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瘋狂的外星人，已瘋狂的資本

文|木宇

誰能想到，《瘋狂的外星人》在戲裡是一出荒誕的人間喜劇，在戲外又是一出瘋狂的資本悲劇。

春節期間，從影院走出來的人們，一面回味着《瘋狂的外星人》的笑點，一面争論黃渤和沈騰誰才是中國真正的“喜劇之王”，影院内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但另外一邊，為這部影片進行發行的樂開花影業，恐怕很難真正快活地起來，這家公司背後真正的掌控人是國内另外一位喜劇明星——王寶強。

說到底，這源于一紙保底發行協定，為了争奪《瘋狂的外星人》在中國境内（包括港澳台地區）城市院線影院的獨家發行權，樂開花影業開出了28億元的保底天價，重新整理了中國影史記錄。這讓歡喜傳媒在電影上映前就鎖定了7億元收入，保證穩賺不賠，如果電影上映後總票房收入超過28億元，除了7億元之外，雙方還可以就超出的部分按影片淨收入分成：投資方為30%，保底方為70%。

瘋狂的對賭後面，是叮當響的算盤

即便在電影市場蓬勃發展的中國，誰敢說一部電影一定能達到28億的票房，别說2018年又恰逢影視行業寒冬，但王寶強旗下的樂開花影視就這麼做了，這看起來太像是一出影視行業的鬧劇。

《瘋狂的外星人》僅宣傳、推廣及發行相關費用，預算就達到了2億人民币，也創下了行業已知宣發費用的最高記錄，加上7億保底支付給制作方的費用，一共花上9億的真金白銀就為了賭一部電影票房超過28億，這樣真的值得嗎？迄今為止，國内還從未有一部電影在制作費用上達到這個數字。

王寶強是瘋了嗎？其實，不僅沒瘋，算盤還打得叮當響，這主要有以下兩個原因：

首先，得益于春節檔票房體量及電影頭部效益。随着國内消費者春節期間觀影習慣的養成，近年來春節檔票房增速迅猛，根據中金公司研報，2011~2018年春節檔票房從3.4億元增長到57.7億元，複合年均增長率達50％。且根據2019年春節檔電影類型預測，票房有望達到72億元，同比增長24％。需要注意的是，這僅僅是指除夕到初六7天的票房計算，如果将時間延長，大春節檔是具備百億體量的檔期。

在這個檔期内，是最容易産生大票房電影的。國内總共5部30億以上票房的電影，就有3部誕生于春節檔，分别是《美人魚》《紅海行動》和《唐人街探案2》，其中後兩部都是在去年春節檔上映。從春節檔票房結構來看，頭部影片占據了80%的份額。保守估計，2019年春節檔至少會産生一部票房超過30億的電影，而從影片關注度而言，《瘋狂的外星人》是最有可能問鼎的。

第二個原因來了，就票房潛力而言，《瘋狂的外星人》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在正常情況下，我們大多隻能依據過去的經驗來判斷未來的情況，無論是喜劇類型，還是甯浩的執導水準，還是黃渤和沈騰這兩位擁有頂級票房号召力的喜劇巨星，亦或是劇本——改編于大劉的原創科幻小說《鄉村教師》。而再來看隔壁的競争對手，《飛馳人生》：韓寒的導演能力一直備受争議，賽車題材也不如科幻題材來得有吸引力；《流浪地球》：雖然同樣改編于大劉的小說，但無論導演還是演員都缺乏引流能力，知名度最大的就是吳京，而中國科幻聽起來就像是個笑話。說起來，最大的競争對手反倒是星爺的《新喜劇之王》，但近年來周星馳的影片品質一直處于下滑趨勢，這部電影也一直有“炒冷飯”之嫌。

綜合來看，《瘋狂的外星人》最具備沖冠實力，事實上，從上映前的影片關注度而言，這部電影也是期望值最高的。理性分析下來，28億的票房保底，對這樣一部光環加持的電影而言，其實并不算太高。

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首日票房不到2億排名第四的《流浪地球》成了最大的黑馬，不僅成了“中國首部科幻大片”，還“開啟了中國科幻電影元年”，一路上揚成為最大的票房黑洞，貓眼預測票房超過50億。在《流浪地球》大片氣質和家國情懷的對照下，同為科幻題材《瘋狂的外星人》更像是一出獨幕喜劇喜劇，不僅不那麼硬核，甚至都不那麼好笑了。

