感動了。

顯然被感動到的還不止我一個。

進宮之前,傅丞相單獨見了我,一臉的欲言又止。

他這些年着實待我不錯,即便我長大了,他對我的喜歡也沒有改變分毫,甚至還一心為我着想,總勸我放棄當太後的想法,找個好人家嫁了。

我一般都會溫柔地勸他說人話。

不過即便我們意見略有不同,但我依舊對他很放心,他說他永遠都是我的底牌,我信。

于是我決定給他點甜頭,我示意他坐下來與我齊高,傾身地攀住他的肩膀,溫熱地吐息在他耳邊:「丞相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男子,我會永遠把丞相放在心裡。」

他的身體猛地僵住,我佯裝不覺地松開了手,柔軟唇瓣仿若無意輕掃過他的耳廓,他驟然抖了一下,差點跪在了我腳邊,壓抑地喘息半晌,眼睛都變成了赤色。

我伸出手,将柔軟的指尖輕輕觸在他的臉頰,雖是居高臨下,卻是目光孺慕,笑容一派無邪:「丞相,會保護我吧?」

他眸色驟深,突地翻手死死攥着我的手,擰眉半晌,目色隐忍而痛苦,一字一句多鄭重:「臣,願為小姐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微微彎唇,不急,你會死的,不過不是現在。

誰讓你一個變态,還發展出了真愛?

你看我也是變态,但我就很有變态的操守,我除了自己誰都不愛,我還很壞。

但我願意相信傅丞相是愛我的,因為我入宮之後,我爹就沒再留意過我,比以前還不上心。

反倒是傅丞相,生怕我在宮裡受一點委屈,源源不斷地送來金銀财寶,讓我打點上下,收買人心。

和我爹比起來,他倒更像父親,掏心掏肺掏口袋,不可謂不盡心。

15

我進宮之後,就專注于兩件事情,打壓小皇後和懷崽。

小皇後吧,她實在是太能忍了,我都騎到她頭上淩波微步了,她給我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總是用一種看傻子的深情目光看着我,害得宮中仆婢都以為她對我有意思。

拳頭打在棉花上,不難受,但是拳頭老打在棉花上,就很憋屈了。

于是我轉移了陣地,把注意力放在了皇上身上。

要說這個皇上,他真不是個東西,謝佩令死後,他壓根就不踏足後宮,還好意思把小皇後娶進宮讓人守活寡。

當然他要是不讓小皇後守活寡,就更不是東西了。

反正他怎麼都不是個東西!

但是我得給這個不是東西的東西生個小東西。

得想辦法跟他睡一覺,比如用春藥。

我承認這個方法很老套。

可它奏效啊!

但皇上顯然還記得第一次被藥的事情,對我防範得很緊,不說在我宮裡過夜,他來都不來我這。

既然山不來就我,便我便去尋山好了。

我假裝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痛哭流涕地嘤嘤嘤,我說我當年不懂事,隻是因為太愛他才給他下藥下那麼多,害他不得不寵幸了桂芬。

如果他當初沒有寵幸桂芬,桂芬就不會懷孕。

如果桂芬沒有懷孕,她就不會留在宮裡。

如果她沒有留在宮裡,她就不會死,她不死,趙恕就不會被養到了甯靈格的宮裡……

這也是我現在着急的原因,我怕他子以母貴,一步登天,榮封儲位。

那我的天可就塌了!

皇上沒聽完我的哭訴,額頭上的青筋就一跳一跳的,我覺得我大概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但我想想又覺得沒事,正好鞏固一下我在他心中愚蠢無腦的人設,沒準還能讓他少提防我些。

但是很顯然我又天真了,皇上雖然覺得我蠢,但是他被我爹毒害多年,防備心堪比金剛鑽,專治我這不專業的瓷器活。

聽說他在我走後,還命人煮了好幾碗避子湯喝下,仿佛我是一個行走的春藥精,打個照面就能催情似的。

鑒于他的行為有點智障,是以我也就沒忍心告訴他,避子湯壓根兒沒用,當年我娘沒少喝,不照樣有了我和姐姐。

不過好消息是,經過一番精密的籌劃,我終于成功地給皇上下了藥。

壞消息是,這個藥,它沒起效。

因為我忘了一個事兒,這藥我囤了太久,它過期了!

