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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員一輪接一輪 人工智能将取代白領?

作者:新湖南

毫無疑問,我們正在經曆全球範圍内的裁員潮。

當我們在慶祝“五一”勞動節的時候,IBM宣布暫緩招聘2.6萬個背景崗位,未來5年将有7800個工作崗位被人工智能取代。

5月9日,曾出品過《教父》《阿甘正傳》的派拉蒙宣布裁員,旗下有線電視網絡裁員25%,同時關閉MTV新聞。公司在聲明中提到,将通過取消和精簡一些組織達到降低成本的目的。

幾乎同一天,福特中國也在琢磨着“精簡”。據說,該公司即将裁員,受影響員工高達1300人。

短短幾個月,裁員風暴已從科技領域,逐漸吹到金融圈、零售、汽車等行業。

大廠員工們曾标榜自己和公司是“相親相愛一家人”,但半夜裡一封措辭生硬的郵件,或一個陌生号碼發來的短信,這些“家人”就成路人。

裁員就像一記耳光,把白領們的安全感,狠狠地打碎,然而,大規模裁員真的可以“降本增效”嗎?

裁員一輪接一輪 人工智能将取代白領?

上班猶如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哪天将嘗到裁員的滋味。(圖/《阿甘正傳》)

神仙公司,突然不香了

“未來企業裁員不止13%,甚至可能高達40%—50%!”矽谷投資人Elad Gil在5月9日發推預測未來的企業動向。馬斯克跑評論區補了一刀:“我希望你是錯的,但是我懷疑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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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礦中的金絲雀”指危險的先兆。(圖/推特)

2022年11月9日,臉書母公司Meta官宣裁員1.1萬人,在衆多科技巨頭中率先拿起“降本增效”的大刀。

美國矽谷巨頭同步切換“過冬模式”,裁員一輪接着一輪,先觸及上下遊的晶片、遊戲,接着到外圍的金融和咨詢,然後蔓延至消費和制造業。

僅今年1月,亞馬遜裁員1.8萬人,谷歌母公司Alphabet裁1.2萬人,微軟裁約1萬人。到3月中旬, Meta再裁員1萬人,成為首家宣布第二輪大規模裁員的大型科技公司。

與此同時,中小廠跟随大廠腳步,斷臂求存。Zoom創始人袁征曾标榜“讓員工快樂工作”,敢承諾不裁員,結果第二年就自打嘴巴,裁員15%。

美國就業資訊網站Layoffs.fyi的資料顯示,今年頭5個月,科技企業公布的全球裁員計劃受影響人數約為19萬人,這一數字在2022年全年約為16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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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年半,美國科技公司裁員情況。(圖/Layoffs.fyi)

咨詢公司一邊教大企業“砍人”,一邊對自己人下手。3月,咨詢巨頭埃森哲宣布裁員1.9萬人。4月,畢馬威在美國裁員近2%,接着是安永要裁約3000人。

消費和娛樂等行業的白領陸續感受到 “寒意”。美國零售業巨頭沃爾瑪宣布裁員2000人,媒體和娛樂業巨頭迪士尼裁員7000人。

迪士尼旗下的流媒體Hulu的北京研發中心也未能幸免。Hulu北京的裁員比例超90%,影響300多人。這裡一直是以高福利而聞名的“神仙外企”。隻可惜,公司走廊滿牆的專利,都無法阻擋“仙子們”被逐出“童話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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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迪士尼裁員已進入第三輪,Hulu北京倒在了第二輪。(圖/小紅書截圖)

在經濟放緩的情況下,首先裁員的往往屬于資本密集型行業,例如建築業,接着是擁有大量廉價勞動力的行業,例如零售、酒店和餐館,最後裁員的大刀才會“殺”到白領頭上。

美國勞工部資料顯示,在1990年、2001年、2008年和2020年經濟衰退期間,藍領的失業率比白領更高。但是,這兩年承受裁員之苦的主力,卻是白領。

短短的3個月内,亞馬遜精簡掉了2.7萬人,其中多半是白領員工,集中在雲科技、人力資源、廣告和零售等業務,幾十萬名基層倉庫員工則幾乎不受影響。

除了減少人力成本外,自動化技術的突破也成為了巨頭們裁員的理由之一。

五一假期裡,IBM高層宣布人工智能和自動化工具将在未來5年内取代約7800個崗位。提供在職證明或部門間員工調動等簡單任務,很快就會實作完全自動化。

過去,自動化已取代了部分藍領工作,像是掃地機器人代替清潔勞工打掃醫院病房。這一次自動化的曆史車輪,碾向了薪酬更高的白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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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幻電影裡,AI系統能代寫情書。(圖/《她》)

