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作者 | 丁茜雯          編輯 | 範志輝

宅舞文化的“文藝複興”,解不了時代的困境。

《乘風2023》開播半個多月以來,美依禮芽憑借在初舞台留下《極樂淨土》這一經典舞台再現,在國内再度成為“爺青回”代表人物,一躍成為節目場外人氣投票斷層第一,成功二度翻紅。

而《極樂淨土》這首收割二次元數年的常青之作,更是憑借多個版本一躍登上各大音樂平台排行榜前列。比如原作《極樂淨土》已盤踞QQ音樂流行指數榜13期(截至5月18日),最高排名第三位;而《極樂淨土》乘風舞台版也入榜9期(截至5月15日),最高排名第六位。迄今為止,《極樂淨土》兩個版本在QQ音樂日均仍有萬人在收聽。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而《極樂淨土》的翻紅,不僅令二次元狂喜,也将美依禮芽這一曾經如日中天的代表“舞見 ”重新拉入大衆視野,更讓陷入冷門許久的宅舞文化重新被審視。 

宅舞是如何破圈崛起的?

與“宅”挂鈎,便意味着其脫離不開與日本ACGN文化的息息相關。通俗來講,“宅舞”是與ACGN文化相關的舞蹈活動,且“宅舞”這一形容,也是一個在中國大陸本土化後的簡略代稱。

“宅舞”起源自2008年左右的日本彈幕視訊網站Niconico一些部落客們上傳的舞蹈視訊時所攜帶的“踴ってみた(試跳)”标簽,可了解為是無題材限制、無舞蹈實力限制的”試跳“視訊。 這些部落客們的舞姿也充滿了自由随性,但較為統一的一點,是其選用的音樂、服飾等大多數與二次元相關。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2008年,随着被稱為“鼻血姬”的 Niconico部落客IKURA将自己翻跳動漫《涼宮春日的憂郁》片尾曲《晴天好心情》的SOS團舞視訊投至站内,“宅舞”的新世界大門也由此被這一“鼻祖”打開,複刻動漫舞蹈成為了宅舞的主要創作形式。比如“SOS團舞”舞蹈快閃活動一度風靡二次元世界,“一億人的涼宮”也成為熱門話題将宅舞推向新的高潮。

基于動漫中人物舞姿大多肢體魔性、變化快、易模仿的特點,不管是《名偵探柯南》的柯南片頭舞、還是《僞物語》的片頭曲《白金Disco》舞蹈等,均因能夠提供複刻價值被賦予一定的宅舞屬性。這些在動漫中的“魔性舞蹈”也因宅舞的标簽,漸漸有了能夠帶到現實中的管道。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另一方面,基于虛拟歌手初音未來與Vocaloid所産出的熱門歌曲影響,宅舞也是以迎來了創作高漲時期。比如《孑然怒火》《神的随波逐流》等不涉及版權争議的Vocaloid制作的免費歌曲,都為宅舞的自由編排提供了便利性。

與此同時,Niconico也因動畫程式Mikumiku Dance的出現,迎來了同人作品創作之風。起初,這一程式是Vocaloid為推廣視訊項目而制作,但由于其具備簡易模型功能,也應用為能夠讓初音未來的3D模型自由舞蹈的簡易3D動畫軟體。簡單來說,Mikumiku Dance提供現成的“傻瓜式”模型,來讓使用者進行對初音未來3D形象的自主“電子編舞”且無需掌握樂理知識。

在這一沖擊下,基于初音未來所衍生的遊戲《初音未來Project Diva》則将虛拟與現實結合,利用動捕技術來完成更為精美的舞蹈動作。也正是是以,Niconico的宅舞文化也有所被影響,不再僅僅是基于愛好或是搞笑,而是開始注重專業性、多元化的作品呈現。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而Niconico上的“試跳”視訊随之進入到被有一定舞蹈功底的部落客們“正視”的命運,甚至逐漸擺脫複刻二次元舞姿,進入到宅舞原創階段,但仍舊擁有以“萌”為特色的可愛元氣、簡單易學的大衆刻闆特點。

比如曾在Niconico爆紅的《Luka Luka Night Fever》宅舞,便是出自站内部落客愛川稍的制作,這支舞也因是原創性宅舞,被普遍看作是宅舞真正意義上的“初始”。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值得一提的是,2010年,動漫《僞物語》的熱門片頭曲《戀愛循環》也因Niconico部落客“馬琴”以其創作的宅舞極易模仿,吸引了諸多部落客翻跳“血洗”Niconico,并成為後來标杆性的宅舞之作。而《僞物語》也借此宅舞被反哺,成功推出續作。

擺脫“試跳”的随意性後,宅舞不例外地走入了“内卷”。

以美依禮芽等為代表的專業舞見也适時而生,為宅舞文化帶來了一定的革新發展。2010年,偶像組合原宿BJ Girls出身的美依禮芽在Niconico上以藝名Maria的身份開始投稿,其在2012年與同為“舞見”的Miume、217一同編舞投稿的個人作品《Girls》因高水準的編排,一度在站内掀起熱潮,也令其一躍成為Niconico的舞見代表。

