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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作者:倚竹聽琴
注:本文摘自《張派和張派傳承》,蔡英蓮口述,題目為本次所拟,原文載于《國韻平劇——梨園弟子口述曆史》,學苑出版社2021年版;圖檔素材源自網絡,侵删。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蔡英蓮

在四大名旦中,張君秋老師跟小雲先生是最早見面的。當時尚先生聽說出了一個張君秋,便直接去看了他的戲,一眼就看中了老師,說我明天教你戲。

于是尚先生将自己載歌載舞的戲,像《虹霓關》《樊江關》《失子驚瘋》《漢明妃》都教給他了。老師的《金山寺》,就是跟昆曲學的,裡面拿刀動槍的戲份開拓了他的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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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小雲

尚先生非常喜歡老師,不僅是四大名旦中第一個教他戲的人,還将他收為義子。

梅先生是在上海看到了老師的演出,第二天就把梅派戲教給他了。後來,程先生還在夜裡去老師家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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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

隻有荀先生,老師沒有直接跟他學戲,但是聽了很多他的聲腔。荀先生口語化、生活化、自然化的念白與唱法,使得情到技藝到,而非一味地追求技巧。

當時四大名旦都希望老師唱他們的代表作,宣傳、弘揚各自的流派。無形之中,他們都将老師看作自己的愛徒,毫無保留地教他,老師是以吸收了這些流派的營養,化為己有。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馬連良

老師紅了以後,四大須生都來帶他。第一個是馬連良先生。當時為馬先生唱二牌的旦角也是名家,但是身體不太好,後來馬先生借去外地演出的機會便把老師帶走了,演的是《四郎探母》。

青衣戲多數是跟老生合作的,像是《紅鬃烈馬》《大·探·二》《四郎探母》《審頭刺湯》,都是跟老生的對戲。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張君秋 譚富英 遊龍戲鳳

馬先生的聲腔講究韻味,嗓音有飄逸感,不是特别厚重,也是明亮的高位置演唱,唱得潇灑俏皮。老師跟馬先生同台,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跟老生合作的戲,快闆很多,比如《武家坡》,就是對唱,兩人互相争吵,要唱快闆。平劇的垛闆,有些是一拍三個字,沒有好嗓子、好氣力,嘴裡功夫不好,是唱不出來的。

老師跟馬先生合作的戲,無論是《武家坡》,還是《四郎探母》的快闆,你唱我接,我唱你接,都能銜接得嚴絲合縫,甚至老師後來都發展到魚咬尾,就是搶到馬先生的尾字上,顯得更加嚴謹。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王瑤卿 棋盤山飾窦仙童

老師跟王瑤卿先生學戲時,王先生就是快闆特别好。他親眼看到王先生給學生吊嗓子就拿一塊戒尺打拍子,跟不上也得跟,慢慢地就能跟上了。于是老師也去陶然亭瑤台喊嗓子、練快闆,一天三次。是以他跟馬先生唱《四郎探母》時,配合得很好。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有一次,老師和孟小冬唱《四郎探母》,孟小冬是女老生,嗓子、唱法特别好,他的老師李淩楓都沒敢聽,怕唱秃噜了。但是老師心裡特别有準,跟孟小冬唱得嚴絲合縫,觀衆紛紛站起來叫好,李淩楓才拿下來堵着耳朵的手。

老師和老生的合作,快節奏唱得最棒,因為他嗓子好、氣口好,丹田氣用得好,嘴裡五音唇齒舌牙喉字字清晰,還跟馬先生學到了散闆如何唱得潇灑俏皮。

後來老師也跟楊寶森先生等人唱,隻要演出時間不沖突,可以随便搭班,他們也都非常歡迎老師。這樣老一輩帶年輕一輩,觀衆知道張君秋也想看新人,票房更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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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富英 借東風