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統進一步模糊AI和人類的職業界限。除了IBM,許多公司也開始試着用AI取代白領崗位。

在國外,微軟新聞嘗試用一個AI新聞采集系統,一次性取代了幾十名編輯。這AI系統會評估新聞的主題、觀點和新鮮程度,傳統的編輯人員隻能給AI打下手。

在國内, AI繪畫軟體一夜間颠覆了原畫行業。據《新京報》的報道,國内一些遊戲公司大幅削減原畫師團隊。學畫畫10多年的原畫師原本月入2萬元,如今要麼接不到工作任務,要麼淪為AI圖檔的修圖員。

投資銀行高盛在今年3月底釋出的報告顯示,生成式AI技術将導緻美國和歐元區有1/4的工作實作自動化,全球将有3億個全職崗位面臨被AI取代的風險。

按照谷歌中國前總裁李開複的判斷,比起需要手眼協調的藍領工作,偏向定量分析的白領工作将更容易被AI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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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和AI合作了嗎?(圖/《我,機器人》)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Christopher Pissarides曾預測,疫情後工作自動化的進度條将加速,進而減少對人工勞動力的依賴。有網友開玩笑說,以前大公司是給每個電腦配一個人,将來也許是給操作電腦的AI們配一個管理者。

昔日的“神仙公司”大幅裁員,未來的AI在搶飯碗,當下的白領陷入腹背受敵的鏖戰中。美國風險投資家傑森·卡拉卡尼斯預言:“白領衰退”正在來臨,并會不斷加劇。

大流行結束,企業忙着“降本”

裁員主要分為經濟性裁員和結構性裁員。

經濟性裁員指企業因自身經營危機,期望通過裁員來降低成本、扭轉虧圖損。跨國投資銀行瑞銀破産所牽涉的裁員,就屬于這一種。而結構性裁員指因公司主營業務發生變化,部分員工與其工作内容不相符,需進行優化調整。

事實上,科技巨頭遠沒到生死存亡的時刻,它們的2022年營收有下跌,但總體上仍相對平穩。與2021财年相比,2022年Meta利潤下降了55%,但總營收僅下降了1%。從去年以來的“裁員潮”,更偏向于結構性裁員。

疫情期間,人人宅家,工作、學習和娛樂都在網絡上。科技大廠上演“搶人大戰”,像囤日用品那樣囤“人”。

2020年3月,亞馬遜的全球員勞工數約為62.8萬人。疫情期間受線上業務驅動,亞馬遜員工激增至150萬人。據高盛的統計,谷歌、臉書等科技巨頭疫情期間的員勞工數,平均增長了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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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三年,亞馬遜全球員勞工數增長了兩倍多。(圖/WSJ)

臨近新冠大流行的尾聲,科技巨頭們猛回頭,發現人招多了,開始想辦法削減勞動力成本,以回應投資者對企業利潤的孜孜以求。2022年11月,Meta裁員消息公布後,Meta股價暴漲7.25%,創造消息公布前9個月以來的新高。

美國科技巨頭們真正的裁員理由,與其說是美聯儲暴力加息、全球經濟放緩、市場競争激烈、消費者支出減少等外部因素,不如說是“市場需求沒按我的劇本狂飙”。

美國斯坦福大學商學院教授傑弗瑞·菲弗(Jeffrey Pfeffer)直斥,大同小異的裁員聲明背後藏着“社會傳染”現象:大企業在互相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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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教授傑弗瑞·菲弗認為,科技巨頭裁員是盲目互抄的傳染行為。(圖/Nancy Rothstein)

“大家都在裁員,我為啥不照着做?”再智慧的腦袋,往往也難逃從衆心理的魔掌。實際上,要精準算出一家公司的人力需求,先要有合理的人效标準,再根據業績達成情況反推一個部門得安排多少人。那些沒有零頭的裁員數字,看着就是企業連猜帶蒙的“一刀切”。

奇怪的是,誰夠膽子切這麼“一刀”,誰就可能獲得豐厚的個人回報。谷歌母公司Alphabet一邊裁員1.2萬人,一邊給公司CEO發了2.26億美元的年薪(約合人民币15億元),是一般谷歌員工平均年薪的800倍。

學術研究表明,裁員與節省成本之間,不存在必然的因果關系。合法合規的大規模裁員,本身就要高額成本。

Meta的“裁員禮包”裡含0.5n+4的遣散費、6個月員工健康保險以及其他按法律和慣例的補償。按照公開資料,Meta平均裁減一個員工的實際成本約為8.8萬美元(約合人民币61萬元)。