是我大意了!

16

不過很快,我又蹲到一個機會。

距離皇上記憶中的我上一次給他下藥,已經過了好久。

他或許是被我的愚蠢騙到,也或許是覺得我長大了,也到了該要臉的年紀,就真的放松了警惕。

但是他不知道,我不要臉,我要當太後!

說下來,這次真是天助我也,那天正好趕在謝佩令三周年祭禮,正是他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候。

我還故意打扮成了謝佩令的樣子,雖然并沒有那麼像,但是騙一個被下了藥的人足夠了。

他一開始以為自己見鬼了,但是不僅沒有跑,反而淚流滿面地抱緊了我。

這正中我下懷。

可他真不是個男人,春藥搞得他面紅氣喘,卻硬生生忍着,隻喃喃叫着謝佩令的名字。

不過情欲是你想忍便能忍住的嗎?

也許能。

但春藥不能。

縱情香作為春藥界裡的頂流,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今天要讓你忍住了,它以後要如何在其他春藥面前立足?

以後情絲繞怎麼看它?

合歡散又怎麼看它?

但他還真忍住了!

我直接破防,我不能白忙活一場,今天這床,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17

我把皇上的衣服扒了,跟他躺了大半個時辰,他睡得很安詳。

一個多月之後,我懷崽了。

正常操作,盡在掌握,我立馬賞了太醫全家。

皇上看起來很憂愁,他覺得自己的皇位搖搖欲墜。

但他敢怒不敢言,一是因為我爹,二是因為理虧,畢竟一個皇帝,不能開枝散葉,要你何用?

又過了九個月,我一舉得男,還是雙胞胎,刺激!

但皇上這下卻不愁了,反而高興壞了,又賞了太醫全家。

我有點同情他,他這是被刺激瘋了。

後來我才知道,雙胞胎是沒有繼承皇位資格的。

這下輪到我瘋了!

但我會這麼認輸嗎?

當然不會!

無精生崽難以攻克,倆孩兒選一個還不容易嗎?

我一向是個冷血無情的人,這個選擇一點都不難,更别說他倆根本不是我親生的,而是從宮外抱來的,我真是個天才。

上次下藥之後,丫鬟老是勸我多拜拜送子觀音。

可我覺得求人不如求己,送子觀音是能送崽,但是她能把别人的崽送給我嗎?

她不能。

可我能。

我早知道下藥不一定能讓我懷孕,但我需要這個同房記錄讓我假孕。

隻一件事我大意了,為了保險我買來了兩個孩子,卻不知道雙胞胎不能繼承皇位。

不過沒關系,多一個總比一個都沒有強,至少有的選。

但我也是個謹慎的人,我并沒有直接弄死一個,而是先培養着,看哪個聰明留哪個。

抉擇的這一天到得很快,三年一眨眼便過了。

這三年,我爹愈加霸道,皇帝日漸式微,小皇後也因錯被廢,與大皇子一同被發配到了北漠。

但這些都是假象,他們實際上是去收複謝佩令留下的軍隊勢力,意圖回朝救駕勤王。

這世上很多人都死于自負,我爹便是其中一個。

他當初因為年少,被強行奪走了皇位,後來又在皇上年少的時候,霸搶了皇權,是以他便以為,所有的少年都該如此弱勢。

可是很明顯,小皇後和大皇子并不是這一類少年。

是以他們的勤王計劃成功了,我爹隻能帶着人暫退上王府。

這就輪到我發揮了!