“四大須生”——馬譚楊奚,老師都合作過。譚富英先生出身世家,從譚鑫培開始代代傳承,他跟老師合作的戲也很多。譚先生嗓音非常好,嘎調唱得特别順,而且在台上特别自由。

老師曾說,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我得注意力特别集中。他非常自由,潇灑自然又多變,對唱時不一定能接得嚴絲合縫,初次合作很容易接不上。是以我要時刻盯着他,細心留意聽他的每一個字落在哪,心裡還要有節奏有闆,該接的時候主動接,否則就給甩出去了。

老師說過,唱《打漁殺家》時,譚先生功夫特好,他出場後不等我,上來就跑圓場,噌噌噌跑得特快,我上場後就要注意着他,緊追緊趕,否則前後拉開太大距離是不行的。

老師說跟馬先生唱就不用緊張,因為他出場後非常穩,亮相就停住了,等着我兩人一塊走,保持船型。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梅蘭芳 楊寶森 武家坡

“四大須生”對老師的提攜,使他受益良多,這對于他最後創編張派起到了很大的幫助。老師的聲腔裡有許多老生的腔,就是他在無形之中吸收了老生各流派的唱法。

跟老旦合作,他學會了李多奎先生的聲腔。跟花臉裘盛戎合作,他又學會了裘派戲。每逢與人合作,老師都會把每位同台演員的唱念學會,以便接對方的台詞。如此,老師就把百家的風格,不同的行當、聲腔都印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這些遠遠不夠,老師還會去聽大鼓、黃梅戲、評劇、歌劇,還會去看芭蕾、話劇。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曾經有這樣一個傳說,四大名旦特别關注老師的成長,比如他排了什麼戲,去哪演出了,演出效果怎麼樣等等。他們輪流去看老師的戲,回來後聚在一起讨論,他演這出戲的優點、缺點,包括觀衆的反應。

他們之是以如此關注老師,是因為他們都将他視作自己的徒弟,教過他自己流派的藝術。

有一次老師演《劉蘭芝》,獲得北京市一等獎。當時梅先生偷偷去看了演出,第二天四大名旦又坐在一起讨論,梅先生說了這麼一句話:"告訴你們吧,把咱們四個人的嗓子拴在一塊,也不如張君秋。"

不管這個故事是真是假,都間接說明老師的個性嗓音,真是空前絕後。也正是因為老師有這副好嗓子,才能創出來他的流派唱腔。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望江亭》是老師的代表作,于50年代中期創編,是第一個創流派的作品。老師創編自己的戲時,移植了地方戲,用他的話來說是走近路。

一出戲成功與否,第一在于劇本,第二在于聲腔。老師把《譚記兒》的本子進行改編,以三個行當青衣、花衫、花旦,分成三場來演,難點就在于三個流派合一。

老師的編腔(現在應該叫作曲)能力是從王瑤卿先生那裡學來的。王先生給人創編聲腔時,都是等夜裡12點客人走盡後才開始,隻留老師在身邊,單獨給他吃小竈說唱腔。

王先生編腔是先讀本子,再根據情緒安排唱腔。後來老師創編新戲時,就是按照王先生編腔的模式,根據腦海裡四大須生、四大名旦的唱腔進行創編的,是以《望江亭》能夠一次成功。

張君秋 | 我跟誰唱,心裡都有底,唯獨跟譚先生唱要注意力特别集中

老師的天才,我認為天下少有。過去很多名家都自己編腔,各流派都有自己的創作。老師的藝術基礎打得十分厚重,是以他編腔的素材特别豐富,平劇、評劇、歌劇、民歌的聲腔,都可以為他所用。

老師總跟我說,學藝要不怕苦,不怕難,學藝就是老師給你金子,你要往兜裡裝,不要拒絕。老師在這方面對我的影響深刻,我每天都要看書,而且也願意聽其他行當的戲。

是以,我也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多看戲,多看書,多有愛好,包括書法、舞蹈也要接觸,高尚的藝術都是相通的。

老師曾說過,前輩的藝術不是不能改,而是不能亂改、胡改,要改得更好,否則就是在糟踐前輩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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