而在2016年,三人所創作的《極樂淨土》,更是憑借花魁元素的舞蹈、服化以及中毒性極強的音樂,将宅舞拉到現象級新高度,并大規模推向海外,“蝴蝶步”也成為了内地二次元争相複刻的宅舞動作。

可以說,正是由于“專業選手”的湧入,宅舞創作也更進一步走向多元化、多樣性,複雜走位、和風民族元素等均能成為宅舞的一部分。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在内地,随着ACGN文化流行,宅舞也被中文網友跨海搬運,這一在日本二次元世界裡流行的小衆亞文化,迅速在内地擁有了一定的圈層屬性。尤其在A站、B站的發展下,滋養宅舞的土壤也十分肥沃。在B站“舞蹈區”,不少UP主緊跟Niconico熱點進行複刻投稿,産生過不少熱門視訊,諸如咬人貓、晚香玉等均是極具代表性的宅舞UP主。

這一熱潮也影響到主流視野,以SNH48、SING女團等為主的本土偶像,效仿日本劇場偶像将宅舞加入公演環節;《戀愛循環》更是被搬上主流電視台演出、晚會等,包括騰格爾在内的主流藝人也進行過不同程度的改編。在日式宅舞的沖擊下,本土化宅舞也随之出現,比如依托SING女團的《寄明月》、音阙詩聽和趙方婧的《芒種》、七朵組合的《玉生煙》等國風歌曲創作的宅舞,都是本土熱門原創宅舞的代表作。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宅舞的輸出,一定意義上也是助推大量音樂作品廣泛傳播的重要途徑,但也因逐 漸拔高要求的舞蹈水準,早已不再是最初以愛好為目的、無傷大雅的“試跳”,這也令不少海内外愛好者“卷”不動,逐漸脫離宅舞大軍。 

宅舞為何成為了“時代的眼淚”?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宅舞從有到無,經曆了從大衆性的輝煌到再次淪落為小衆低調的亞文化的坎坷發展。而其之是以成為“冷門”創作,很重要的一點是,作為其生長土壤的核心地—— Niconico和B站舞蹈區,開始出現以K-Pop舞蹈翻跳為主的熱潮。

近幾年,随着K-Pop推行全球化,K-Pop舞蹈尤其女團舞難度相應有所調整,主要以兼具複雜走位和風格多元、注重傳播廣度的制作形式見長,比如少女時代《Gee》的螃蟹舞、Crayon Pop《Bar Bar Bar》的汽罐舞、PSY《江南Style》騎馬舞、Twice《TT》的手勢舞等都曾掀起全球模仿熱潮。

而K-Pop舞蹈打破圈層的龐大流量,也令宅舞部落客們試圖借此加持自身熱度,完成向大衆視野的進擊,這也同樣是宅舞必然會經曆的大衆化妥協。例如Niconico頭部宅舞部落客馬琴便與其他宅舞部落客組成“FNSD”翻跳組合來翻跳女團舞,也基于其翻跳少女時代《Gee》才被二次元以外的人群所關注,且是以成功登上日本主流電視台節目。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同樣,即便是以宅舞成功跻身B站舞蹈區的部分頭部UP主們,也順勢而為轉行複刻K-Pop舞步。比如在B站擁有148萬粉絲的舞蹈區頭部UP主“舞小喵”,其翻跳南韓女團AOA《Bing Bing》的投稿視訊迄今已高達760.8萬播放,而翻跳《戀愛循環》《桃源戀歌》等宅舞經典之作的播放量均不過百萬。

除了熱度曝光追趕不上K-Pop的出圈速度外,專注于宅舞創作的UP主們無法有效創收也是關鍵所在。一支宅舞視訊的産出,往往要考慮服裝、道具、音樂、編舞、場地等多方面内容,當收入跟不上投入成本的增長,這一筆不菲的開支也令不少UP主難以長期承受,尤其是“小透明”愛好者。

但與此同時,宅舞視訊的品質又與播放量息息相關,為了生存,Niconico網站的部落客們也率先來到了分水嶺。除了像是美依禮芽這類因宅舞出圈、成功簽約唱片公司以歌手身份出道的道路外,受制于日韓偶像工業的蓬勃沖擊下的Niconico也曾主動将站内宅舞部落客進行偶像化打造。