18

我這些年傻白不甜但跋扈的形象深入人心,以至于皇上以為我是真的愛他,是以,他雖日常防備我下藥,但并不忌憚我。

于是當我搶在小皇後之前,主動提出去勸降我爹的時候,他想一想便答應了。

他也不得不答應,這些年我爹擁兵自重,如今上王府裡的府兵雖不算多,但個個是精銳,突襲而出雖不現實,可撐到外援破城來救,還是很有希望的。

可到那個時候,京都内決計避免不了一場惡戰,最後的赢家是誰,還真不好說。

但我希望是皇上赢。

因為我知道,他多年隐忍不發,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如今在這樣一個并不占優勢的時機铤而走險,是有原因的。

他快死了。

他之前為了降低我爹對他的戒心,明知道我爹派人往他的飯菜裡下了慢性毒藥,還是佯裝不知地全部吃下,如今重疾難返,身子自然垮得厲害。

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是以急着動手。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

我爹一向是個惜命的人,是以即便作為他女兒的區區在下不才我,拿着酒菜進府,也要被檢測有沒有毒。

我會那麼明目張膽地在酒菜裡下毒嗎?

我會,但我不是明目張膽。

我知道會有人試毒,是以我在所有的酒菜裡都下了少量的毒,試毒的人吃一口不會死,可吃很多口的我爹,保證藥到命除。

我将親手做的酒菜,一一擺在我爹面前的桌案上。

我爹不疑有他,一邊喝着小酒,一邊跟我唠嗑,絲毫不像被圍困的樣子。

但是我又大意了,我忘了我爹雖不是個公私分明,但卻是個酒菜分明的人,喝酒的時候不吃菜,吃菜的時候不喝酒。

如果我爹選擇了吃菜,還有積少成多的機率,但我爹選擇了喝酒,那就很尴尬了。

可我知道我絕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俗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勇猛之處。

是以我難得地勇猛了一下。

「我娘的死,是自殺。」我冷靜而無情地看着我爹,「産後補身的藥裡有紅花,會導緻産婦血崩,那是我娘求着人放的。」

我這麼突然地作死,并不是因為我真的想死,而是因為隻有酒裡的毒量,是毒不死我爹的。

但是如果我爹毒發的時候,還伴随着心跳加速、氣血翻湧,就不一定了。

不過我沒有說謊,我娘真的是自殺。

這事我知道,但我爹不知道,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他,畢竟把我爹刺激瘋了,對我沒啥好處。

果然,我爹聽到我的話愣了一下,瞬間就怒了,怒不可遏的那種。

其實我娘的真正死因,他一直都隐隐知道,但是他不承認。

他不隻不承認,他還要消滅隐隐。

我就說,我隐隐這個小名,肯定是有寓意的。

他大怒着将桌子上的東西拂落在地,伸手就要扼上我的脖子。

我早有防備,立刻站起身來,帶着我爹在房間裡跑酷,一邊跑,一邊誅心,生怕他死得不夠快。

我爹在我娘的事情上,向來沒什麼理智可言,是以他很配合地追着要殺我,沒多久,就毒發了。

看着他口吐鮮血地倒在腳下,我的内心毫無波瀾,并且補了一刀。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就對自己這麼死了感到難以置信。

我蹲下身,看他半晌,慢慢将他的眼皮合上,拿走了他懷中的軍符。

一直被我設法屏蔽的系統目瞪狗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半天,它才終于突破結界,掙紮上線:【他可是男主啊!你怎麼敢的!】

我緩緩抹掉唇邊濺上的血迹,将劍抵住它的中樞:「怎麼?我殺錯人了?那換你?」

它怔了怔,立刻狗腿道:【幹得好,主人!】

我看着它谄媚的雙眼,慢慢微笑起來:「聽說沾着男主鮮血的利刃能殺死系統,是不是真的?」

它猛然一顫,冰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主人,我可以幫你。】

我輕輕搖了搖頭,手下用力,狠狠刺穿了它的核心。

一個不忠誠的狗,我不需要。

19

皇上對我大義滅親的舉動很是感動,待朝局穩定了下來,便封我為貴妃,還在封旨上誇我秉公任直、剛正不阿。

你才秉公任直!

