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這麼解氣的華語劇了:
航空公司上司一字排開,為造成死傷十數人的大型事故鞠躬道歉。
此時突然闖進黑色身影,大波浪卷發在空中散播着殺氣。
沒等現場反應過來,此女大喝一聲:
誰是老闆!
然後運氣丹田,開啟殺神模式:
陳總?一拳。
張總?又一拳。
诶,董事長,你要去哪裡啊?
但,解氣是解氣。
回到現實,因事故昏迷的爺爺還是沒從航空公司拿到賠償費,這不幸的一家人還是被房東趕出了出租屋。
剛剛還張揚的大波浪,轉眼在病床前被淚水沾濕。
從暴怒到心涼。
如果不是Sir告訴你。
你敢相信,這是一部華語“偶像劇”的開篇嗎:
不良執念清除師
愛奇藝國際版出品,這部新台劇的确披着“偶像”的外殼。
男主曾敬骅,《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打響名頭,一張像楊洋卻少了油膩的臉;
男二彭千祐,《罪夢者》裡許光漢的哥哥兼情人,上演過堪比gv的大尺度戲碼;
女主宋芸桦靠《我的少女時代》吃遍天。
就連沒什麼地位的男主媽媽和單元配角,也由楊瑾華和鄭元暢這樣的咖位出演。
咖位另說,顔值肯定保底。
但論品質,它絕不“花瓶”。
4月末上新了兩部華語劇,在Sir看都有争奪年度好劇的資格。
一部來自内地,《漫長的季節》。
另一部則是這部來自台灣地區的《不良執念清除師》。
這幾天一直霸占豆瓣熱門頭兩名。
——且兩部劇都在漲分。
按上線順序,Sir今天先聊後者(放心都會寫的)。
如果說隔壁《漫長的季節》是讓鏡頭帶我們進入熟知的、特殊的年代,尋覓命運的回響。
那麼,《清除師》則是駐紮當下:
命運無常,何以解憂?
01
Sir在看劇中幾度猶豫。
這到底是部啥劇?
說是偶像劇吧,又不算太主流。
蒲一永(曾敬骅 飾),高中校霸學渣。
平時愛好是欺負好學生,也就是本劇男二曹光硯(彭千祐 飾)。
一個狂拽酷炫。
一個身嬌體軟。
屬性分明,明晃晃的暗示快呼到觀衆臉上。
說是奇幻劇吧,尺度又有點大。
小蒲本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父母恩愛,爺爺健在。
雖然學習不好,但小蒲的爺爺是個書法大師,耳濡目染下自小便習得一手好字。
小蒲不僅跟爺爺學習書法。
十幾年來,偶爾爺爺身邊出現的“髒東西”,他也盡收眼底。
你可能猜到爺爺有秘密。
但還沒等小蒲查明,這家人便被突如其來的空難砸中。
父親傷重去世,爺爺随之病倒,而小蒲躺了兩年才悠悠轉醒。
逃出生天?
呵,一睜眼,噩夢剛開始。
命運的平行線此刻也變成雜交水稻,仿佛打開某種神秘開關:
某高架橋發生一起車禍。
司機喪生,整個人撞得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死人沒什麼稀奇。
但到了夜晚,某種神秘力量卻開始蘇醒。
殘肢和屍塊不僅像電影《詭絲》一樣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縫合,這具類似弗蘭肯斯坦的怪物,還擁有了短暫的生命力。
可這關小蒲什麼事?
見證神奇的時刻到了……
3。
2。
1。
“屍體”不遠千裡趕來,閃現在他的卧室。
是以這tm是個恐怖劇?!
看着看着,也不完全是。
之是以有這奇怪的現象,是因為爺爺躺在醫院不省人事,鬼魂沒有了之前的去處,便來找血脈相連的孫子。
由此,一場人與鬼魂、怪物甚至是幻象的糾纏,也就此展開。
02
豆瓣一句新鮮出爐的評論:
“前有《第8号當鋪》,後有《清除師》。”
實際上這部劇不僅有台劇前輩的影子,也讓人想起《金宵大廈》《清潔師》等港劇,延續港片的人情味,通過孤魂野鬼緬懷一個時代。
但也有細微的不同。
形式上,灣灣的劇配合口音,在沒有恐怖音效的情況下,哪怕靈異題材也帶有一種玩世不恭的天然喜感。
事關生死,這部劇不僅沒有給你上那種“逝者已逝”的雞湯文學。
恰恰相反。
生與死在這裡,反倒是可以拿來調侃、抱怨的市井話題,甚至帶點普通人浪漫的想象。
舉個例子。
男二曹光硯畢業後進了醫學院。
他發現課室中常年存放着一具神奇的屍體,也就是高校裡給學生練手的“大體老師”。
通常,大體老師都是那些生前确認捐獻的志願者。
但偏偏隻有這位大體老師沒名沒姓,全部身家隻有一個“猝死”的标簽。
不僅身份來曆是個謎。
相比其他“同行”,這位老師神奇到自帶修複功能,手術刀口可以自動愈合。
他的背上,還文着一幅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仕女圖。
一名神秘女子坐在木蘭花樹下,拈花微笑。
仔細觀察:
哪怕屍身其他地方都有腐爛,文身卻沒有損傷分毫。
這裡有什麼故事?