2009年,Niconico就推出由愛川稍、IKURA、Minka Lee等當紅宅舞部落客組成的舞蹈組合“Danceroid”,但比起偶像更像是偶像化舞團,加上成員流動極為頻繁,這支對标偶像女團打造的組合也在推出五年後宣告解散。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在無法給予穩定的創收環境下, Niconico 宅舞部落客們紛紛出走 YouTube 或是流入線下商業活動、偶像活動,這也令 Niconico 迅速失去宅舞社群氛圍,面臨大量使用者流失。 2021 年, NIconico 宅舞區甚至投稿每日甚至不足 30 支,大多數宅舞部落客粉絲數也很難過萬,哪怕 2023 年投稿數量有所回溫,但視訊播放普遍維持在千次播放,難以再達到鼎盛時期輕松破萬乃至百萬的水準。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而内地B站宅舞UP主,雖依靠站内創作激勵、粉絲充電、播放分成、直播打賞、廣告變現等途徑獲得一些收益,但随着針對擦邊球内容整治、B站創收分成條款變遷,也同樣在短暫的輝煌後迎來商業化的潮退。而線下漫展、商演活動也因出于對利用演出提升熱度、大衆化認知、破圈的需求,反倒傾向将越來越多的地上地下偶像、K-Pop翻跳舞團、舞蹈工作室乃至翻跳K-Pop的“福瑞獸”控作為線下演出邀約的第一選擇,粉絲經濟、流量經濟也擠壓着宅舞創作者的生存空間,進一步限制了宅舞在公衆領域的傳播。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近幾年短視訊平台的興起,不少ACGN圈層愛好者重新将“試跳”帶回了社交平台,以素人的姿态分享日常宅舞翻跳,也并無精緻的場景、服化道,往往是簡單的衣着打扮對着鏡頭跳舞,這一“返璞歸真”也頗有一種輪回宿命感。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但中日宅舞發展也同樣面臨着創作瓶頸期的困境,直白來說便是同質化作品太多了。即便内地逐漸在官方平台扶持下湧出《彩虹節拍》《寄明月》等出圈的宅舞之作,但總體上,中日宅舞主流依然是以Niconico上的宅舞部落客為範本。

也正是是以,随着Niconico網站宅舞作品難以出新,且大量部落客走向脫離ACGN文化的“性感風”或是“禦姐風”等女團化的宅舞創作,宅舞的變味也是必然結局。哪怕是2021年,中日宅舞“頂流”美依禮芽與咬人貓聯合推出《宵夜蝴蝶》的舞見作品,在B站的播放量如今也僅僅是超過160萬,甚至遠不及咬人貓此前翻跳《日不落》女團舞超過229萬的播放量。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是以,繼續複制粘貼動漫中的舞姿也就成為了宅舞圈共同的選擇。比如,《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中的“書記舞”、《咒術回戰》片尾曲舞蹈、《JOJO的奇妙冒險》的“黑幫搖”等均是近幾年長盛不衰的宅舞題材。

在這千篇一律的内容創作下,自然而然的,宅舞推陳出新的新鮮感也消失了,反倒是要依靠嘩衆取寵的标題、獵奇封面來吸引流量點選。是以,即便有所堅持的宅舞創作者,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一如B站上,宅舞UP主們已然進入到“卷”暧昧标題、封面的軟擦邊行為。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不過話說回來,縱使宅舞文化掀不起輝煌時期的風浪,但總歸是仍有一定的亞文化閱聽人在死守堅持,其也因簡單易學的特性受到部分品牌青睐,用做破圈 小衆圈層的“敲門磚”。 比如蜜雪冰城、招商銀行等,都曾為了吸引二次元閱聽人,以宅舞作為拉近關系的特供 捷徑。 當然,全民翻跳的盛況,也确實難以再現。 

結語

随着美依禮芽再度跳起《極樂淨土》,昔日宅舞風靡内地網際網路平台的盛況也悄然迎來了一波懷舊“複活”,近期B站舞蹈區的團建,更是引發一波集體性回憶殺。

但這卻并不意味着,宅舞熱潮能夠再現昔日輝煌。

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其最初的“試跳”标簽,便已經将宅舞定性為是需要大衆參與創作的内容,而這也是束縛其發展的關鍵所在。顯而易見的,依據專業性分流的宅舞下場也是被抛棄。

更何況,ACGN文化在時代的浪潮下,已然漸漸在内地流于主流文化圈的範圍之外,大衆對于這一領域内所有文化的印象,也并非客觀。而遊走在ACGN文化中的宅舞,更是面臨着兩頭不讨好的境地。

美依禮芽借《極樂淨土》二度翻紅,宅舞卻成了“時代的眼淚”

一方面,宅舞的流行化也帶來了相對的有色眼鏡,諸如擦邊、媚俗等說法仍是揮之不去的标簽;另一方面,其也在專業性和簡單化中搖擺不定,過于簡單易學、并無太過嚴格的專業性門檻,也被認作是“兒童舞蹈”,在被各類專業舞蹈種類灌溉下的舞蹈區裡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結合K-Pop、C-Pop等再融合的“新”宅舞,在二次元眼中也早已脫離宅文化的初心,更像是為了擷取流量點選,将亞文化過度商業化的一種現象。種種來說,宅舞的窘況其實一直未變過,隻是在複古懷舊文化浪潮的不斷沖洗下被拿起又放下,成為輝煌過的流行文化階段性的“眼淚”。

也許《極樂淨土》的此番重新爆紅,并不一定能夠帶動宅舞重回全民翻跳盛況,但這一份來自二次元的“小小震感”,也終歸是人們對那個創作質感雖不完美但充滿真實、沒有束縛的文化噴湧年代的懷戀。

說到底,也是浪漫化過去的一種小小慰藉罷了。

本文為音樂先聲原創稿件,轉載及商務合作,請聯系我們。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