你才剛正不阿!

你一家都秉公任直、剛正不阿!

但鑒于他信了我是因為太愛他,才為他殺了我爹那套鬼話,姑且認定他不是故意諷刺我好了。

除了他,朝廷上下對我也是一片贊譽。

我知道,其中傅丞相沒少出力。

我約他見面,他老了很多,兩鬓的頭發全白了。

聽心腹丫鬟說,前些日子皇上囚困我爹的時候,傅丞相為了保我小命,東奔西走,一夜白頭。

我很感動,于是又交給了他一件事情,散播小皇後和大皇子的八卦。

他驚駭得睜大了眼睛,消化了好一會兒,還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呆樣。

我有點鄙視他,作為一個變态,怎麼像個井底之蛙一樣。

但顯然,他是個連井底都沒跑全的,讷讷半晌:「這、這不好胡說,他們可是母子。」

我直接就笑出了聲,嘲笑他一把年紀還如此天真。

他倆名分上雖為母子,實際就差了兩歲,既有青梅竹馬之誼,又有朝夕相處之實,還曾同赴北漠、并肩作戰,绯聞簡直不要太好炒。

傅丞相還是有些遲疑的樣子,估計是震驚于我過于傑出的掰瞎話能力。

我又笑了,這次笑得很是嬌媚,扯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饒,他果然受不了這個,一口應下。

我的容貌算不得上乘,隻笑起來的時候,才有些傳言中妖豔賤貨的影子。

但我和其他的妖豔賤貨不一樣,我不妖豔,我隻賤。

是以在當年,我初發現大皇子看小皇後的神情不一般時,便想着總有一日,我能利用上這件事。

然後我就忘了。

幸好我有個好習慣,我喜歡記筆記,又湊巧前兩天翻到了這段筆記,果然還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如今可不就是被我料着了。

畢竟反派不就是用來給人添堵的嗎?

我懂,我一向都很有反派的操守。

20

皇上一向與我不大親近,即便因為弑父的事情對我改觀了不少,但感情不到位,一切都白費。

尤其他最近在病中,就隻召小皇後侍奉左右。

我倒不是有多想伺候他,而是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時日無多,而他心目中的繼位人選,是大皇子。

改變他的想法,我是沒戲了,但改變他的遺囑,我倒可以努力一把。

是以我急着給小皇後搞事情,隻有她的事兒多了,皇上身邊才有我的空當,我才好下手。

果然,不出三日,京都謠言四起,小皇後伺候皇上喝湯藥的時候,一會兒就被叫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出去一趟,很是焦頭爛額的模樣。

次數多了,皇上自然心疼她,但他的身子已經虛弱到無法起身,更别說像從前一樣為她遮擋風雨,便隻說讓她去忙,留了别人伺候。

于是我的機會就來了。

當然,這幾天,我也并沒有閑着,我安排了我兒子的假死。

憫之、恤之,是我兩個兒子的名字,為了能夠有資格繼承皇位,我隻能留一個。

這很好選,憫之資質上佳,妥帖玲珑,恤之卻憨厚有餘,聰穎不足,我自然選擇聰明的憫之。

但是很多時候,不是我選了便能如願。

在我選擇留下憫之之後,憫之卻死了,真死,死在禦花園的池塘裡。

為了成為太後,我做了很多的準備,也曾有過許多的設想,但唯一沒想過的,就是黑發人送沒發人。

不過我确實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一屋子的仆婢都傷心不已,我卻在怔愣片刻之後,覺得這不失為一個能留在皇上身側的好方法。

憫之向來心慈仁善,懂事貼心,皇上也是真心疼愛過的。

他聽說憫之的死訊甚是傷心,身體越發不好了,見我随侍在他左右,也不忍趕我,隻是時常寬慰我,偶爾會勸我去休息。

但他一說讓我走,我就哭,一哭就止不住,嘤嘤嘤像公雞打鳴。

他通常會不吱聲,倒也不是不想,而是在我的打鳴聲中插不上話。

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會在我還沒進入真正的表演之前,就已經力乏困倦,沉沉昏過去,我就悠悠喝茶潤潤嗓子,等他醒了繼續哭。