明星時代的落幕，内容為王的崛起

電影行業的發展如同一枚硬币的兩面，一面是流量明星的招搖過世，吸粉無數霸占微網誌熱榜；一面是觀衆用腳投票，硬生生捧出缺乏明星的票房黑馬。這不禁讓人懷疑這個時代的真實性，我們明明看到無數人為愛豆抛頭顱灑熱血，控評打榜攻伐異己，但真正的電影市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無論小鮮肉還是老臘肉，或者小鮮肉+老臘肉的全明星陣容，都無法真正左右一部電影的票房。

這個現象，在整個2018年格外明顯，從《阿修羅》到《歐洲攻略》，無不是流量明星+影帝影後的全明星陣容，前者上映三天即緊急下檔，後者在上映第二日票房緊急跳水，總票房僅達1.53億。究其原因，和豆瓣評分都不超過4分有關系，低劣的口碑直接導緻了票房的失利，無論多大牌的明星都拯救不了。

明星效應本質也是IP流量效應，即便不從個人出發，從品牌角度出發也得以窺見流量泡沫的破滅，從徐峥的“囧途”系列到“愛情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系列，再到如日中天的“開心麻花”電影，最終都因為電影口碑的下滑票房不如預期，沒有長青的IP，隻有經得起考驗的内容。

真要論票房号召力，《瘋狂的外星人》聚集了中國最頂尖的喜劇人，“甯式喜劇”久經市場考驗，甯浩的市場眼光也犀利獨到，推出了《我不是藥神》這樣的現象級電影，黃渤和沈騰幾乎長在了觀衆的笑點上，二者參演的電影累計票房都超過了60億人民币。更重要的是，從過往戰績來看，三者都極少失利，發揮十分穩定。

從結果來看，《瘋狂的外星人》的票房不僅不瘋狂，連預期都難以完成，對于這樣一部衆望所歸的電影，30億應該是它的起跳點。這個鍋自然得隔壁的《流浪地球》來背，一家獨大，把最大的蛋糕都分走了。《流量地球》有其特殊性，拿韓寒的《飛馳人生》相比或許更為公平，雖然這一部裡面也有沈騰，但《瘋狂的外星人》還有黃渤，并且韓寒的導演功力和甯浩還不能相提并論，最終《瘋狂的外星人》在票房上也沒有形成太大優勢。

觀衆打分多少和心理預期有關，在豆瓣上，《流量地球》7.9分，遠超預期；《飛馳人生》7.0，中規中矩；《瘋狂的外星人》6.4分，可以說低于預期了，言下之意就是這樣的金牌陣容拿出這樣一部作品，太不夠意思了。去年的《紅海行動》也算得上是一部現象級電影，但在票房上與《唐人街探案》差距并不大，說到底，還是《瘋狂的外星人》在内容上不夠硬，才能被《流浪地球》碾壓得如此嚴重。

相較之下，隔壁另外一部同樣上映前備受矚目的《新喜劇之王》才叫凄慘，誰會想到，星爺的電影居然在春節檔連7億能難以達到，就在3年前的春節檔，《美人魚》才突破30億大關，創造了影史票房紀錄。伴随着星爺電影票房一路下滑的，還有口碑，如果說《西遊》系列還能消費過往的情懷取得不菲的票房，那麼《新喜劇之王》則是榨取了最後一絲剩餘價值，也透支了觀衆對其作品的信任，不難預見，如果星爺再拿不出像樣的作品，資本市場都會對其緊閉大門。

無論如何，各種迹象都在表明，在今天及未來的中國電影業，不管你是昔日巨星還是當紅炸子雞，也不管你曾經取得了怎樣的輝煌，市場終究隻會對你當下交出作品的品質進行評判。明星時代的帷幕正在緩緩降下，而内容為王的時代正在拉開大幕。

電影産業的現象揭示了整個内容産業的未來，也貼合了整個網際網路時代的發展趨勢，即流量泡沫終将破滅，唯有沉下心來精細深耕才有出路。消費者終于用自己的行為決定了生産端的制作方向，但對資本而言問題也變得複雜了，失去了IP流量的風向标，内容的大海太深不可測，是《我不是藥神》這樣的現實主義題材嗎？還是《戰狼2》《紅海行動》這樣的軍事題材，亦或是《流浪地球》這樣的科幻題材。

最壞的情況是，在少數幾個類型片風口窮追猛打；最好的情況是，在各個類型片領域百花齊放。資本永遠都在理性與不理性之間搖擺，但總而言之，國産電影工業化的程序肯定是要加快了，文學的“金線論”或許也将在電影行業發生，讓《瘋狂的外星人》這樣的資本悲劇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