别急,等她自己給你說。
文身上的仕女活了過來。
而且不僅活了,像《畫中仙》一樣化作靈體重制人間,還和其他鬼魂一樣,千裡迢迢來找小蒲,希望他可以幫助自己。
但憑一幅文身,要怎麼找到雪藏數年的無名屍源?
本來一開始你們想到的主角當然也想到了。
按圖索骥。
普通人不認識那幅文身,總有文身師會認識。
什麼要求?
原來那個男人幾年前闖進文身店,要求在背上刺青。
這一刺,不但是終身難洗的大面積人像。
他甚至完全不認識畫裡的女人,圖案不過随手一指。
按理說,一個刺青說搞就搞的成年人,不是熟手愛好,就是個性不羁。
但這個人呢。
生前,普通社畜,上班打卡,下班聚餐,性格特别内斂,絕不出風頭。
業餘時間跑去關懷流浪漢,為那些社會上的邊緣人噓寒問暖。
——簡直純良到不能再純良。
怎麼死的?
在被公司排擠辭退後,他在一個雨夜猝死。
他抱着準備送給流浪漢的棉被,倒在半路上。
哪怕疼痛,也堅持沒有發出呻吟,隻叫了兩聲媽媽,便咽下最後一口氣。
除了背後的文身。
他的存在與離去都是那樣相似,安靜到無人知曉。
到這個時候,也終于揭曉謎題的答案。
一個如此内向的人,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去文身?
他隻想有人陪着自己。
一個細節。
當他看中那幅仕女圖時,曾跟老闆提出想要改一改。
不是改得更美。
而是改得更平凡,更真實。
這也是《清除師》不像“奇幻劇”的原因:
它從不想帶你走遍四海八荒。
卻隻想帶你穿越人心角落的那片隐秘森林。
他是的的确确是在為自己尋找一位“伴侶”。
平日裡,他也會與背上的女人說話、聊天。
久而久之仕女也有了感應。
她雖然不知道這麼多年自己背靠背的情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
但她寄宿在男人身上太久,已經成為了他的“背後靈”。
日日夜夜,相依為命。
哪怕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彼此,卻終身相愛。
故事最後。
仕女拿到了情郎的名字,心滿意足,煙消雲散;而那具冰冷的屍體,也因為有了名字而被登記在冊。
醫學院的學生們向他齊齊鞠躬:
“感謝大體老師”。
《清除師》沒有忌諱死亡。
因為在鬼魂眼中——死亡不是别的,隻是生命的中轉。
03
Sir發現,我們國劇很少聊“死”這件事了。
但在過去一段時期,我們對死亡的了解又經曆過翻天覆地的變化。
去年朱一龍主演的《人生大事》,讓我們面對死亡這一嚴肅命題,得到了久違的宣洩。
但人類面對死亡,遠不止緬懷一種姿态。
華人社會的語境中。
因為傳統風俗的原因,我們總是會被靈異題材所吸引。
那些光怪陸離的志怪故事,總能戳中内心最獵奇焦灼的某個軟肋,為觀衆造就現實中總是無法達到的幻想與心靈寄托。
就像當年爆火的《第8号當鋪》。
許多人都妄想用自身的一部分,去交換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圓滿。
實際是以死亡,寫生命中無窮無盡的欲望。
再把目光拉遠一點。
那些影史大導,在死亡這點上都有着尖銳的眼光。
徐克改寫民間傳說,用一對苦命鴛鴦的死亡,反襯出一整個吃人時代。
這才有了《梁祝》。
陳國富在宗教詭術的背景裡,以一宗離奇命案為切口,探尋着屬于一個民族的壓抑與癫狂。
這才有了華語恐怖片巅峰《雙瞳》。
周星馳在對好萊塢調侃之餘,将鬼魂與鬼馬結合,嬉笑着對抗着現實中的荒唐麻木。
這才有了我們反複觀看的《回魂夜》。
就算是往往以合家歡著稱的迪士尼,也曾因一句與“死”有關的台詞刷屏我們朋友圈。
“據說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生理意義上的死亡,第二次是法律意義上的死亡,而最後一次,是當所有人都忘記你了,那麼你也就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如果在活人的世界裡沒人記得你了
你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我們管這叫終極死亡
而如今,這些意味深長的死亡。
大多被吞沒在長生不老的飛升,以及四海八荒的仙俠世界裡了。
回到《清除師》。
目前出到六集,講了三個故事。
第一個,水裡的河神借屍還魂,祈求為自己解脫真身;
第二個,沒名字的男人和沒肉身的女人,互相取暖;
第三個,失去兒子的父親誘拐其他小孩,為解思念之苦;
他們有什麼共同之處?
神像是人們求雨的寄托;屍體是死者隐匿的訴求;文身是男女情感的連結;路标是父子親情的指引……
每一個人,每一具靈魂。
在這個不再容納異類與失敗的時代。
都在被迫拼命用外物,尋找自我與彼此的救贖出口。
它在說的不是死亡。
而是活着。
是芸芸衆生,是命運無常,也是那些卑微卻又可愛的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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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穿Prada的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