他也是怕了我了,再不提讓我回去的事情。

于是我便每天準時準點,端着藥碗将他扶起來,跟他說:「大郎,該吃藥了。」

但我沒有想到他還是個頑強型選手,天天在死亡線上來回試探,就是不肯咽氣。

眼見着朝堂越來越穩固,大皇子越來越得人心,我卻是坐不住了。

正在我琢磨着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讓皇上從試探,變成真正地見到牛頭馬面,他不行了。

那天他一直吊着一口氣,我知道,他想見小皇後。

我說我派人去請了,其實我沒有。

如果小皇後來了,他死前身邊就不止我一人,那遺囑我還怎麼造假?

他一直呢喃着小皇後的名字,叫她很久不曾叫過的小貓兒,喃喃回憶着第一次見她時她像一隻小貓蜷縮在馬車上,他不忍驚擾。

我知道,他放不下她。

但他放不下也得放,他這一生都做不得主,如今臨了,也不會有意外。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本就不給軟弱的人留活路。

21

就在我拿起被子,準備給他個痛快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眸子裡有了些神采的樣子。

我吓了一跳,手便停住了。

他卻沙啞的聲音開了口,那語氣是我不曾聽過的溫柔:「佩佩,你終于來了。」

他和煦地笑,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面上竟浮現了我從未見過的帶着幾分少年氣的羞澀:「佩佩,我很想你,行也想,坐也想,卧也想,無時無刻不在想……」

他頓了一頓,嗓音中帶了絲絲的委屈與愧疚:「你卻從不曾入夢,可是還在怪我?」

「……我将小貓兒照顧得很好,從沒忘記我對你的承諾。」

「你泉下有知,是不是能原諒我幾分?」

我從來都不懂愛,也不懂情,但看他這般模樣,突地有了一點點的觸動。

他忽然笑了,柔光缱绻地看着前方,慢慢擡起了手臂,似乎是要牽住誰的指尖,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寬慰。

下一刻,手倏地重重落下,沒了氣息。

我的心咚地跳了一下,像是被錘子錘了,一瞬間有些恍然。

片刻,我叫了人進來,随即,皇上駕崩的消息傳遍了朝野。

22

我以為,隻要皇上死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在邊兒上,那他的遺言自然我說啥是啥。

可我沒想到,甯靈格手裡竟然有傳位聖旨。

原來當年解佩令和親那道诏書,并不是皇上寫的,而是她打暈了皇上,自恃他不舍得降罪,亦逼得他不能反悔。

送行時,他許諾将來奪回實權,必迎她回朝,共享江山,立她的兒女為儲君。

是以甯靈格入京後,一切待遇才皆以太子之禮,恩于常格,縱使後來的龍顔大怒,遣他和明恕去北漠,也是為了掩人耳目,接管北漠四部的軍隊,能與我爹抗衡,為将來繼位做鋪墊。

我的震驚溢于言表,忽然想起了皇上死前說的話,他說他從沒有忘記對解佩令的承諾,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種時候,我能怎麼辦?

我隻能硬着頭皮公雞打鳴,啊不,嘤嘤泣泣,說皇上惜憫之早夭,又憐我們幼兒寡母,才臨終前改變了想法,讓恤之繼位。

這話真的是此地無銀二百五,我知道很廢柴,但我真的盡力了。

幸好我這些年培養了不少後宮勢力,朝堂也結交了一些大臣,還有傅丞相一派站在我這邊,再加上甯靈格和趙恕最近的風評不大好,竟真能在繼位之事上,隐隐形成對峙之勢。

看着恤之那副傻了吧唧的呆樣,我非昧着良心說他聰穎過人,我也挺難的。

但老話說得好,黃鼠狼還知道誇孩兒香呢,我能不如一個畜生嗎?