霍尼韋爾前CEO高德威算過一筆“裁員賬”:每一位被裁掉的員工獲得相當于6個月薪酬的遣散費。對于企業來說,這意味着6個月後才真正開始省錢。而經濟衰退期通常持續12—18個月,在這之後市場需求增加,顯然,公司在大規模裁員後的一年左右又要再次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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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員成本=遣散費成本+交接成本+招聘成本+教育訓練成本+适應成本+機會成本(圖/《在雲端》)

一裁一招之間,會耗費更多的時間和資金,再加上新員工在成為生産力前,企業還需要付出教育訓練。

考慮到所有這些成本,裁員可能并不省錢,更像是股市中高買低賣的不理智行為。咨詢公司貝恩研究顯示:“裁員的成本可能會超過收益。”

降本增效,可能降了個寂寞。

裁員神話,勸你别信

那麼,裁員能增效嗎?一輪輪的裁員把公司砍得七零八落,公司業績自動走向巅峰?這樣的裁員神話,勸你别信。

傑弗瑞·菲弗和同僚研究了過去40年全球企業裁員與招聘的大量執行個體,發現人們對裁員存在着多重誤解。

傑弗瑞·菲弗指出,裁員通常不能削減企業成本,也沒有經驗證據表明裁員有助于提升盈利能力。裁員解決了做事的人,卻沒有解決企業本身的問題。許多被裁的員工會以外包員工的身份,繼續給原企業打工。

一些證據表明裁員實際上損害盈利能力。美國“911”恐怖襲擊後,幾乎每家航空公司都在裁員,唯有美國西南航空除外。到了2001年年底,西南航空憑借沒有折損的團隊,快速恢複營運,并一把搶占對手的市場佔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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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存團隊的核心實力,待經濟複蘇時才能搶占先機。(圖/《非自然死亡》)

随着對手縮減人手,服務和創新往往也随之減少、變慢。《哈佛商業評論》的統計顯示,疫情初期裁員最猛最快的企業,大多在疫情後期恢複最慢。

裁員必然帶來的結果,大部分是負面的。對于公衆,裁員好比照妖鏡,清晰映照出企業過去的敗績。貝恩公司的一份報告顯示,如果公司因大型戰略重組或合并而裁員,那麼投資者可能會推高股價。然而,如果裁員隻是為了削減成本,“華爾街之狼”會做空公司股票。

除了企業形象外,裁員傷害最深的是人心。研究發現,裁員會使受影響員工壓力增加,更容易陷入抑郁狀态,可導緻自殺率翻倍。

實際上,被裁并不意味着不夠優秀。無論是大廠還是小廠,裁員本就沒按照嚴格的标準進行,可能僅僅是個人運氣不好,碰到一個“殺人如麻”的老闆。

矽谷企業家教練坎貝爾認為,裁員要果斷進行,但操作的手段要講究,要給足員工保障和安全感。企業和員工不僅是合同上的關系,還會形成心理契約,産生不成文的期望、默契和信念。說好的升職加薪落空了,公司舉起裁員的大刀,這些都意味着心理契約的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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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裡的裁員,終究是電影裡的。(圖/《在雲端》)

研究表明,即使是裁員中的幸存員工,安全感和工作滿意度都會降低。這時候,人們要麼選擇摸魚敷衍的低支出模式,要麼拼命表演“上班”,陷入無意義内卷。

美國心理學協會的研究顯示,裁員中幸存員工的工作業績下滑20%。裁員幸存者往往就像背負情傷的戀人,有愛但不多。

衰退面前,上司者沒有好的選項,他們隻能從“壞的”和“不那麼壞的”選項中挑一個。必須明确的是,裁員絕不是降本增效的唯一選項。

有的企業甯願“停薪休假”。2008 年大衰退來襲時,美國霍尼韋爾為2萬多名員工提供無薪或減薪假期。盡管2008年的經濟衰退更嚴重,但這家公司在銷售額和淨收入都比裁員兩成的2000年表現要好。

有的企業把裁員視為最後的底線。自1948年以來,林肯電氣一直保持着“不解雇”紀錄,即不解雇3年工齡以上、周工作時間多于30小時的員工。即使面對戰争、大蕭條和巨額虧損,該公司堅持通過管理層帶頭減薪、崗位調配、減少工時和提高産能等政策積極尋找出路。

企業再大,人始終是所有資源流轉的中心。哪怕是人工智能,往往也需要先有足夠多的“人工”做支撐。隻要生意一直做下去,人就不可少。

裁員不降薪,還是降薪不裁員?這是一個關乎企業生存的問題。有些裁員也許是迫不得已的,但跟風高舉“降本增效”的大旗去裁員,那不過是在欺負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