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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聲音]矽谷的大鳥

盡管有心理預期,但矽谷高科技公司的奢侈還是把我震了。

電子遊戲公司EA。員工上班可以帶狗和小孩。矽谷辦公室共1000個員工,高峰時有100個小孩。有專門的保姆跟他們玩。有兩個比足球場還大的草地,小孩玩耍的地方。午間吃飯時間,大人會跑進來一起玩。大人在裡面工作,随時聽見小孩的笑聲和吵鬧聲。據說其中道理,對于一個做遊戲的公司,小孩的天真和快樂能帶來啟發和靈感。

EA還有:酒吧,桌球室,遊戲機,兩個籃球場大的健身房,四個籃球場,能容納幾百人的電影院……我能想象到在這裡幹活的輕松和從容。解不出難題了,去酒吧喝兩盅,跟酒保或者旁邊的哥們侃兩句。放松身心,蓄勢再戰。

Google。路過一條狹窄的辦公間通道,猛然發現一個一頭卷發的哥們在彈鋼琴。走過一個寬敞的大樓間通道,驚訝看到數個人在水池裡遊泳。請注意,這個泳池隻有剛好能裝下這個人的大小,之所有能遊泳,是因為水流有速度、可調節,這樣人能遊泳,但實際不會發生位置移動。還節省空間和水。另有洗衣房,運動後正好用上,據說尤其單身員工忒喜歡。

問接待我們的員工,你認為Google辦公區最像什麼?答:幼稚園。那什麼是幼稚園呢?就是不能有刻闆的規則,一切要随意、寬容;要允許時不時的尖叫和發呆,以及突發奇想。

每一個去矽谷的網際網路人,無疑都會有意無意的尋求一個答案:為什麼這裡能衍生出網際網路的原始創新?成為全球網際網路的心髒?

在走出Google和EA後,潛意識裡的想法是:人如果處于一個放松和自信的狀态,就越能夠感覺到自己和他人的原始的需求,就能夠有貼近人天性的想法和創造力,所做出來的東西就能夠受到人的青睐,流行起來。反之,人如果處于焦躁和緊張,所接收和處理的資訊就會扭曲,就不能感覺到自己的和他人的真實的需求,接下來的一切,都可能是刻舟求劍,南轅北轍。

在從舊金山到波士頓的飛機上,見到一位從北京到矽谷任教的華文教授。她說自己的女兒4歲來美國現在11歲,朋友一看照片就說這是個美國人。眼神和體态呈現出放松和自信,中國人卻是緊張、焦躁、苦大仇深。教授說,她能一眼看出一個華人是來自大陸還是台灣,是剛來美還是已呆了一年或者五年。内在決定外在,是裝不出來的。

這同我十年前在新加坡留學時的經曆一緻。那個時候我一走進China Town的商店,店鋪老闆就會直接用中文跟我打招呼。我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他就是笑而不答。

隻緣身在此山中。如果你看不懂中國人和外國人在微笑和體态上的差别,可以參考另一個名額。鳥與人的距離也許可以衡量社會的文明度。之前在新加坡,烏鴉會飛到食堂桌子上啄盤裡的米粒。它對我們不會傷害它有信心。回國後,不會有鳥靠近我兩米以内。最近在矽谷看到,大鳥在辦公樓前散步,在住宿區的車庫外栖息,從容的過馬路,它們對人類這個朋友有信心。鳥的放松和自信,其實來自人的放松和自信。從鳥的緊張和焦躁可以看出,我們不能放松和自信已經很久了。

現在我确信:放松和自信,是一種由内而外的狀态和能力。這正是美國式創新和魅力之源。

你會說,這過于感性了吧?

最近看到一個學者在TED的講演,主題是偉大的創新其實降臨于互相連結的思想。他的舉證包括:第一,實驗室是誕生創新的地方,但其實創新不是來自顯微鏡之下,而是發生在實驗室隔壁的茶水間裡的随意聊天,尤其是郁悶的科學家們對自己錯誤和失敗的宣洩。第二,咖啡館的興起其實大大的激勵了創新。原因是人們能在這裡長時間的、随意的、慵懶的、就任意話題的閑聊,大腦在興奮和沉寂間跳躍。第三,新想法在大腦裡的表現就是神經元之間長出新的連結,這些新的連結呈現出大腦神經的新的形态和結構。

我概括一下:不同想法的碰撞是創新之源,而不同想法的碰撞不是發生在工位和顯微鏡下的,因為這個狀态是緊張而焦躁的。咖啡館和茶水間之是以成為創新發源地,第一這是交流的地方,第二這裡的人們放松,暫時忘卻工作中的挫敗,離自信也更近。

反過來,我們可以看見中國在創新上乏味的緣由:什麼造成我們的不放松和不自信?從小就習慣的填鴨式教育、被不斷誇大的競争壓力、郁悶的一心望子成龍的父親、願為你付出一切但潛意識裡也期望你回報一切的母親、不斷增長的失業率和物價、污濁的空氣和食物、堵塞的公路和富二代扮演的馬路殺手、卸不掉的流氓軟體……我們不能放松的呼吸和吃喝拉撒、不能從容的過馬路、不能自信的面對親人和對手。

當有的人想把EA和Google的奢侈辦公間搬到中國的時候,無疑會被質疑。大環境不能放松和自信,小環境裡如何能放松和自信?創新,首先看文化看國情。

當然,肯定應該着手改造。關鍵是怎麼做。

陳天橋說,無論商業模式如何創新、如何千變萬化,但本質隻有一個,最高工資給最優秀人才,創造最大的價值!顯然,這不是全部的邏輯。高工資不一定能賦予一個人放松和自信,而可能反過來施加壓力和急躁。如果人心裡是不輕松和自信的,那麼高工資之後,更可能是一個更高的目标。比如貪婪無盡的地産商、牛奶商、腐敗的官員、嗜血的黑客。

甯高甯前一段出來說,創新不是找博士後搞實驗室,而是從内心尊重員工,讓他們在寬松、自由、快樂的環境中工作,創新就會慢慢迸發。更重要的是,當人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自然的尊重和寬松,那麼他們不再會以高工資這些世俗的名額來衡量自己,追逐自己的天性和樂趣,不再仰人鼻息。這就是真正的放松和自信的一代。

中國需要多少時間?三十年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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