我能!

因為甯靈格從容開口:「城外還有五萬的勤王之師沒走,畢竟是國家大事,合該通知他們,回北漠路上的二十萬大軍,也應召全部回來。」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恐吓!明晃晃的恐吓!

眼見着大臣們紛紛倒戈,到嘴的太後之位飛了,甚至連太妃都當不了,我的心簡直在滴血。

這走向太刺激了,我真的遭不住。

可我必須保持冷靜,分析利弊,死地求生,然後淡定地……認慫。

這件事并不是認慫就能解決的,我知道。

曆史上所有的奪嫡之争,要麼赢要麼死。

但我可以輸,我不能讓恤之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對恤之的彩虹屁都到嘴邊了,又生生地把彩虹吞了回去,改成恤之年幼,難固國本,不堪大任。

我還自請入靜心佛堂,日日在佛前誦經為先皇祈福,絕不踏出半步。

不管甯靈格和趙恕是真信了我的鬼話,還是不想落得苛待幼弟寡妃的名聲,他們點頭了。

其實我知道,他們一定會放過我,因為他們是男女主,男女主最容易被道德綁架。

但是傅丞相就沒有我那麼好運了,他被判斬于市。

他死之前,派人将一封信和一方符印交給了我。

信裡是兩份名單,一是他的朋黨,一是他的死士,符印則是與之聯絡的信物。

除此之外,他除了一句「好自為之」,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給我留。

我粗略地看了一遍那份長長的名單,不得不感歎,這個老小子的社交手段,真是車水馬龍,四通八達。

老實說,我還真有點佩服他。

丫鬟卻在旁邊幽幽地歎了口氣:「将娘娘安排好,老爺也就能安心去見夫人了。」

我驚了,夫人?傅丞相有夫人?

我從未聽說過傅夫人的隻言片語,忍不住八卦地問了一句,誰是他夫人?

得到的回答,讓我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原來傅丞相就是我娘嫁給我爹之前曾許婚的那位狀元郎!

短短一句話,資訊量卻太大了!

我消化了半晌,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忽然就有一種恍然大悟明白了的感覺。

難怪……

難怪我衣着清涼地誘惑勾引,他給我把衣服披上,囑咐我小心着涼。

難怪我舞姿窈窈地殷勤逢迎,他給我把衣服披上,勸誡我愛惜羽毛。

難怪我粉面桃花地唱曲兒為他祝壽讨好,他依舊是為我把衣服披上,讓我大家閨秀不要學伶人戲子那套。

合着我拿你當情人,你想當我爹?

那也……不是不行。

就看你在地府能不能争點氣,幹過我爹,逆風上位了。

反正誰當我爹,我都行,我都可以,我不挑,我娘喜歡最重要。

23

進了靜心堂,我也沒閑着,當然不是忙着念經,而是忙着造反。

我現在不隻當不了太後,連太妃都沒保住,完全坐不住一點。

很快,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哐哐當當就砸我腦門上了。

之是以是哐哐當當,而不是哐當,主要是因為這個機會實在是太跌宕起伏了。

甯靈格死了,享年十八歲差一天,谥号仁聖德。

這個谥号雖然沒有我給自己起的「福祿壽」有水準,但我已經盡力了。

不過她的死并不是我下的手!

我保證!

但也跟我脫不了關系。

她是被流言蜚語害死的,而流言蜚語是我散播出去的。

我原是想以此為由,逼她主動退位。

但她征戰多年,被人暗中下了毒,引得舊傷複發,藥石無醫。

而暗害她的,正是她回朝之前,力挺她接手北漠軍的左前鋒将軍鄭赦的妹妹鄭嫣。

聽說鄭赦父母早死,是以最寵他這個唯一的妹妹,當初為了讓她如願嫁給趙恕,用七萬軍戶的命逼着甯靈格二人許的婚,如今功成後可謂風頭無兩,權勢無雙,已然嚣張跋扈到了極點。

