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6日刊|總第3207期
勞碌一生卻一無所獲的丹尼，第三次去超市給原本為自殺而購買的幾個戶外烤肉架辦理退貨，不料因找不到收據而被拒絕。回到車上的他懊惱自己“總是辦不成事”。
就在他剛啟動自己的老舊皮卡時，一輛嶄新的白色SUV突然出現。兩車差點兒相撞。丹尼火冒三丈地質問對方司機，得到的回報是一個标準的“國際友好手勢”。
這就是最近在Netflix上線美劇《怒嗆人生》的開頭。本是生活中常見的小糾紛，然而因為兩位司機當時都憋着一肚子的悶氣，是以演變成一場路怒。随後這場路怒又演變成兩人無休無止的互相報複。很多卷入其中的人，都被捅破了裝給别人看的美好假面。
01
《怒嗆人生》是亞裔題材，由剛剛憑借《瞬息全宇宙》橫掃奧斯卡獎的業内黑馬A24出品。三位導演分别是宮崎光代、傑克·施萊爾、李成真。
史蒂文·元飾演的丹尼，以及丹尼生活圈裡的大部分人是韓裔。黃阿麗飾演的女主角艾米和她本人一樣是中越混血，艾米的丈夫喬治（約瑟夫·李 飾）則是日裔。
在該題材下，《怒嗆人生》做到了兩個值得稱贊的點。其一是亞裔不再是一個整體的群體形象。通過幾位角色在生活中的細節描寫，本劇罕見地展現出美國社會裡，中、韓、日、越等不同亞洲國家地區的移民後裔，存在着鮮明的性格、習慣、觀念上的區分。
其二，雖然講述的是二代移民的故事，但丹尼、艾米等人所受到的原生家庭影響并非移民群體特有。他們的父母都是一代移民，基本上保留了亞洲本土生活時的傳統思維。他們對兒女們的教育、态度、期許，與亞洲本土父母幾乎一樣。這就讓亞洲的觀衆，也能代入到丹尼和艾米的感受之中。
02
《怒嗆人生》的英文名是“BEEF”，中國人最熟知的釋義是“牛肉”，有點兒驢唇不對馬嘴。它的動詞釋義是“抱怨、發牢騷”，似乎有那麼點兒意思，但又不夠精準。
直到發現在說唱圈的術語裡，beef是“有過節，有沖突”的意思，才體會到片名的妙處。說唱歌手之間有beef，就意味着因私人恩怨結下梁子了，需要通過出“diss track”（表示蔑視的曲目）來互相攻擊，優勝劣汰。
《怒嗆人生》就是這麼一個“結下梁子”的故事。
丹尼和艾米本來是生活圈子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丹尼是一個小承包商，在社群裡謀求一些裝修或修理的工作，是以被人視為“雜工”；艾米白手起家，經營的綠植店即将有望被巨頭以10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
在世俗層面上，一個是底層失敗者，一個是上層成功者。他們都看不到對方的生活，自然也無法體會對方的煩惱。
在兩人因路怒而糾纏在一起後。丹尼的第一反應便是：她住着大房子，開着豪車，有藝術家老公和可愛的女兒，為什麼非要找我麻煩？而且在反擊艾米時，丹尼也袒露出自己對艾米這類女強人的刻闆猜測：你什麼都有，但内心空虛。
在後邊的劇情裡，當以艾米的視角回顧路怒現場時，觀衆會發現，其實艾米伸手出車窗比中指的動作，并沒有如丹尼看到的那般決絕。艾米在伸手前也有一段猶豫，之是以還是做了這個動作，是因為當時的她被諸多事業和家庭的瑣碎壓得喘不過氣，急需一次怒氣釋放。
03
稍微有些追劇經驗的觀衆，都能猜到全劇的結尾肯定落在丹尼和艾米的和解上。隻不過這個過程，被編劇和導演玩出了很吸引人的跌宕感。
首先，和很多類型化的劇集不同，本劇的爽感并不完全依賴于強情節和對抗性，而是爽在連珠炮般的一段段帶有鮮明觀點輸出、社會諷刺、主題探讨的台詞，很契合主演之一黃阿麗戲外的身份——脫口秀演員。
這使得即便是丹尼和艾米自己的故事線，也能持續出現高能段落。雖然劇中沒有實錘表述，但通過兩人的行為表現，可以判斷出丹尼有抑郁症、艾米有焦慮症。他們的病因溯源，是本劇最顯厚重感的部分。
其次，圍繞丹尼和艾米的配角們，初登場時大都生活很美滿，要麼是事業有成、要麼是家庭恩愛，總體都是引人羨慕的。然而随着劇情發展，他們所有人藏起來的秘密都會不經意地露出來。
超級富豪喬丹娜，為了不讓中産雇員們嫉妒自己享受生活，隻能在核心圈層才卸下“濾鏡”；被雜志提名成功人物的娜奧米，在家裡會鑽進LV的大衣袋子裡；害丹尼父母無法繼續經營汽車旅館的表哥艾薩克，曾經參與南韓城暴亂；本是模範丈夫的埃德溫在孩子出生後，才發現養孩子很費錢……
最後，丹尼和艾米之間的互相報複，并不是持續升溫，永遠繃緊的。一開始他們的行為有點兒像惡作劇，就為“出口惡氣”，而且反擊行為很有底線。
第七集裡，随着各自生活裡發生了好事，兩人看上去甚至擺脫了糾纏狀态，回歸原本的平行不相交。這一緩，給最後的結局添上了悲情色彩。丹尼為父母建造的房子失火被毀。雖然他被明确告知了失火原因是排線出錯，但他無法接受是自己的失誤毀了一切，遷怒到艾米身上，進而連鎖反應地引發了失控的大混亂。
04
《怒嗆人生》把視覺高潮放在了倒數第二集。在最後一集中，丹尼和艾米因為誤入荒野，不得不長時間的單獨相處。在快節奏高密度的9集過後，第10集更像是一個尾聲，給了兩人一個“交待”。
這一集最有意思的，是兩個人在畫面中的距離，和他們在畫面中所占的比例。一開始，兩人距離很遠，在畫面中幾乎找不到他們，無論是誰，喊的最多的一句話是“leave me alone”；最後，兩人面對面側卧，幾乎占滿了整幅畫面，并且在誤食緻幻植物後，互換了身份，看到了對方的人生。
看《怒嗆人生》的後勁兒還是挺大的。豆瓣的讨論小組裡，很多關于劇中女性主義、無條件愛情，以及具體人物和故事細節的文章，都被蓋起了很高的樓。劇中的很多台詞，也被網友頻繁截圖後分享。
它雖然沒有解決問題，但提出問題的方式還是相當犀利啊！
【文/滿囤兒】