原本鄭嫣就已經發現了甯靈格和趙恕之間有些不同尋常,但隻要不影響她當皇後,她勉強也能忍一忍。

結果先皇的傳位诏書一出,不僅即将到手的後位沒了,情敵還成了皇帝,她心一狠,便趁着趙恕去軍營之際,暗中給甯靈格下了毒。

趙恕回來時,甯靈格已經毒發,因着這些年的累累舊傷,積重難返,無力回天。

趙恕直接瘋了,一人一馬一長槍闖入大将軍府,大殺四方,滅了他的滿門。

可甯靈格的死,也實實在在地重創了他,讓他在殺人洩恨之後,一蹶不振。

對造反黨來說,這無疑是天上掉餡餅一般的機會,但對于現在的我來說,這餡兒餅是馊的!

因為之前假裝乖巧,我一直都按兵不動,沒有找到機會與傅丞相留給我的勢力聯絡。

如今這個機會出現得太臨時,我完全措手不及。

我現在空有造反的心,沒有造反的資本。

但是這個機會又實在是太難得,眼瞧着趙恕如同一隻來自呼倫貝爾的小羔羊,我不烤了它,我都對不起我八輩祖宗!

當然可能我八輩祖宗并不這麼想,甚至我祖宗十八代都不大贊同,但是管他們呢,反正早就涼了,過個幾百年我也是祖宗!

于是翻來覆去、思來想去,我決定先搞一些小事情。

比如刺殺趙恕。

我先聯絡了宮外傅丞相的勢力,讓他們準備擁立恤之繼位,然後又在宮裡,收買壽康宮的仆婢,讓他們偷偷放我進去。

但是他們說不用,皇上不準别人動甯靈格,遣開了所有人,整個宮裡,除了甯靈格生前的貼身侍女在跟皇上搶,啊不,在勸皇上放下遺體,壓根沒别人。

我被他們的實誠感動了,立刻拿起小本本給他們記了一功。

一切打點妥當,我趁着夜色潛入了壽康宮,果然暢通無阻,隻見孝布搖曳,陰氣沉沉。

很快我就看見了趙恕,他跪坐在地上,緊緊将甯靈格攏于懷中,一動不動,滿面蒼茫,心如死灰。

趙恕這個人,大概因為是假我之手來到世間,是以繼承了不少我的優秀品德,冷心冷肺,冷漠無情,冷苛狠厲,冷剛耿直……哦,最後一個是缺點,我沒有。

遙想當初,桂芬還在世的時候,他尚有幾絲溫情,桂芬一死,他就像一塊兒寒潭的石頭,冰冷堅硬,即便被養在了甯靈格的宮裡,依舊像匹野馬桀骜難馴。

後來不知怎的,他就把甯靈格看進了眼裡,還從此心中就隻有她了。

我還記得,當年先皇與她大婚後,齊王在武校場嘲弄甯靈格是一枝海棠攀梨樹,夜來承寵,雨露恩濃花枝弱,話沒說完,就被當時還是皇子的趙恕生生打成了豬頭,現在還缺着兩顆門牙,說話都漏風。

那時趙恕才十三,齊王都三十了,是常年領兵打仗的主,依舊在他手下讨不得好去,雖然趙恕也是月餘不能下地,養傷養了半年,可從這事兒,就看得出他這人眼裡絲毫揉不得沙子。

是以我必須一擊即中。

我安慰了一下我炸起的小汗毛們,一步一步走近他,袖中握着匕首的手也越來越緊。

但是突然,他猛地站起了身。

我吓了一跳,以為被發現了,卻見他一把抽過旁邊的長劍,低低呢喃了一句「我來陪你了」,便反手一抹割斷了自己的頸脈。

24

恤之順利繼位,我也如願地成了太後。

我與甯靈格作為政敵鬥了一輩子,争權争錢争江山,但我從未想過她會死,就死在十八歲生辰的前一天。

我命人悄悄将她與趙恕合棺,風光大葬,算是最後的體面。

爾後十年,我肅清朝野,垂簾聽政,也算知人善用,政通人和,終于成功讓國庫充盈,邊境安穩,江山百姓都煥發了生機,一片欣欣向榮。

隻是自恤之的十五歲生辰後,朝堂難免出現一些不大和諧的聲音,希望我還政于他,一一被我鎮壓幾次後,便再沒了聲響。

日子過得實在太舒心,以緻我怎麼也沒想到,大風大浪我都經曆過了,卻在一場風寒裡翻了船。

這次的病,實在來勢洶洶,我纏綿病榻幾月之久,日日精心進補,身體卻日漸虛弱,太醫說是娘胎裡帶來的毛病,隻能仔細将養着。

恤之心急如焚,全天下地搜羅奇珍藥材給我續命,下令重賞萬金在民間尋訪大夫,甚至明明不信鬼神的人,連辟邪驅妖的婆巫都請了好多次,還将國師召來日夜坐鎮,梵語佛音充斥整個行宮。

可惜方法用盡,依舊無力回天。

但我并不怕死,我這一生,榮華富貴,權勢名利,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并無遺憾,唯一有些挂牽的,就是我近日的新寵傅寒池。

這些日子,我因他與恤之起了不少嫌隙,希望我死了,恤之能留他一條生路。

思及此處,我便不禁有些慶幸,幸好當年活下來的是純孝仁善的恤之,而非天資聰穎卻心機深險的憫之。

「母後醒了?」恤之一直守在我的床前,見我睜眼,便接過宮人手中藥溫柔地喂入我口中。

他自小就敦厚淳良,我也是萬沒想到,他也會有稱皇稱帝,朝野贊頌的一天。

他輕輕将藥碗放在一邊,眼眸低垂,長密的睫毛微微翹起,在眼尾上揚起有些鋒利的弧度,頗有上位者的姿态,靜靜望我半晌,低低開口:

「母後的兩個兒子中,憫之自小,就比恤之更聰慧懂事。」

「長大一些,憫之學文習武,也都比恤之要快。」

「但母後,卻總是更偏疼愚笨的恤之一些,為什麼?」

傻孩子,哪有自己說自己愚笨的。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恤之不笨,不要妄自菲薄……」

他薄唇微微勾起,忽地擡眼與我對視,一雙烏湛湛的眼珠幽若深潭,緩緩開口:

「母後,我是憫之。」

「我從小的志向,就是當皇帝。」

「恤之哪有我半分聰慧,我怎麼甘心因他而将皇位拱手讓人?」

我聽着他的話,心跳如雷,電光石火之間,忽然明白了這些年我總覺得隐隐不對勁的地方。

憫之是會水的,他卻淹死于水中。

恤之是愚鈍的,卻忽然像開了竅。

還有先皇的靈堂上,我原本是不願意将皇位拱手讓人的,是他說我們的實力不足以抗衡,能在天下人心中埋下甯靈格得位不正的種子,将來便有機會率兵勤王,搶回皇位。

心口窒息的情緒湧上來,耳邊密密麻麻的佛咒仿佛海水将我湮沒,我睜大眼睛看着他,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最後的最後,我隻聽見他說:

「明明我更……母後……卻偏……」

25

像是被封印在海底很久很久忽然刺進來一束光線,我猛然恢複了呼吸,眼前滿是影影綽綽的人影。

有人激動地說着:「醒了醒了!」

而我從周圍人的隻言片語中,終于拼湊出了如今的處境,這已經是我死後的第十年。

靈堂之上,人人都說陛下仁善恭孝,自福祿壽太後去世,每年忌日都會辍朝七日,悲痛欲絕,幾乎難以進食。

「等會陛下來了,你可要好好表現。」旁邊的夫人滿臉嚴肅地叮囑我,「你是未來的太子妃,斷不能失了體面。」

太子妃……

我緩緩彎起唇角,微笑着點了點頭:「當然。」

趙憫之,我們之間的鬥争,才剛剛開始。

但這次,我不想當太後了,我要做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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